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从一部显示器里，看着张寻宁。脚边躺着一具尸体——一名与他外形很像的复制人。
他潜入并控制了整个演播中心的中枢，与卫星进行通讯的传输控制室，这里竟然只有两名非武装的复制人在负责信号处理和转发，被他干净利落地消灭了。
现在他利用死者的指纹和冯至阳截获的岗位密码，控制了这个狭小房间内的关键功能。
婷婷在整个媒体中心的管理，完全是“一团糟”，她没有才能管理复杂的局面；本质上，她只是一台招摇撞骗的机器，一个出卖色相的花瓶。灯塔利用她管理这里，意图仍然不明，也许只是昏招，也许是全盘阴谋的一环。关于灯塔的行为，仍然不是人类（包括赵一战）可以预测到的。只有在事后很久，才能找到逻辑线索。
不过，赵一战已然构思好了一个计划。刚才他已经向张寻宁表达了自己尚未成熟的想法，但是被张寻宁草率否决了，当时张寻宁只想着赶紧脱身。
赵一战只能选择服从上级，但是转机随后出现，张寻宁竟然被抓走了。赵一战并不是机器人，不会盲目地进行自杀式的营救，他长于谋略和算计。
对他而言，张寻宁是一名谨慎而又平庸的指挥官，或许是个不错的排长，但是也很难胜任更复杂的任务。如果张寻宁被捕，意味着，林慕白会接替指挥官位置；他被俘后，与林慕白有过很多次交谈，很清楚林医生各方面的能力，要超过张寻宁。而且她喜欢大胆的行动。
第一百六十六章 赵一战的复仇计划
“349型动力甲，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单兵武器，强大的火力、良好的机动性和持久的动力。虽然只是一件概念化的样品，但是我希望它能迅速量产，取代那些笨头笨脑的废物。”
————肖勇
赵一战通过冯至阳，与阵地上的林慕白进行了简单交流，拜婷婷将全盘指挥搞的一团乱所赐，敌人没有发现这些敌我阵地间短暂而又可疑的通讯。
赵一战将他的，利用婷婷直播的疏漏，将灯塔在舟山暴行插播进去，进而策反整个基地复制人的超大胆计划，告知了林慕白。
林慕白很快搞清楚了渗透小队面临的三件事。第一，张寻宁被真的抓走了；第二，整个小队，处在极度危险的状态；第三，赵一战提出的计划，是可行的。
如赵一战预测的，她毫不犹豫第接管了指挥，并同意了赵一战的计划。
还有1分40秒，婷婷的首次直播，就将开始。这次软实力作战，通过伪装在太空垃圾中的通讯卫星进行，这是灯塔的首次同步直播，以往的宣传，都是播放一些录制节目，而且使用的是虚拟的婷婷形象。而这次，它不惜血本进行一次疯狂反扑，如果能煽动敌后的叛乱活动，显然可以牵制正面战场的敌人。
这些卫星一旦开始发出射频信号暴露自己，联军的反卫星导弹，会按部就班地发射，并摧毁它们，当然灯塔既然敢放胆这么干，显然有应对措施，它过去几年，偷偷部署的休眠卫星数量很大，这些闲棋冷子的数量，对于联军而言，一直是一个迷。
林慕白并没有完全按照赵一战的想法制定计划，她是个很有独立思考精神的女人。她很快将这个旨在召唤复制人起义的方案，进一步扩展成一次宣传战领域的大反攻。以往人类在话语权方面，从未占据过上风，灯塔在开启大喇叭，进行颠覆破坏方面，一直都是当仁不让的强者。而林慕白是第一个敢想敢干的人。
她的构思完成后，就毅然向他的老头子请示，要求延后摧毁灯塔的通讯卫星。林常华表示，这件事他做不了主，得请示上级。
不等林常华那里答复，林慕白一个人，飞快地分解了，那具自毁的“长舌者”尸体。赵一战的第二次通讯告诉她，婷婷现场的捧场者，都是改造的人体平台，可能会在节目录制完毕后，投入到我军后方。林慕白敏锐地意识到，这将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如果能找到灯塔遥控这些僵尸平台的机理，或许可以让婷婷的直播节目，出点儿“小状况”。
她的人体解剖功底，帮助她迅速找到了，分别安装在大脑皮层，以及胼胝体内，遥控“长舌者”的几枚精巧的接收器，虽然不可能很快弄清其遥控人脑的全部功能，但是可以依靠16军前敌的电子对抗专家，还是迅速破解信号接受并产生响应的一些命令。
长舌者在第一次通过口腔，发射无人机前，几乎和正常人一样（只是行为略迟缓，缺失了咽唾沫的能力），不容易识破，但是如果给他们发出一些未知反应的指令，或许可以让整个宣传战破功。
林慕白简直沉迷在计划中，飞速思考每一个环节，完全没时间多想，整个计划还得有救人的一环。赵一战告诉她，张寻宁身边只有四名女兵，并且其中两名已经调往演播厅。林慕白想，张寻宁毕竟是舟山的侦察英雄，对付两名女复制人，应该小意思吧，如何逃脱就交给他自己来解决。
很快林常华那里有了回复，上级原则同意延迟摧毁敌人通讯卫星，但是鉴于以往婷婷口吐莲花的巨大威力，延迟时间，只能保证5分钟。5分钟后，导弹就会发射。
林慕白觉得5分钟太短，但是这毕竟是上级的最后命令。
林慕白接管指挥，开始大干一场的时候，张寻宁还在苦等时机，逃走。他估摸着，赵一战不会来了，还得靠自己。
隔着玻璃，都能听到那边人声鼎沸。
巨大的哄闹声，让他犹如置身于战前，某位超级巨星的演唱会，实际上，现场只有稀稀拉拉200来人在起哄，嘈杂的喝彩声，大部分是现场音响伪造的。
光彩照人的婷婷，走过聚光灯下的通道，在虚假的欢呼声中，坐到那张长桌子后面，桌子有些大，她一个人坐在其后，有些空落落。但是，在她上方的屏幕上，她并是不一个人坐在那儿，计算机虚拟出了她的搭档，一个3D卡通人物——猫头鹰彼得。
彼得是灯塔针对低年龄观众，创造的人物，它话题不会涉及很直接的战争，通常围绕环境保护。这还是婷婷第一次于彼得搭档。
“有请我们美丽勇敢的，战地女作家、记者、主播的婷婷小姐！我向各位保证，这次，是真真切切的婷婷，不再是那些虚假的形象，比如我这样的。”猫头鹰的声音，接近50岁中年男子，给人诚实可信的感觉，现场爆发出雷鸣般掌声。
婷婷向前方的摄影机挥了挥手。张寻宁注意到，她假笑起来，还挺好看。可惜，刚才那副醉酒怨妇的尊荣，没有暴露在众人面前。
远在浙江的地面监控站，立即探测到了空中的第一个信号源，探测天线迅速测量到了隐藏在近地轨道中的通讯卫星。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转眼已经发现了十个信号源在向华东地带覆盖信号。
相隔很远的发射阵地上，发射架上的反导导弹指向空中，这些巨大的导弹的标准作战模式，是通过三级火箭，将一个主动雷达制导耳朵战斗部，发射到到大气层外。整个过程，长达4至5分钟（视卫星高度），这意味着，指挥部许诺给林慕白的5分钟，实际上，会长达10分钟。
阵地指挥官一直在跟踪目标，奇怪的是，上级的发射指令迟迟没有下达。这可不是那些36000公里轨道上，下行速度很慢的通讯卫星，而是使用毫米波的5G装置。那些黑市上购买的接收天线，只需要大致对准方向，就可以接收到清晰直播画面，延迟完全忽略不计，一般的电子干扰也很难消除。整个人类控制区，到底有多少，没有合法许可的地面站在工作？婷婷的广播会覆盖多少人？没有人统计过，也懒得去管。实际上，这早已经是一门民不举官不究的大生意，即使张寻宁这样的军人，也都暗藏着收听婷婷广播的装置。
张寻宁抬头看上面的大屏幕。猫头鹰开始布道。
“今天将要产生的艾尔温奖，是一项旨在揭露真相的至高荣誉，与普利策奖不同处在于，它不仅仅局限于新闻从业者，也奖励艺术家。真相就是力量，而我们的敌人，一直企图混淆视听……”
张寻宁再看屏幕下的婷婷，她保持着笑脸，看着空空如也的桌子，那里并没有一只猫头鹰。但是她笑容看着很无邪，没有半点虚伪和尴尬。撒谎和造假，是她深入骨髓，或者说深藏基因的一种能力。
张寻宁侧过头，发现身边的复制人上尉，也专注于演播大厅，似乎有些走神。刚才自己的表现，成功的麻痹了她们，他暗自掂量了一下镣铐，这个东西挺沉的，轮起来，应该可以砸晕她，然后迅速夺枪，干掉第二个……
就在他策划行动的时候，演播厅内屏幕一转。
一张安详甜美的脸出现了。那一名妇女，紧闭着眼睛，似乎沉浸在甜美梦境之中。镜头开始后移，可以看到她躺在一座白色的胶囊状的物体内，这个东西，与张寻宁在舟山见过的，封存复制人的休眠舱外形很接近。
镜头继续后移，可以看到妇人左右，还有其他人，男女老少，各色种族，所有人齐刷刷地睡在一样的休眠舱里。休眠舱层层叠叠，看起来超过几百座。
第一百六十七章 荒腔走板
“丛林里到处都是陷阱，完全不漏痕迹。这里沦为了灯塔的生物战试验场。乌鸦时刻盘旋在头上，给敌人指示位置。”
—————陆尧
如果卫星直播成功，这应该是联军控制区的人民，第一次看到超虚拟的实体硬件。实际上，即使赵青这样，最接近一手情报的人，也一直困惑于一个问题，那些灯塔控制区的人民，最后怎么样了？通常的回答，是被灯塔残忍地“处理”掉了，实际上，这种说法，只是一种合理的推测，而并没有实际证据。在这场舆论博弈中，联军方面也会被迫撒一些谎，但是技巧上，远比灯塔拙劣。
“他们说：北美的人民，都被消灭了。简直一派胡言，今天我们就来揭露这个弥天打谎……”猫头鹰激昂陈词的时候，婷婷的面容也凝重起来。
“超虚拟，是21世纪最伟大的发明，可以提供所有的人类美好的感官，并且毫无危险。为什么有人会恐惧它，抗拒它？因为这些人被谎言蒙蔽，没有真正了解它。”
画面一转。变成了某人第一视角，她正在惊叫中，坐过山车。
“每个人都可以自由地选择醒来，他们的身体被妥善保管，实际上，超虚拟至少在精神层面，可以让我们永生不死。而且，对于我们的地球而言，这是人类与之共存的最佳方式，进入超虚拟后，人类身体在休眠状态下的碳排放，将下降到苏醒状态下的60分之1，不再有那些矿石燃料驱动的车辆，不再有垃圾食品，不再有所得税，不再有肤色性别的差异，不再有特权阶级。束缚人类的一切阻碍，都将消失。这是人类发展的终极方向。”
浙江的导弹阵地指挥部内，黄斯昌少将，同步观看着视屏，猫头鹰的长篇鬼话，让他倒吸一口冷气，毅然拿起电话。
“指挥官，我们不能再等了，这样的蛊惑言论，每一秒都很危险……”
“继续等，。”电话对面传来了林常华平静的声音。
“但是……”
“我也在看，确实很有欺骗性，但是命令就是命令。”
“是！”
宁波指挥部林常华看了看表，心里也十分不安。从刚刚获得的，凌晨时分，与直播同步出现的用电高峰看，观看者不在少数。他其实也没太听明白林慕白的计划，心里想，她不会搞砸吧。
“所有人都安全完好，在意识进入超虚拟后，人类身体在远离污浊空气、有害辐射、糟糕的食物的冷冻环境里，进入非常缓慢的代谢状态，这意味着更长的寿命，我们的休眠舱，将提供医疗检测和治疗，当你一觉醒来，所有的病痛都会消失，唯一的变化，是人略微的变得消瘦……”
“想想那些生活在灯塔光芒下的人类，而你们的生活是怎么样的？接下来，将有婷婷小姐采访一位冲破黑暗，投奔光明的勇敢者。也是今年艾尔温报道奖的获得者。”
镜头转向婷婷的时候，她似乎有0。2秒的愣神，然后起身鼓掌。一名穿着格子西装，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男子，从观众席起身，走向婷婷。可以看到男子一脸悲愤，显得苦大仇深。
两人握了握手，男子做到婷婷对面。婷婷有意无意地翘起二郎腿，大概想显得轻松些，也或者只是想在镜头前，多露出一截大腿。
“请问您的姓名，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她凝重正色道。
“我叫长空，非常著名的散文家、深刻的思想家、功底扎实学者、当局最痛恨的启蒙者……”
“告诉我们，在那边发生了什么？”
“……”长空扶了扶眼镜，开始酝酿情绪，并做思考状，久久没有说话。
“告诉我们，让全世界都知道。”婷婷鼓励道。
“黑暗……”长空颤抖道，“无尽的黑暗……”他说话时，口角出现一个气泡，然后破裂开。镜头立即切换到婷婷感同身受的脸庞。
“什么样的黑暗？”
“永恒的，令人窒息的黑暗。我的心曾经死去，我以为，灯塔的光芒永远无法普照到，这个如烂泥般恶臭腐朽的地方。”
“但是你还是来了。”婷婷循循善诱道，她的眼眶里，甚至涌起泪水，按照事先剧本，眼泪应该在长空捋起上衣，展现伤口时落下，现在时机尚早，多少显得做作，但是体内的酒精确实还在起作用，破坏她对情绪的精确把控。
“是的。我用尽全部的气力和谋略，来到了自由的土地。”
“什么样的自由？”
“不，在谈论自由前，我想谈的，是作为人类最卑微的需求。”
“嗯，说说最卑微的那部分。”
“在那里，我从未吃过一顿饱饭，他们制定了严格的等级配给制度，所有供给都需要票证，而我，作为一名为当局恐惧的知识精英，亳州文联秘书长，得到口粮，甚至不如军犬。”
婷婷的泪水开始流下，她的眼妆化的不错，当然也得小心泪水太多，哭花成熊猫。
“我来到这里，整个人已然虚脱，然后，我第一次吃到配得上人类尊然的食物，而不是那些蝗虫、高粱米、掺杂木屑的面包，以及狗斗不吃的合成肉类。”
长空控诉时，与之同步的，是画面中出现的丰富食材，那些颜色鲜艳的蔬菜，厚实多汁的肉食、码放整齐的小瓶饮料，还有斑斓鲜活的龙虾，以及最近十年出身的孩子，从未见过的巧克力和糕点。这些画面只延迟了很短几秒后，就传送到地面，没有人知道，会引发什么。
当然如果有心，还是会发现，画面停留在长空脸上的时间越来越短，导播阿秋，已然发现他的脸有些不对劲了。实际上，选择长空，是因为他是200名观众中，状态最佳的一名，其余人，此时已然口角流涎，面目怪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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