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尧看向赵青久久不说话。
“为什么看着我？”
“我觉得，你在利用她对你的恨。”
“有什么不对的吗？”
“我不知道，这超越了我对军事行动背后，伦理边界的理解。”
“听着，别让道德束缚住你。这里有十几万人正生死一线，我只能选择最快解决问题的方法。然后我们才能腾出手来，去救更多的人，包括海湾里被追杀的那艘潜艇和林医生。”
陆尧勉强点了点头，他理解目前的处境下，一切行动都是允许的，当然赵青对对手弱点的把握，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赵一战立即带着人，背着几十颗地雷离开，他们向敌人的一个方向前进，找机会与之遭遇，装成想要突围，但是突不出去的样子。铁鹰的作战经验，将会帮助他们在丛林遭遇中，提前发现对手。
赵青和陆尧则迅速赶往伏击地点，他们在几个小时后到达。赵青进山谷看了一眼，确实很适合伏击。如果仅仅看无人机拍的照片，这座谷地的险要，会被四周植被遮蔽掉，显得不太危险而容易让人产生麻痹心理。最近几年全球气候变化，过多的降水，也改造了附近地貌。灯塔似乎没有在这一带搞过系统测绘，她手上的数字化等高线地图已然不太准确，这样敌人很可能会贸然进来。不过最关键还是诱饵。
陆尧开始部署兵力火力，赵青预计时间差不多了，一个人离开山谷。他不能在山谷里漏出马脚，他知道自己的对手如狐狸般谨慎，不能太轻易展现意图，得在不住不觉中，让她咬钩。
他在山谷外2公里处，爬到树上，可以看到远处的火光，然后升起一团烟雾。大概是赵一战部署的地雷被敌人踩到了。
很快她收到了赵一战在电台里请示方位的通话，赵一战演技还可以，在电台里显得很焦躁。他故意等了一会儿，等待赵一战第二次呼叫时才应答，告诉他们去往约定地点B。
这是典型的游击队的方式，即使偷听到，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唯一暴露的，只是呼叫时的位置，以及他的声音。他故意将通话时间控制在10秒左右，显得很短促，但是又足够敌人获得信息。
他结束通讯后，从树上滑下来。向着相反的方向跑出一段距离，然后停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无法看到，但是可以预测到。
对手会派出一部低噪音无人机，也许是“狐犬”这样的丛林侦察型，赶到自己通话的地方。当它减低到足够低的高度，会发现水塘附近自己的足迹。对方会料到自己故布疑阵，从而使用分子跟踪器，然后会发现自己在一条溪水边跟丢了。正当她的挫折感和愤怒情绪涌现，动摇理智的时候，会发现赵一战正悄悄通过这一地区，向山谷跑。
她会意识到，自己找到了真正去往B目标的方向，以她的方式，会悄悄跟上赵一战。
这一切都存在于赵青的算计中，如果与自己过招的不是狐狸。对手会在第一步就跟丢自己，那么也就无从后面的步骤，但是他可以赌一赌，因为直觉告诉他，那个人是狐狸。她有足够的韧性和狡诈，会找到新的线索进行跟踪。
他趟过一条溪水，逆着水流行走，抹平了所有蛛丝马迹，然后悄悄折返。他没有刻意留下痕迹。他相信升级过的敌人分子跟踪器，可能发现自己，然后在一条溪水边失去踪迹。而赵一战会朔溪而来，在这里被第二次跟踪到，而狐狸会注意到，这是分子跟踪器失灵的原因，而沿溪水行动，是赵青独特的行动方式，这一点狐狸心知肚明。她的仇恨很可能会冲淡她的戒心，毕竟她是女人。
赵青小心返回伏击地后，那里已经部署妥当，基本无法发现两侧的伏击区，除了肖勇正攀在山上，设置防空火力。铁鹰有一些速射机炮，无法用雷达控制，得由他帮忙。他正爬上爬下，完成安装工作。
第三百零六章 分子诱饵
“我们必须找到机会靠近水面，但是那个东西紧追着我们，迫使我们钻进深海，它被我们击伤后，速度和潜水深度，都受到了影响，但是不清楚破坏有多严重。”
————江小洋
赵青招呼肖勇，两人一起来到制高点上，找到陆尧的指挥部。
指挥部位置选的很好，俯瞰四周，隐蔽做的也很好，赵青一直到了跟前，才发现它的存在。
指挥部通过一套可见光波段外的激光通讯系统，传播信号。虽然只能保持直线视距内互通有无，但是却确保了保密性。显然铁鹰在这里坚持下来，不可能是靠运气，他们不但有战术还有技术，这两样都在与灯塔残酷作战中进行了磨合。
陆尧在这里可以掌握全局，通过他的这套指挥系统，可以看到大部分兵力位置，一些狙击点被植被山石遮挡，他无法及时联系，不过都是老手，不必太多指挥也能独当一面。
赵青看了一眼终端上部署，兵力很分散，显然这些人并不需要压倒性火力，需要的是让敌人无处藏身的精确交叉火力。
他们聊了几句，赵青还是流露出一些担忧，担心一旦敌人来的多，这么少的火力，是否能全歼；陆尧对赵青表现出的不信任不是很满意，他不客气地反驳说，只要赵青复杂奇怪的诱敌计划能成功，他的伏击就没问题。
傍晚时，赵一战和其余几个人湿漉漉地赶来了。山两侧的侦查员，没有发现尾随的敌人，但是陆尧意识到了敌情。这会儿正是鸟类回巢的时刻，四周森林里都是如此，唯独赵一战身后的森林上空盘旋着一群鸟，似乎不敢落下返巢。他知道，最近几年，铁皮人习惯于在树上行动，以避免在地上留下痕迹，不过凡是行动，必然会有痕迹。
陆尧的副手，薛彪同赵一战一同返回指挥部，他们完全按照赵青的计划，在东面袭击了一支探头探脑的铁皮人，然后曲折返回。一路上没有故意留下痕迹，或者观察是否有尾随的敌人。赵青认为，追兵非常狡猾，任何刻意行为，都会让她嗅到危险。
“如果在后面设置几颗诡雷，这会儿就清楚他们来没来了。”薛彪说道，他对赵青指手画脚的计划并不太喜欢，这个计划不像是在引诱铁皮人，让铁皮人上钩不用那么费周折。
“我觉得有戏，”一直在看屏幕的陆尧站在了赵青一边，他从一些迹象表明，有东西跟过来了。
“它们看到这里地形会警惕吗？”赵一战问道。
“如果是铁皮人，应该不会，它们追击非常主动。但是……”陆尧说话间，看到画面有了一些异动。
一架小型无人机贴着蒿草在飞。陆尧的战场监视系统有动态捕捉能力，但是这项功能根本没有预警，反而是陆尧这双练出来的眼睛发现了背景里小无人机的异动。
“老赵，你的计划成功了，他们来了。”
所有人屏息看着屏幕，陆尧放大分辨率，倍率放到很大，但是仍然稳稳跟踪目标。他把摄像机布置在了山谷口，用一根隐蔽的光纤接受信号。
赵青还是挺佩服陆尧两个手指头轻点操纵杆的手艺，竟然能将摄像机视野控制的如此平滑。据他所知，陆尧曾经干过动物摄影师，这大概是他能和林慕白走到一起去的原因；他们在一起，能聊一些生理和打针之类的话题。当然这项职业训练，使得他比其他人更适合丛林游击战。
“它进来了，现在是考验我们隐蔽的时候了。”
陆尧自信说道。
那架“犬狐”悄然飞进了山谷。灯塔一定为她的这项设计自豪，这是一种能贴着蒿草飞的侦察机，几乎没有声音，不过在赵青或者陆尧这样的行家看来，这个玩意儿还是可能被发现。
“它的分子跟踪器，会收集到我们留给他的信息，如果你的朋友，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急着想干掉你的话……”
他看向赵青，赵青不理他，只盯着屏幕。他知道那里埋了一只自己的手套。这是整个猎杀计划的核心。
无人机探测到了悬停在草地上，慢慢收集气味信息。赵青的全部计划，来源于某种赵一战不能理解的恨意，但是陆尧大致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他还记得，三年前，自己在战友中间吹嘘搞定将军女儿的言论传出去后，林慕白的那种由羞愤引发的复仇，她不动声色地换上了兽医用的粗针头，狠狠地给自己来了一下，据说针头拔出来时是弯的。想到这里，陆尧感觉后腚一麻，下意识呲了呲牙。
“老赵，你一定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什么？”
“别装糊涂。”
“我确实有些内疚，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私人恩怨了。”
边上的赵一战确实越听越糊涂，凡涉及人类间复杂关系或者说恩怨情仇的，他都很难理解。他也不知道灯塔在复制人基因上动了什么手脚，总之自己没有太细腻的情感。
无人机悬浮在空中拍摄到了地面的脚印，然后悄然后退了，现在就看后效了。如果一切如赵青的预计，这架无人机应该在山谷外，收集到了赵青的气味分子，现在证据对照完成了，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无人机离开了1个小时，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但是什么也没发生，敌人似乎退了。陆尧也开始想，是不是什么纰漏被发现了？或者，赵青根本没有那么大吸引仇恨的能力。
远处森林开始摇曳，众人一起用望远镜观看，似乎什么大家伙正过来。
“怪不得等那么久，原来去调重兵器了……”陆尧说道，“她得有多恨你啊。”
“这不是她的传统策略。”
树林里群鸟起飞，树木自远而近，开始摇晃，有些直接倒下，下面显然有一台粗暴强大的东西，正在猛突过来。看起来不像是马克IV。马克IV可以在林间行动，似乎是某种更大的东西。
“是什么玩意儿？”赵青脱口道。
“也许我们都没见过，看多半是东面试验场里的新玩意儿。”
“灯塔会用试验场的东西？”
“当然会用，其实整个岛，都是她的试验场，她也会拿我们试验新武器，不过，很难收集数据罢了。你得做好准备，哪里来的东西，全都奇形怪状，作战方式也不容易预测。”
“说起奇形怪状的灯塔装备，我见过的不会比你们的少。”
“你能在正面战场上见到的，奇怪不到哪儿去，试验阶段，往往更奇葩。”
“哦，我倒是有点儿不信这个邪。”
边上赵一战有些听不下去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两人抬杠抬的可开心了。
转眼间，一只巨大的钢铁巨兽冲出了丛林。
赵青内心承认，确实被震惊，这个东西外形上如同一只犀牛，同样用四蹄奔跑，当然大得多。他一时无法看透这个东西的合理性。
“来了，没多少时间留给我们观察，得赶紧形成战术。”陆尧镇定道。看起来，他不是第一次遭遇这种场面。
“外形上像犀牛，四足行走底盘，显然比马克IV更稳。肩部是武器系统。”薛彪说道。
“不要盯着底盘，那些大同小异，预测其火力特征。”
“肩部重火力无法旋转，但是能提供很大俯仰，另外头部尖角似乎也是某种武器，但是身管不够长，可能是曲射编程弹药。我觉得，它的火力适合山地，要害是底盘或者观瞄。”薛彪根据他的观察立即做出对方性能判断。铁鹰的人有这一手，是赵青完全没预料到的。
第三百零七章 立体猎杀
“蜂鸟直升机很适合丛林战，它紧凑轻便，甚至没有两侧舱门和后排座位，驾驶舱后面只能塞进一副担架。当它贴着树飞时，敌人的雷达也无法发现，我们有时候用它在不同基地间，运送物资。”
————陆尧
铁鹰们开始根据那个东西的外形预测这个东西大致能力时，狂奔的钢铁犀牛已经到了山谷口，然后毫不犹豫地冲了进来。紧跟其后的是轮式运兵车。这些运兵车没有载员空间，其车后方是两排发射架。它要运载的步兵，那些铁皮人一个个都挂在上面，显然它们不会按照常规的步兵输送车那样，从某一扇门下来，慢慢靠近战场，而是会用更快速的部署方式。
“这又是什么？”赵青问道，敌人出动的两种车辆，都是他前所未见的。他感觉情况似乎不太妙。
“那是IDV，也叫作步兵快速部署车，说明它们要快速控制这里。”
从陆尧平静的口气里，赵青感觉到了某种镇定，这是见过世面的人，才能表现出的沉稳。赵青决定不再追问，免得自己显得没见过世面。
“薛彪，你带上反器材枪，去山口猫着，”陆尧继续发号施令道，“灯塔的仿生武器结构性弱点，差不多都和原来动物差不多。”
“那，他的弱点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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