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校，军械库已经控制住了，找到了150支步枪，但是弹药仍然不足……”
“再去找，很快会有更多弟兄醒来，得武装他们。”
“长官，铁皮人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不清楚，我早就觉得这些东西可疑，经常说些前后不搭，神经质的话，也许它们的AI觉醒，准备背叛我们，勾结中国人了。”
张寻宁这才惊觉，赵一战还没有把事情搞定。他不由得心生恐惧，早知道就不跟进来了。现在身后那扇门已经关上了，出不去了。
“赵一战，你不是很行吗，这搞的什么鬼？”
他心中暗骂。猛然间有人撞了他一下。惊骇间发现，是婷婷在边上对着他笑。
“你不是……怎么……”
“嘘……”
婷婷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张寻宁安静。两人一起向那边看。张寻宁心里有多了一重疑问，门关了她是怎么进来的。
“来了多少铁皮人？”那边有人说话。
“黑骷髅一个中队，还带着两台灭绝者毒气释放机器人。我们把进来的路炸毁了，它们暂时进不来。”
“这么多，抵挡不了太久的，得加固恒温仓库金属门，另外派一队人到制高点上监视，希望能来得及与北美司令部联络，告诉他们机器人可能造反了。也许，主宰可以关停这些东西。”
“长官，我始终觉得，事情蹊跷，还是得再审问一下那个家伙……”
“有道理，对了，你们刚才抬来的什么人？”
“哦，是婷婷卫队的人，鬼鬼祟祟钻进来，正好赶上我们爆破，结果被炸伤了。现在脉搏和气息很弱。”
“0号卫队的人？”
那边的人围拢起来，看地上的人。婷婷也伸长脖子看。
“是不是带来了指挥官的命令？”
“快，打一针肾上腺素。你，去把那个间谍押过来。”
张寻宁也探出头，他完全可以猜到赵一战没有说服这些人。
很快就可以听到，赵一战的骂骂咧咧由远至近。
“我是来救你们这些可怜虫的……”
张寻宁向前面望去，却见远处，有两人押解着赵一战过来，他的眼睛不似其他人那样发光，所以很容易辨认出来。
“说！为什么潜入这里散布那些危险的谎言。是不是要害死这里几千名兄弟？”
“我要害死你们，何必唤醒你们，拔掉该死的电源，你们就在浑浑噩噩中憋死了……”赵一战话未说完，后脑勺就重重挨了一枪托。
“叛徒，你背叛了你的同袍……”
“恰恰相反，我是来唤醒你们的。你们每一个人扪心自问，回顾过往，有多少让人起疑的虚假时刻？我相信你们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遭遇几次。为什么周围每个人都似曾相识？为什么所有的家庭都有一段战前悲剧，该死的中国人用导弹杀死了你们无辜的家人？还有那些司空见惯的时空不匹配的现象，我们能回忆起的日子千篇一律。你们不说话，因为我说对了？想想看，在训练场学会新技能很容易，还有那些难懂的外语，但是学习的过程却很难回忆清楚？那是因为超虚拟的变速齿轮的关系。我们的实际岁数，要比我们以为的小得多。你们以为超虚拟以外就是真实的？其实那只是另一重虚假。我们一直活在一个无法分清真相的，环环相套的假世界中。”
他的大声喊叫，震住了四周的几十名复制人。大家似乎有些哑口无言，没有人组织他讲完这一长篇话。
“看起来，他确实醒了。”婷婷淡淡说道。
张寻宁悄悄看了一眼婷婷，她的脸色很难看，显然不是因为赵一战揭穿了灯塔的谎言。她是少数知道灯塔谎言的复制人，她此刻注意到的，是局面并未完全失控，她刚才错误评估了事态。
婷婷没有注意到张寻宁的注视，她继续看着前面的一幕，分析、判断、犹豫不决着。
“弟兄们，我曾经和你们一样，深信自己投入了一场正义的战争，但是现在……”
“住口，你被敌人的宣传洗脑了，说出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被宣传洗脑了？呵呵……如果你们知道，中国的宣传部门有多官僚主义，多敷衍了事，就不会说这样的话，”赵一战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只说一件事，为什么你们没有名字？只有一串数字？”
他祭出杀手锏，当初赵青抛出这个问题让他走出了觉醒的第一步。
“……”
“你们无话可说？因为它无法为每个人都编写合理的人生剧本，只能用最成熟的故事，所以我们的人生都是如出一辙的套路，不需要名字，不需要怀疑，不需要思考；我们会在怀疑人生前死去。大部分死在战场上，有一些会死在休眠舱里。我们的基因相差无几，所以它可以大致预测到我们开始怀疑，而变得不稳定的时间，所以我们的生命只有十二年……”
复制人中军衔最高的指挥官试图反驳，他走到赵一战面前，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说的是对的。”
担架上，刚被注射了激素的杰西卡苏醒了过来。
“杰西卡，你认识这个人？”
“对，我认识他。”
赵一战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他见过杰西卡一面，在押解张寻宁的时候，但是很难定义为“认识”。
第一百八十四 权宜之计
“我的职业操守告诉我，撒谎是媒体工作者走向堕落的万恶源头，所以我只说真话，只揭露真相。”
————婷婷
“你到底是谁？”赵一战问道。
“我是你的仰慕者和追随者！”
“追随者？你认错人了？”
凉赵一战脑子不错，也实在反应不过来这是唱哪出？怎么突然有了一个追随者。
“不，我很敬佩你，敬佩你敢于挑战自己的命运，我决定跟你站在一起……”
杰西卡的表态让四周复制人开始混乱，他们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婷婷躲在不远处看着，她突然转回来不是想多看一眼张寻宁死前的样子，而是觉察到张寻宁藏着什么阴谋，想在破解阴谋的同时，找机会救出杰西卡。
杰西卡勉强从担架上起身。
“大家听我说，”她挣扎着用最大音量喊话，“他刚才说的，都是真的。那些正杀气腾腾过来的铁脑壳没有背叛主宰，也没有背叛什么共同事业，我们受骗了，根本没有什么共同事业。要杀死我们的正是主宰，要毁灭人类的也是它；我们和它们不同，我们有感情是人类，而那些机器没有感情……”
“那个小婊子要当叛徒？”婷婷小声说道。张寻宁躲在边上，警觉地看着她，从她的措辞看，她的立场并没什么变化，仍然在敌人那边，而且很死硬。
“同胞们？你们难道没有感觉到，灯塔在用机器人监视我们？它真正相信的，只有机器人。我们的人生中那么多疑点，那些无法回忆起的细节，那些被时光加速的体验，难道你们一直没有发现？”
“请不要说下去！”少校打断了她。“你只是司令官身边的贴身警卫，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因为，这都是婷婷指挥官告诉我的。”杰西卡准备铤而走险，如果能简单说服这些复制人，当然就不必把伪造的录音拿出来，毕竟太过弄险。
“婷婷指挥官？”
“她提前知道了所有的事，包括灯塔要除掉我们的所有阴谋。我冒着生命危险，带来了她的讲话。”
杰西卡手上握着小型一张记忆卡：“指挥官的讲话就在这里。”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胜败在此一举了。
“刚才交火时，缴获的那部LM29在哪儿？推过来。”少校回头说道。
“是。”
有人将一部被打坏的劝降机器人退过来，显然主控系统已经打坏，不过扩音设备应该还可以用。杰西卡将记忆卡交给一名士兵，他熟练地插进机器人身上的一个插口。
“**，你要干什么？”
婷婷突然急躁想要起身，被张寻宁一把按住：“我要是你，就不会太急着表明立场，懂吗！”
婷婷狐疑片刻决定暂且相信张寻宁。她一直觉得张寻宁不够聪明，但是她这辈子和前辈子吃的所有亏，都和张寻宁有关，如果她善于总结教训，本该不难想到，下一次亏还是大概率和张寻宁有关。
“士兵们，到了我向你们坦率讲话的时候了，主宰长时间来欺骗了我们；她决心毁灭我们，现在，只能自己拯救自己……”
婷婷的声音从那部扩音器里出现。她惊愕地几次想要起身揭穿这场骗局，都被张寻宁拉住，她不得不一次次提醒自己冷静，并重新评估局面，但是这不是她的长处。
灯塔在制造她时，赋予了太多激情和感性，当然是为了增加声音的感染力和欺骗性，但是人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并不是简单的叠加。所以，她很难进行理性的思考，实际上，所有为了单一通途而强化某一个方面优势的复制人，都有心智和行为上的缺陷，不仅仅在于心理层面，有些在于器质层面，这一点灯塔和林慕白都观察到了。
“我一直在灯塔的蒙骗下，说着那些谎话，直到赵一战穿越了战线带来了真相……”录音还在继续，张寻宁紧紧握住婷婷的手，他很清楚，只要婷婷站起来大喊大叫，所有的努力都破功。
扩机器周围鸦雀无声。
“黑骷髅突击队得到了指令屠杀我们，因为灯塔不再信任我们。我们一生得到的所有说教，都是灌输给我们的错误价值观。它在大约十年前，用非常有限的基因库，制造了我们这些遗传高度相似的人，某种程度上，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表亲。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长的那么像。他想要人类特有的灵性，去解决一些机器人无法解决问题，但是手法如此拙劣，它以为我们的遗传方面高度相似，所以只需要在我们脑子里灌输类似的故事，就能摆布我们，就如同驱动程序控制机器。它以为这是硬件与配套软件那么简单。为了防止我们觉醒，它为我们设计的人生历程只有12年。我们会在心智渐趋成熟，开始产生怀疑的年龄前死去。它觉得这样安排万无一失。”
婷婷不再挣扎着想要起身，她自己也陷入了沉思当中。显然杰西卡冒用了她的声音，但是说出的却是真相。
“我该怎么办？”她竟然一脸茫然地转向张寻宁求计。
“什么也别做，让事情自然而然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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