坟村下面埋着一个鬼,村子无法搬迁,所以村长希望外面的人不要再将垃圾扔进深坑,而是真正走下来,帮助、改变、建设深坑。
坟村不需要那些肮脏负面的东西,他想要让一些积极东西进来。
老村长的想法很好,可他远远低估了人的贪婪恶劣和鬼的可怕疯狂。
“我们坟村在傅村长的带领下,每个人都过上了好日子,下面有请村长讲话!”舞台旁边一个穿着西服的年轻人高声喊道,他性格活泼开朗,声音也特别好听,跟坟村的整体气氛格格不入,更像是大城市跑来体验生活的富二代。
村民们全部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看着舞台上的老村长。
白发苍苍的老村长嘴唇微动,他内心无比纠结,挣扎了许久,还是没有说出实情,而是挤出了一个笑容:“我一直在努力维持坟村和地面城市的交流,也成功为大家争取到了第三笔救助资金,未来我们一起奋斗,肯定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
村民们不需要别人提醒,自发的鼓起掌,村长为了村子忙碌到白头,所有村民都很信任他。
“大家吃好喝好,我们酒足饭饱,攒够了力气后,今晚就开坟祭拜鬼神!”
老村长说完后走下了舞台,他没有跟村民们一起吃饭,而是领着身边那个穿西服的年轻人回到了自己家。
看了眼屋内的钟表,老村长眉头紧皱:“老三,去把你两个哥哥叫过来,就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他们交代。”
“现在是晚上八点,距离开坟祭奠就剩下四个小时了,大哥和二哥肯定都在忙……”
“我让你去你就去!快点!”老村长一改平时的慈祥,今天变得格外严厉。
他等年轻人走后,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张纸,十分慎重的写了几句话。
八点二十分,村长家的门被推开,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中年男人,背着一个竹篓走进了屋内。
他身上沾满了各种颜料,长得还十分英俊,如果在坟村外面,光靠这张脸就足够成为明星。
“爸,你找我?”
“怎么现在才过来?”
“我在垃圾堆里处理危险物品,然后发现了他……”中年男人轻轻将竹篓放下,他从里面抱出了一个小婴儿:“这孩子不是在坟村出生的,他应该是被亲生父母遗弃,被人们当做垃圾丢进了深坑当中。”
中年男人很温柔,似乎是怕把婴儿吵醒,说话声音非常低:“他的求生意志非常强烈,能在深坑里独自支撑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你把这孩子带进坟村,其实还不如让他自生自灭。”老村长有些消极。
“为什么?老三不也是您收养的孤儿吗?您一直教导我们应该回报给这世界美好,让漆黑的世界充满色彩……”中年男人感觉自己父亲心里有事。
“我确实是这么教导你的,但很多时候我们不仅无法让世界充满色彩,还会被漆黑的世界抹去自己原本的色彩。”老村长叹了口气:“今天危机联合应对处理中心向我最后摊牌了。”
“他们怎么说的?”
“坟村向外散布了大量瘟疫和未知病症,为了从源头上遏制这种情况,危机联合应对处理中心想要废弃坟村,把这大坟给完全掩埋,断绝坟村和外界的所有通道。”老村长手臂用力,坟村是他一生的心血,他也没想到会迎来这样一个结局。
“那些人是瞎了吗?!坟村会产生瘟疫和病症,还不是因为他们把所有负面情绪和垃圾全部倾倒入了这里!他们不想办法治愈村民,清理垃圾,反而想着把我们全部活埋?!”中年男人的声音明显变大,他内心满是怒火:“就算他们断绝了坟村和外界联系的通道,只要那些垃圾还在不断产生,坟村下面的鬼迟早会出来!到那时候他们再想要补救可就完全来不及了!”
可能是被中年男人的声音吓到,竹篓里的婴儿被弄醒,哇哇哭了起来。
“人永远不会吸取教训,只有当危机来临的时候他们才会团结在一起,等度过危机,自相残杀才是常态。”老村长年龄大了,他没有感到愤怒,只是很不甘:“现在我们只有两个选择,接受地面上那些人的帮助,彻底倒向他们,毁掉深坑,想办法杀死或重创坟里的鬼;又或者放出坟中的鬼,成为坟中的鬼,然后带着所有鬼侵吞地面上的建筑,让地面上城市化作一个个新的‘坟村’。”
听到老村长的话后,中年男人脸上的愤怒慢慢消失,他冷静了下来:“坟村是我们的家,我也知道这地方有多么肮脏和不堪,可为什么……”
“要不帮人,要不做鬼。”老村长摆了摆手,没有让中年男人继续说下去:“告诉我你的选择吧。”
“我……”中年男人的目光慢慢移动到了竹篓上,他看着那个被遗弃的孤儿,直到最后也没有做出选择。
当一个人被命运裹挟的时候,他其实很难做出完美的选择,大多时候都是还没来得及选,就已经身在局中了。
老屋的门再次被推开,穿着西装的年轻人和一个木匠走了进来,那木匠脸部畸化,长得很丑,手中提着一个木箱,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工具,坟村里的很多建筑和家具都是他一手打造的。
“爸,我把二哥找来了。”年轻人性格很好,他还没察觉到屋内凝重的气氛,看见竹篓里被吓哭的弃婴后,直接跑过去轻轻哼唱歌谣,哄那婴儿入睡。
“你们虽然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一直把你们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来看待,你们是我在坟村最信任的人。”老村长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信封,递给了穿着西服的年轻人:“这是我的遗嘱,你必须要等到离开深坑之后才能打开。”
“遗、遗嘱?”年轻人一下站了起来,他不敢去接:“爸,你好好的,为什么要给我这东西?”
“我已经很努力的尝试往后拖延,但现在双方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了。”老村长朝着窗外看去,高耸的垃圾山把坟村周围填满,这深坑下面的村子距离地面越来越远。
“村民们都很开心,对地面上的人也愈发认同,只要我们再坚持下去肯定可以有所改变的!”年轻人有些天真。
“村民们开心是因为地面上的人为了避免坟村闹事,不断调集资源进行安抚,可现在危机联合应对处理中心已经决定停止对坟村进行资助。地面上那些人要的根本不是和谐共处,他们认为坟村就是个定时炸弹,他们需要的是彻底毁掉这里!”老村长声音严肃:“而且不仅是地面上的人逼着我们选边,你们有没有发现坟村里的村民也变得愈发可怕了?因为长期和负面垃圾呆在一起,他们身上畸化越来越严重,伤人和失控的事情开始增多,坟底下的鬼也活跃起来了。”
老村长的三个孩子都没有再反驳,因为他们知道老村长说的是事实。
“我们都想要让地面上享受阳光的人和深坑下的坟村和谐共处,但时间不站在我们这边。”老村子双眉紧皱:“我设想的共存区域还没有建好,能够收集地面上人类正面情绪的缓冲地带也还在测试当中,所以我们必须要想尽一切办法去争取时间!”
“爸,你想要怎么做?”一直沉默的木匠开口了,他不爱说话,身体也畸化严重,他和老村长的另外两个孩子不同,比起人更像是鬼。
“我有一个把赌注押在未来的计划,或许能将灾厄爆发延迟几十年。”老村长将床板掀开,那下面隐藏着几个黑色包裹:“这是危机联合应对中心提供给坟村畸形村民的‘药’,它集合了地面上所有知情者的智慧,可以把整个村子炸平。”
“可……”年轻人还想要插嘴。
“没有可是,每一步我都仔细思考过。”老村长直接打断了年轻人的话,继续说道:“地面上的人现在还没能力应对坟里的鬼,双方实力相差极大,一旦坟内的鬼出来,人没有一丝反抗的机会。所以我想要和你们三个一起进入坟冢,在今年的祭拜仪式上成为村民口中不可言说的鬼!”
“做鬼?”三个孩子都没想到自己最敬爱的父亲,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们需要尽全力去屠杀坟中的鬼,平衡双方的实力,让坟里的鬼暂时不敢出来。”老村长的眼睛有些泛红,三个孩子从未见过他这个模样。
“坟里的鬼有很多,就凭我们四个,根本没办法杀完它们,实力相差太大了!”中年男人曾进入过坟内,很清楚坟里的恐怖。
“我知道,所以现在我就已经做好了魂飞魄散的准备。”老村长压低了声音:“很早以前我和你们说过,我的脑子里有一个特殊的小盒子,正因为那个小盒子的存在,所以我才能遇见你们。”
三个孩子点了点头,他们想起了以前温馨的记忆。
“作为那个盒子的主人,我在做出最终选择,并且成为不可言说的鬼后,可以获得历代盒子主人的绝望,让我在短时间内拥有极为可怕的能力。但在这个能力使用完之后,我灵魂也会缓缓消散。”老村长没对自己的三个孩子有任何隐瞒:“祭奠仪式开始,我会表态要彻底毁掉大坟,杀死坟中的鬼。等我们进入坟中之后,我就打开盒子,先把坟里最恐怖的几个鬼杀死或重伤。等那特殊能力使用完毕后,我需要你们三个当中的某一个人,来亲手杀死我!”
老村长的目光扫过三个孩子,最后停在了木匠身上:“坟中的鬼不知道我的能力只能短时间存在,在它们节节败退的时候,你们杀掉我,不仅可以让我的意识逃离,还可以让你们获得坟中厉鬼的认可。”
“不可言说的鬼魂飞魄散后,将被抹去在这世间的一切痕迹,所以我只能被你们杀死,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进行一场有预谋的死亡,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在‘死亡’之前保留下来一些东西!”
老村长没有能力让地面上的人和坟里的鬼和解,也没有能力真正毁掉大坟,他所有的布局都需要时间去完善,但地面上的人和坟里的鬼都不准备给他这个时间,他自己的寿命也所剩无几。
为了心目中那个理想的未来,老村长决定将脑中盒子的某一面打开,做出最终的选择,他要拼上自己的一切去为下个时代的到来争取时间。
第九百八十一章 祭奠
坟村的夜很喧闹,但村长家附近却安静的吓人。
“不能让坟里的鬼知道真相,你们必须在我即将要衰弱的时候动手,用偷袭的方式给我留下致命伤,这样你们才能获得坟内那些鬼的信任,你们才能活下去为下个时代的到来做准备。”
老村长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一直看着木匠,他希望杀死自己的人是二儿子:“老大重情重义,和地面上那些活人的关系联系密切,也是你们三兄弟中实力最强的,他很难被坟内的鬼接受;老三年轻气盛,性格活泼,下手时很容易露出破绽;所以最好的人选就是你。”
沉默许久之后,木匠微微点头:“我会完成你的要求。”
“老二?!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中年男人抬起手,他很想给自己弟弟一巴掌,但他忍住了:“应该还有其他的办法,我们可以再想想!”
“我知道你可能没办法接受,但这是唯一可以救下普通人、削弱大坟、同时还能让你们三个孩子活下去的办法。”老村长将藏在床铺下的黑色包裹递给了三个孩子:“午夜零点开坟祭奠的时候,你们跟我一起下去,老三你走在最后面,等我被老二杀死后,你就带着我的遗书往外跑。记住,一定要把我给你的遗书送出坟村!”
穿着西服的年轻人手指微微颤抖:“我不想逃,让我和你们一起吧。”
“你必须要离开,否则我们都会白白牺牲。”老村长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等你爬出深坑之后,再打开我留给你的遗书。”
“爸,你想清楚了吗?如果我们离开,那坟村的村民怎么办?他们当中有些已经严重畸化,就算离开深坑,也没办法当人了。”中年男人并不支持老村长的计划。
“我和危机联合应对处理中心的人商量过了,他们在毁掉坟村之前,会提前接走所有村民,妥善照顾,这是我和他们交易的前提条件之一。”老村长看着三个孩子手中的包裹:“你们别忘了,我的弟弟还在危机处理中心,那里汇聚着所有城市的精英,他们共同对我做出的承诺,一定会去遵守。”
“就算他们不遵守,你应该也会继续自己的计划。”中年男人眼中有些失望,他不认为自己父亲做错了,只是心里很不舒服。
“都回各自的房间吧,十一点钟跟我一起去开坟祭奠。”老村长并未否认,他等三位孩子都离开后,才无力的坐在椅子上。
夜色渐深,乐声在坟村中响起,祭奠仪式要开始了。
一个个白灯笼挂在门头,家家户户都在门外摆放供桌,陈设各类祭品,有饭、有汤、有菜、有酒,桌上明烛燃香,桌下压放纸钱。
路过的孤魂野鬼,吃饱喝足便不再停留,村民们希望它们能够安心上路。
“到点了。”
老村长家的门被推开,白发苍苍的村长和他的三个孩子推着一车纸货从屋内走出,路过的村民看见四人同行,全部低头回避。
四人一路来到村子祠堂,坟村年龄最大的老人们焚香祷告,等诵念完祷文之后,开坟祭奠仪式正式开始。
老村长和他的三个孩子脱掉了自己的衣物,换上了村子祠堂里的供衣,脸上涂抹着咒文。穿戴完毕,他们平躺在板凳和木板临时拼凑的“水床”上,从这一刻开始,他们便不能下地。
屋内镜子全部被遮住,周围摆放之物皆取单数,意为独自上路,不会将村子里的其他人带走。
等老村长和他的三个孩子合眼,那些身体畸化的村民急匆匆跑进屋内,他们撤走了供着祖宗牌位的祖龛和内置神像的神龛,清理活人的痕迹,点燃白蜡和线香。
最后村民将缝着红绸布的白被单披在四人身上,头下的枕头换成了石块,左脚边点上油盏,为四人照亮通往阴间的路,右脚边供上一碗白饭,饭上插着筷子,这叫脚尾饭。
午夜零点,时辰到了之后,四顶过山轿停在了祠堂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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