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寻宁的脸出现在瞄准镜里，正凌然看向自己。
“狗日的傻逼。”她狠狠骂了一句。
“我没说话啊，为什么骂人？”慕容惊愕道。
婷婷扣动扳机，子弹擦着张寻宁脸颊飞过。
“该死，让你乱动，你等着。”婷婷骂着拉动枪机退壳。
她再次透过瞄准镜，清楚看到张寻宁架着的狐狸了。十字线转向狐狸。然后又转向张寻宁。
“别动，别动……”她看着张寻宁向一侧跑，目的很明显，是要跑到边缘。从他们背负的翼装飞行包看，是要逃走。
张寻宁没有任何故意的破坏提前量的短停动作，他知道铁皮人很快就会越过女神头顶，所以并没有时间耍花样，一切都交给婷婷手指间了的怜悯了。但是她为什么要怜悯自己？
张寻宁架着狐狸，以最快速度直线奔跑，他本人就是狙击手，很清楚，如果敌人就在170米外，这样的直线移动，意味着送死。
婷婷再次扣动扳机。竟然再次打偏。
“怎么又偏了？”慕容双手捏着拳头道，语气有些不满。
“风偏。”婷婷没好气回答道，“你别站在我身后，那样我打不准。”
“哦。”
慕容赶紧向后退出几步。婷婷再次射击，这次更好，打中了第一部越过女神头顶的铁皮人，废了那家伙一条胳臂。
“婷婷，你怎么还打中自己人了？”
“早不出现，晚不出现。撞老娘枪口上。”
她这一枪，镇住了后面赶来的其余铁皮人，它们全都看到同伴中枪滚落下来，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不敢继续向前，这当然便宜了张寻宁。
狐狸从枪声中，听出毛病。她转向灯塔，向那里投去一瞥，清楚看到那里风姿飒飒的婷婷，与刚才在下面看到的唯唯诺诺的样子全然不同。
“黄鼠狼，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
“什么不要脸？”
“我收回刚才的话，你能活下来，不全是靠运气。”
两人到了女神头部边缘，眼看花冠的栏杆，就在前方不远。
“下去后哪儿会和？”张寻宁问道。
“去我的指挥部。”
狐狸一脚蹬在栏杆上：“如果我没去，炸掉那里。”
她说完，挣开张寻宁，一跃到了空中，张寻宁愣了一下，他潜意识了还是有些怕从这么高处跳下去。
此时，婷婷又开了一枪，照例打偏。
“提前量算的好好的，怎么又停了，这怂货。浪费老娘这一枪。”婷婷恶狠狠骂着拉动枪栓。她身后慕容不知道怎么搭茬。眼看着那两人分明都不远，怎么婷婷连开几枪，就是打不中。
婷婷的十字线瞄准张寻宁。看着张寻宁利落跃上细细的，荆棘花冠的栏杆上，却站在那里张开双臂，前后晃动，就是不跳，看起来还是怕。
“还得老娘送你一程。”她果断射击，子弹击中张寻宁脚下栏杆。张寻宁应声掉下去。
“打中了，让巴赫去收尸。不过应该会摔成肉饼。”婷婷冷笑将枪扔到一边。
“好耶！”慕容在她背后猛鼓起掌来。
张寻宁在强烈的气流中向下掉落。已然找不到狐狸的去向。她比自己早下去大约两三秒而已，但是这会儿完全看不到张开的翼面。
这种翼装展开时很小，不容易找到，另一种可能是绕到了建筑的其他方向，被挡住看不到了。当然最坏的情况是，那个东西根本没有打开。张寻宁知道狐狸选的那个翼装伞包被自己打中过一枪。
千钧一发的时候，他甚至分出几分心思，内疚起来。
狐狸说的没错，当你往下落时，时间会变得比较慢，尤其是期初的几秒。张寻宁集中注意力，仔细检查了两手上的操作按钮，按下了其中几个，都没有起作用，然后按下右手边那个不起眼的。
猛然间，感受到了向上的拉力。他努力撑开双手双脚，这是他看到的巴赫下降时的姿态。不过地面景物开始加速变大。
显然单纯靠这么微不足道的升力面，是不可能支撑起自己重量，翼装的升力，只是让你获得一些驾驭气流的能力，滑翔出去更远而已。他再次凝神屏息，开始逐一按动不同的按钮。直到可以看清地面的蒿草时，背后火箭终于点火。
他几乎擦着地面划过弧度，转而将巨大的下坠势能转化为斜向上的速度。他感觉自己犹如一枚炮弹在空中翱翔，暂时稳住了姿态，至于如何落地，显然还有一些不知道的要领，需要摸索出来。
巨大的动能渐渐耗尽，他看到自己滑翔向前面10米高的围墙。他和狐狸躲在装甲车下面，跑了很久，才从墙边到了建筑下方，但是同样距离的回程却只用了几秒钟。
眼看着自己可能要撞到围墙上，他努力调整姿态和喷口动力，终于擦着围墙飞过去了。墙上一部马克IV试图急转身跟上目标，结果动作太大，两腿麻花状绞在一起，从墙上翻滚下去。
张寻宁按下右手边最后一个按钮。肩头的矢量喷口开始向下喷射。
显然他的操控还欠火候，无法在低速时充分驾驭这种危险的飞行器。翼装开始不由他控制，冲向一侧的树林，眼看要撞上大树，他急着侧身转弯，却又撞向墙边的深潭，这似乎是一个可行的降落地点，在你找不到降落伞按钮的时刻。终于，他彻底失去了控制，连人带翼装掉进了水塘。
水塘比他预计的要深得多。他重重落水后，一路向下沉下去，他意识到自己的重量太大了，于是努力解开翼装背包，从里面摆脱出四肢。
解脱掉那个东西时，他已经到了水底。他试图划水，手被水底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定睛细看，竟然杂乱堆放着的人类骨骼，层层叠叠竟然堆成了小山。惊吓中，几乎张开嘴来。
“这是什么地方？”
他迅速回忆起了下来时的一瞬，似乎这个水潭连接着从女神脚下底座引出的水渠。显然这些骨头，是从女神底座的什么地方冲出来的。
张寻宁试图赶紧游上去，某种奇怪的声音，再次通过水这种介质，传导到耳膜。
那是一种间歇的撞击声，犹如地狱深处传来的鼓声，在进入这座基地前，张寻宁另一处入口的排水沟里，他就听到过一次这种声音。
他曾经认为，这可能是暗藏在神像底座下的核反应堆的声音。但是他在星辰号上，近距离接触过聚变反应堆，在429号上也倾听过核裂变反应堆的动静，都不是很像。这种声音，更像是……千军万马，在很远的地方向你走来。
他奋力钻出水面，深吸了一口气，草草分辨了方向，向岸边游动。他知道敌人兵力，随时会出现在身后高墙上，自己上了岸，还有一段开阔地要跑。也就是说，安全落地，不等于脱险。
他游到水潭边，奋力撑起身子爬了上去，然后没命向前方森林奔跑。
跑到森林边缘的时候，两台马克IV爬上了高墙，开始向他射击。
张寻宁闪进森林，敌人的20毫米子弹，就在丛林里横飞。
他左右闪避，向纵深地带跑。马克IV是一种左右转动很吃力的机器。它们的炮架有高低机控制的高低转向轴，而水平方向转向，没有方向转动机，需要靠两条机械腿的配合扭动来提供射界，所以，一旦遭遇它们扫射，就得不断左右跑动，它们通常很难跟上节奏。
张寻宁捱过了关键几秒钟，跑进森林深处，敌人的射击没有了章法，越来越远，他稍稍松了一口气。他转向狐狸藏身的地下碉堡的方向，却发现腰间电台没有了。
第二百六十章 重回碉堡
“灯塔的军队打进来，只会杀死贪官污吏。我们的政府一直在妖魔化灯塔，将解放者说成是恶魔，因为它们自己就是魔鬼，所以看谁都像魔鬼。”
————女诗人浪
张寻宁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电台丢了，意味着什么？他的大脑一时空白，随后才渐渐恢复过来。无论如何，回头去找电台是不可能了，还是先行逃离这个女神俯瞰的地方。
在丛林里跑出几公里，越过了一道山脊，他才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开始回忆并整理所有的事情。丢失电台简直是所有不可原谅事情中排列第一位的。
狐狸的死活很难确定。如果电台还在，或许可以用来与之交谈。另外电台还可以确定，敌人是否释放了电子干扰，由此可以判断敌人的警戒等级。当然现在也无从担心这一点了。
当然他的最后一重担心与丢失电台无关，他担心敌人的轰炸机很快就会赶来，把机场全都炸掉，那么所有的侦察工作就归零了。
至于电台丢在了哪里，他回忆不起来了。他能想起电台的最后一刻，是狐狸中枪的时候。他将电台，插进了腰后面的电台包，但是情急之下，似乎没来得及扣下锁扣。
通常情况下，这样并不影响携行，但是经历了激烈的战斗和从一公里高处跃下，以及跌落进水坑这样剧烈的动作，丢掉电台，就是情理中的事情了。
他已然想不起，是在哪个环节上搞丢的。不过，如果是在空中或者水坑中丢失，敌人不至于能及时找到。并且，如果能找到，那个东西的加密也是足够的，任何试图破解的行为，都能让它变成一块砖。
当务之急，是赶紧去狐狸的基地。他记得狐狸那里有很多战时物资，或许在那里，能找到可用的电台与潜艇联系。
他已经丢掉了所有武器和通讯设备，只能凭借记忆向那个地方前进。好在，他已经跟着狐狸学到了，在丛林里隐蔽行进的方法，总之，得沿着巨大植物的阴影走，并且常常停下，倾听四周的声音。敌人可能藏在任何地方，但是一旦它们开始动，就容易暴露出来。
灯塔的狐犬无人机喜欢偷偷在树梢高度，搜查树林，这是它们最有效的丛林搜索装备。不过对张寻宁而言，他的听力是额外的保险。入夜前，他靠着警觉和听力，几次躲过了在丛林里乱撞的小型无人机，可见，灯塔的追踪还是没有放松，而且她大致找对了方向。
当然一路上，他不断地停下，胡思乱想，担心狐狸会遭遇什么样的危险，她受了伤，而且背着一只坏的翼装飞行包。如果她直接掉在地上，仍然算是一个好的解脱；如果她被俘，张寻宁不敢多想。
另外，关于婷婷的部分，也一直在他脑海中闪回。刚才千钧一发的时刻，他做出来有损荣誉的行为。他无耻地向那个女人跑去，结果还赌对了。
话说回来，与活命比较，荣誉算个屁。但是这意味着自己可能欠了婷婷一个人情。他问自己，将来有一天，自己占据主动，是否可以放她一马？标准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婷婷不是一般的受灯塔蒙蔽的复制人，她是战犯级别的宣传机器，是敌人最凶恶的帮凶。如果戈培尔没有自杀，应该在纽伦堡绞刑架下，排在第二或者第三。
至于婷婷为什么要放自己一马？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但是张寻宁又不想仔细思考里面的原委。话说回来，如果潜意识里没有参透这一层，他不至于架着狐狸向她那里跑。
当然或许无需等待最终的审判，张寻宁自觉，已经将危险丢给了婷婷。当时，她的身后就是慕容，如果看穿她在放水，情况会怎么样？尤其打中追兵的那一枪，显然很难掩饰。不过，她暂时要操心的事情太多，担心不了那么多。
他一边小心向来时的方向过去，一边回想自己可能的失误。刚才他斩钉截铁地否决了狐狸的立即发报的提议，这会儿有有些后悔，万一错失了人类打败灯塔的重大历史机遇，自己也是要担上历史责任的。
他不时看表，计算时间。如果自己的暴露，导致灯塔洞悉这个地方有被占领的危险。她最可能的做法，是从本土派来轰炸机，或者就近使用潜艇上的巡航导弹，对所有机场进行攻击。如果灯塔选择后者，那么仍然有修复的可能。如果选前者，那机降的可能就基本断绝了。
不过，自从张寻宁跳下神像已经3个小时过去了，却迟迟没有一颗炸弹落下，似乎情况还在可控范围内？
他寻思，婷婷肯定看清了自己，但是她可能不会报告。那么灯塔仍然可能认为，是岛上游击队的一次渗透行动。但愿电台不会丢在女神头顶上，里面还存着他拍摄到的机场照片。即使灯塔无法破解加密，利用电台发一些假信息回去，但是仍然可能看到里面的内容，从侦察的重点推断出意图。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4 Discuz! Tea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