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继续向下奔跑，追赶上金鸟。
他刚到了地上。就听到头上噼啪乱响，一样重物正掉落下来，不断撞击到下面的枝杈。
最终一样沉甸甸的东西，就掉落在张寻宁前面，听动静，就像一个装着干瘪死尸的麻袋掉到地上。
张寻宁举起枪，小心走过去。那东西掉落下来后，不再有声音。似乎摔死了。他走到很近的距离，才靠着微弱的手电光看清那玩儿。
它已经不再是纺锤形，而是展开状态。如果没有那对十米长的骨架外包裹翼膜的翅膀，它应该更像一个人。显然刚才这对翅膀紧紧裹住了驱赶，所以看上去像个倒吊着的玉米。
张寻宁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东西，上一次看到，是在舟山的“人类博物馆”里，当时有一个这样的标本，被称作“翱翔者”，显然那不是一个胡乱拼凑的，用来吓唬来访者的标本。
张寻宁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射击，显然那边还有一棵树上结满了百十个这样的怪物，一旦枪声响起，把那些都惊醒了，情况必然不妙。而且看起来，这个东西可能已经摔死了。可以看到它九十度张开的大嘴里，布满了层层叠叠的牙齿，半尺长的舌头伸出，双目紧闭着。
张寻宁慢慢绕过去，然后转身紧跟着金鸟往前。没走出十步，就听到砰的一声，有东西拔地而起。巨大的气流随后拂过后背，让他脊背发凉。
张寻宁急转身，原地只剩下一滩水，那个大家伙硬不见了。不过可以听到，头上巨大的扇动翅膀的声音。
张寻宁完全看不到它，只能听到它在很高的位置上盘旋。但是卷起的狂风，仍然可以吹动张寻宁的头发。
巨大的翱翔者俯冲下来，张寻宁向空中连续射击，时机似乎有些早。这个强大的生物，裹挟着狂风飞远了。并且试图绕到张寻宁背后。
张寻宁意识到，自己开着手电非但屁用没有，反而起反作用。他果断关掉了胸口挂着的手电。然后迅速奔跑，逃离原地。
现在双方进入了稍微公平的交战阶段，也许对张寻宁更公平些，因为他有一双不受黑夜限制的耳朵。
那个东西一直在他头上盘旋，张寻宁仔细分辨声音，进而猜测它的意图。它似乎也丢失了张寻宁的去向，似乎灯塔没有给这个恶魔很好的夜视能力，它也是靠听力来追踪目标的。
它几次从张寻宁的头上不太高的地方掠过，但是都没有发起攻击，大致应征了张寻宁的猜想。它在逼迫对方奔跑，从而暴露行踪。张寻宁将胸口手电拔下，打开电源后迅速向远处扔出去。
可以听到空中气流极速转弯，然后猛扑下来。张寻宁单膝跪下，以最稳定的状态托起那支沉重的武器。
掷出的手电筒落地后，在地上翻滚。照射到空中巨大暗红的薄膜状翅膀。
张寻宁等待那个机会，等待它从昏暗的光柱中闪过，暴露出全身。张寻宁知道必须准确射击，不能浪费子弹在展开后巨大的，却又不算要害的翅膀。他在人类博物馆里，见过那只标本，翅膀上伤痕累累，还有愈合的迹象。
他向着人型驱赶喷射出子弹，看着它连续中弹，向后倒下，那对翅膀死命扑腾。
它非常不幸地将那只电筒踩到脚底下，使得那道光在脚下轮转。即使它试图打开翅膀挡住讨厌的光线，藏住要害，但是它的翅膀太薄，让恶魔一般的身体，如同皮影戏一般在翅膀后扭动。
张寻宁隔着翅膀，连续打出精确的短点，击中它的头部和胸部，最终看着这个东西倒下，不再动弹。
但是他的背后，第二座培养怪物的支架，已经变得喧闹无比，如同狂风吹拂整片森林一般。上百只邪恶的生物，正在拼死要飞起来。
它们显然被枪声惊醒，正在迅速复活。
张寻宁丢下沉重的枪，用最快的速度向阶梯上奔跑。孱弱的金鸟就在那里等待，看到张寻宁跑过来，赶紧引路向上飞。
那支枪只打光了一半弹药，但是张寻宁知道，要是这些东西都复活过来，靠这支枪根本解决不了问题，现在首要的问题是快。
他在斜坡上飞奔，耳畔那些巨大的果实，正在拼命的摇晃，想要逃脱束缚。
这可能是张寻宁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跑到斜坡尽头后，那里有一台一模一样的设备。他按下按钮后，那只金鸟一下子钻进了控制面板。张寻宁这才意识到，身上没有枪托那样的硬物可以轻易击破T形拉杆上面的厚玻璃了。他抡起拳头，猛砸下去。他听到了骨头折断的声音，却没能砸破玻璃。顾不得疼，他再换肘部猛砸，几乎砸脱臼了，仍然不行，四周的躁动继续升级，无数风雨飘摇的邪恶生命，正在拼命与他争夺时间。
张寻宁再次高高举起只有四根手指的左拳。刹那间，他意识到自己这双手是何等的娇贵，任何粗野的滥用，都会导致这些细长手指永久性受损。
他用尽全力，夯下这一拳。鲜血喷溅在破碎的玻璃上，终于成功了。他用颤抖的双手握住拉杆时，发现右手手指，几乎无法抓握了，至于左手，至少有两根手指失去了知觉。是不是会永久性残疾，鬼知道。也许今后不止是钢琴，连口琴都困难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同归于尽
“灯塔正在有计划地解决掉那些占据休眠舱的，她认为的不再有价值的人体。她短暂控制这些人的思维，给他们的身体注射兴奋剂，用低成本的武器武装他们，让这些人加入到短促的消耗战中，如果他们能在枪林弹雨中活下来，也会在几小时后，死于药物造成的脏器衰竭。”
————巴克上校
“都下地狱去吧。”
张寻宁狠狠向后拉起那根杆子。四周的嘈杂声，在刹那间开始消退。他看向屏幕，死亡正在迅速蔓延。当最后一个方格变化颜色，四周终于安静下来。
他稍微松了一口气。屏幕上，一缕金色的光芒飞出，但是没有再凝聚成任何形状，它就在张寻宁眼前消散掉了。
张寻宁用残疾的左手，捂着疼痛肿胀的右手，快步下来。现在他不仅失去了左手手指，右手似乎也情况不妙，不过食指好像还能动，开枪好像还可以。很远的地方，又传来一声枪响，看起来李小广还活着，是时候赶紧过去帮忙了。
他跑过地上的那支枪，试图将其拾起来，试了几次才将其拿起。他的双手已经止血，但是至少有四处关节错位，而肿胀，几乎不能弯曲，包括左手中指的中节指骨，右手拇指掌骨，右手无名指远节指骨。他的右手甚至无法握成拳头。只有右手食指还能动，似乎上天留给他扣扳机的。
他的左手无法抓握护木，只能托着枪向前冲。从撞进来的那个洞钻出后，又沿着常常的走廊飞奔。
他豁出去了，只求赶紧赶到战场，用剩下的50发子弹，解决问题，他还在揪心两件事，其一是李小广和那个，远远看长得很像威廉姆斯的红发女人。另一件事是，那个算计鬼精的女孩儿，有没有把大门搞定，如果没有，那一切都完蛋了。
张寻宁当然不可能完全信任，那个从来不说话的金发女，她和她背后势力，实际上立场飘忽，没有证据表明，她们完全与人类站在一起，或许她们只是利用人类完成她们的心愿。
与此同时，试验区的战斗进入最后的胶着状态。威廉姆斯与李小广分别藏身于整个区域的两端，各自应付眼前的敌人。
李小广已经悄悄捡回了那支枪，并且消灭了两部合成动力甲，他觉得已经摸到了要害。他背靠玻璃管，听着那部动力甲沉重的移动，火候差不多了，从阴影里钻出来，那部动力甲背对着他，距离大约15米。
他跺了跺脚，故意让对方听到自己。趁着对方转身的刹那间，没有任何瞄准，抬手就是一枪。
这一枪在玻璃面罩上留下了一片裂纹，可以看到对方向后猛一仰头，可见威力之大。他知道现在整个面罩内部已经瓦解，虽然看上去还没有崩裂。
对方伸出手，用手臂厚甲挡住脸向他冲过来。李小广悄然隐入一侧，并不走太远，甚至没有转身跑。他很自信已经掌握了对方的视野死角，只要站立位置正确，并且别发出太大动静，敌人一定会错过。
果然，动力甲就这么从他前面几米的地方冲过去。待目标放下手臂四下观察，并茫然时，李小广则安静地在一侧等待着。那台动力甲察觉到不妙猛一回头。第二发子弹击中了几乎同一个地方，整个面罩崩裂成无数碎片，子弹击中了那张大脸的鼻梁。
沉重的装甲倒在地上。至此，他最后的子弹打光，他扔掉武器，爬上一根玻璃管，寻找红发女。看到不远处，最后4部动力甲，都在悄悄靠拢，似乎围住了那个女子。随即听到了张寻宁的枪声响起，他终于回来了。
张寻宁杀进了战场，他用左前臂托起枪，不断开火冲进战阵时，威廉姆斯正蹲在一部倒闭的动力甲后面拆解零件，动力甲后背的装甲，被李小广打中了，里面的线束乱糟糟第散乱着。她需要找到链接侏儒脑机接口与增益天线的链接线。里面的大型侏儒人中中弹，大脑受损有限，还可以短时间控制。
张寻宁注意到，四面八方，四台动力甲包抄向红发女，但是红发女却蹲在那里，并不逃走。他不确定那个女人是不是威廉姆斯，但是这幅沉着狂妄的样子，分明就是她。他想：这些心智不健全的复制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危险，非得自己出手了。
他冲向红发女，同时向四台动力甲乱扫一气。这支伞兵枪，根本伤不了这些厚甲装备，侏儒们纷纷转身，紧跟张寻宁去了。
威廉姆斯抬头，看着张寻宁从边上过去。
“傻瓜，快跑！”张寻宁跑过时喊道。
“蠢货，们每次都破坏了我的计划。”
她眼看着机甲跟着张寻宁远去，压根痒痒道。
她继续低头整理那堆乱线，将其中两根拧在一起，动力甲抖动了一下，内部动力又恢复了。
她一抬头，李小广跑到了眼前。
“大姐，排长他把敌人引开了。我们赶紧走。”
“你们走，我不能走。”
“你不走？”
“这个地方必须毁掉。这是我最后的任务。”
“我们可以帮你？”
“你们去见启蒙者，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启蒙者？就是那个小妞？”李小广总算反应不慢。
“嗯！”威廉姆斯点了点头，伏地的动力甲，突然起身，站立了起来。不知道她是复苏了里面的死尸，还是接管了控制，总之这个庞然大物又活了。
“虽然我信不过你，但是我没有选择了，”威廉姆斯居高临下看着李小广，似乎有些踌躇，“我有话要你转达给他，但是你答应我，我下面的话，你不能告诉第二个人。”
“我答应你。”李小广郑重点了点头。
“告诉他，下一次进入超虚拟，在任何主城中心的喷泉边，看一下自己的倒影，我会找到他。”
“超虚拟？倒影？我好像没听太明白。”
“你不用听明白。告诉他就行了。如果你觉得自己无法很好保守秘密，可以选择战死或者自杀，避免泄露消息。”
“我能保守秘密。一定。”
“呵呵，一定？我才不相信你，如果你在战役中死掉，事情就简单了。好了，启蒙者应该已经打开燃料管道了，我要把剩下四台动力甲引到主泵区，炸掉整个区域。待会儿，拦着点儿那个傻瓜，带他离开这里，去大门。”
“我明白了。”
红发女控制动力甲突然启动手臂上的链锯，她将链锯杵到地面上，链锯割开金属底板，立即发出了刺耳的，如同指甲刮过黑板般的强大噪音。
李小广赶紧捂住耳朵，但是威廉姆斯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她得意地等着那几个装甲转向自己。
果然，追击张寻宁的动力甲纷纷停住。威廉姆斯的这一下，戳中了它们灵魂深处的弱点。这些容易被勾住魂的东西，纷纷转身向这边过来。
威廉姆斯看向李小广：“老弟，你是优秀的战士，比他强多了，忘了我刚才的话，好好活下去，不过要记住保密，你们内部并不可靠。”
李小广仰着头看向她，感觉到了一丝奇异的温暖。
“去吧，拦住他，别让他送死。”
威廉姆斯控制着已然死去的动力甲，隆隆向前走去，一直到墙边，生生撞出一个大洞，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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