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寻宁随后下达了瞄准气泡区射击一两发弹药的命令，他也不想为不确定的事情，浪费太多弹药。这些坦克也没有太靠近沼泽，一则怕陷下去，二来也怕那些地雷又从沼泽边爬上来。
最先赶到的坦克率先开火，打的都是榴弹。炮弹打下去只是激起一滩泥浆，似乎没有效果。随后赶到的坦克开始改用穿甲弹，一样没有效果。大部分车长都觉得张寻宁的命令有违常识，他们的弹药并不多，不能胡乱浪费。打了几轮后，所有车辆都停止了射击，泥浆里那摊不断冒出的气泡，还在移动。
张寻宁觉得，还是这些坦克的火力不够强，看来得向这个泥浆坛子，扔一个大炮仗。
他的泰坦坦克此时蓄电到105%，他并不准备多打，只想试一次，不过是一次全动力射击，到目前为止，他的这辆坦克的主炮还没有全力发射过。
气泡区域正在远离，似乎给了张寻宁一个比较好的射击角度。这辆坦克之前一直没有加入射击，主要是俯角还不够，不过更小的入射角度，意味着炮弹会面临更厚的一道泥浆层。
张寻宁没有选择脱壳穿甲弹，他不认为细小的弹药，即使可以穿透那个大家伙，能发挥什么作用，他选择了一枚全口径贫铀弹，这是一枚彻头彻尾的动能弹，内部没有装药，也不是次口径，其实就是一坨实心的贫铀，完全靠电磁炮加速能力将它以可怕的速度打出去。张寻宁寻思榴弹可能初速低，穿透不了沼泽；次口径弹如同绣花针威力太小，那就折中选它吧。
肖勇站在李小广边上耳语几句，提醒他向上修正几个密位，当然也只是基于他对那个东西尺寸做出的判断，张寻宁和其他所有人，都对这个泥浆怪多大，没有直观了解。
对张寻宁而言，这就是一锤子买卖。如果打不中，他将面临漫长的充电，也许不会有下一次射击的机会。
不过手放在发射按钮上，李小广还是有些小兴奋，犹如小时候，拿着炮仗站在粪坑边时的那种心情。
发射前，李小广颇有先见之明地提醒肖勇把头顶舱盖关闭，然后他按下了按钮。
这次射击，使用全部能量的九成九，是这辆坦克静止状态最高的发射能量。发射声音并不是很响，但是几百吨的车体，即使锁住了履带，仍然明显向后的推力。
巨响中，一道光以不大的角度飞向泥潭，将烂泥从中间劈开。虽然看不清炮弹飞行，但是所有附近的人，都看到了烂泥从中间裂开了巨大沟壑。
在如时空停止的定格后，棕色的泥浆飞溅到空中，如同一张迅速扩张的遮天蔽日的大伞，向沼泽边的坦克和步兵泼过来。那些没有及时躲进车里的士兵，注定要经历一场“烂泥浴”。泥浆落下，跟本没有躲避之处，疯狗杰克正下车，想要报告铁鹰提出的计划，正好被泥汤浇到。
与此同时，那枚实心弹药击中了泥沼怪的顶部偏下位置，在那里洞开一个不大的口子，直接撞了进去，至此仍然势头不减。
弹药切开装甲的同时，碎裂生成了大量的高温碎屑，它们在泥沼怪内部横飞，撞到那些缆线和铝合金，顷刻形成大火。这枚自上而下的炮弹斜着穿过这个大东西的所有要害部位，点燃了无数的火灾源头，然后从另一端飞出。
泥浆怪在大火中站立起来，它失去了主要思考能力和观察能力，所以不可能猜到这样的射击并没有第二次。于是挥舞着腕足准备最后一搏，立即被从各个方向射击的各路炮弹打的千疮百孔，重重跌落下去，于是又是第二轮泥浆暴雨。
等了一会儿，沼泽终于重归平静，那个东西应该是完蛋了，它的一条腕足就横在烂泥塘里，一动不动慢慢沉下去。
张寻宁这才掀开舱盖出来，看到外面脏乎乎的上尉。简单交谈后，张寻宁得知了疯狗营差点被灯塔伏击，而引他们入圈套的，是一名女间谍。
他几乎立即就猜到那个人是狐狸，他向上尉，大致形容了一下狐狸的样子；疯狗表示，不可能是狐狸，因为那个女人脸上没有疤痕。
边上的肖勇也听到了，他想要插嘴，但是忍住了。这时候把自己刚才的经历告诉张寻宁这样的基层军官，只能增加他大脑混乱的程度，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他觉得狐狸是对的，这件事只能告诉头脑比较灵敏的赵青。现在，他更加急于见到赵青。
第417章 施瓦茨的最后时刻
“只有投靠强者，才能生存下去。这是这个绝望时代的逻辑。所以我选择放弃尊严，背叛人类。现在我唯一害怕的是人类尽然可能翻盘。”
————巴赫
张寻宁决定按照铁鹰的建议，由他们带路，以最快的速度插到主战场。与陌生的铁鹰之间的交流很简单，没任何废话和试探。如果现在还在互相怀疑，那老施瓦茨注定会在天黑前全军覆没。
铁鹰那边的情报表明，至少4个小时前，灯塔已经突入了施瓦茨的指挥部，但是人类抵抗没有垮掉。
张寻宁在这里耽误了几个小时，但是总算找到了铁鹰，从混沌的，靠猜测和臆想构建的当前局面中获得了清晰的态势——灯塔正孤注一掷要吃掉施瓦茨，时间不会太久，这或许是她故意在阻击上放水的原因。如果她精算得手，会在战俘们赶到前歼灭施瓦茨，然后反手吃掉送上门来的战俘和铁鹰。即使前景如此，张寻宁也没有选择。这或许就是为什么，人类历史总是充满了各种英雄人物力挽狂澜的历史性时刻的原因。人类本质喜欢孤注一掷。
张寻宁本想留下肖勇担任车上的驾驶员，但是肖勇表示，他还在急着赶去海湾。肖勇离开张寻宁的指挥部，乘坐铁鹰直升机赶回基地。在那里已经有两架大型直升机等候着，随时准备将一门拆解的激光炮运往海湾，只是不知道赵青是不是耽搁了，到现在没有发来信号。
肖勇决定，不等待赵青信号，自行向海湾前进，看看能不能找到海湾里的核潜艇。现在他带着比那门炮更重要的情报。灯塔的兵力会随着时间增加，并不会消耗殆尽。虽然他仍然不了解，如何在这样一个荒岛上完成一个完整的军工体系，但是他选择相信狐狸。
张寻宁的这支由至少50种车辆组成的，杂七杂八的大军，重新集结。这是战俘和铁鹰的第一次合成作战，他们可能是地球人类武装中，最具战斗力的两支队伍，历史性地走到了一起。
按照顾凯的建议，张寻宁的部队分散开，按照他们这些年整理的地形地图，从林间的每一条可以通行车辆的道路前进，以增加行进速度，也为了破坏灯塔的预见能力。既然她总是能猜到你的进军路线，那就索性走每条路线。先赶到的，就从敌人包围圈后方发起攻击，至少给包围圈内绝望的施瓦茨带去一线希望。
距离张寻宁50公里的地方，无数的马克IV和拥有短暂意识的人操动力甲，正涌向施瓦茨的核心阵地，试图攻击指挥部。施瓦茨每一次更换指挥部，对方都能立即猜到并调整战术，简直出鬼了。
灯塔的部队缺乏压制火力，但是却源源不断，这是施瓦茨从未见过的景象。
她不再如同以往那样精算每一处的得失，而是完全不顾损失的发起进攻。
中将原以为，那座神像下面只是一座巨大的仓库或者兵营，他和他的参谋部最终接受了这个岛可能是敌人圈套的结论，但是仍然相信，敌人压倒性的兵力优势。如果不是灯塔利用某种黑科技在岛屿下面建造了一个传送门，把全世界各地的兵力源源不断运过来，他实在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戏法。
中将此刻已经心力憔悴，30分钟前，上一座指挥部刚刚被敌人的自杀攻击攻破，他的半个参谋部报销。如果不是冲到自己跟前的那台机甲被狙击手在最后关头打断手臂，破坏了里面人类按下自爆按钮，自己可能就交代了。
他在新的地下指挥部里，感觉到了空前的绝望和恍惚。为了缓解压力，他给自己灌下了不少酒精。
心惊胆战的参谋们，重新恢复了指挥，依靠着最初降落时铺设的地下光纤掌握剩下的部队。不过，由于原有阵地在敌人打击下收缩了80%，通讯问题反而缓解了不少。不过指挥部也没有太多可做的了，因为已经没有预备队可以派向各个阵地，只能不断要求他们坚持。
坏消息不断传来，空军没有恢复的迹象，而敌人的兵力何止没有衰竭的迹象，甚至还增加了。他的几万人，如同陷入到了密不透风的钢铁大军围困中。现在只能依仗着重装甲部队艰难防御，每一辆坦克都成为了抵抗敌人的堡垒。
不过施瓦茨毕竟是打过很多败仗，知道轻重的，他知道一但坦克失去了机动能力，沦为碉堡或者炮台，距离失败就不远了。上一次的失败，他至少还能从这里撤走，这次看起来……
渐渐的，四周参谋们的小声交谈都听不见了，只听到脑海里一个声音在不断提醒他：是中国人出卖了你，他们在最后关头，没有按计划把工兵旅投送下来。
他的情绪开始激动，猛的喝下大半瓶酒。
一边的巴克上校刚接到一个奇怪的消息，前沿不断看到四周有信号弹升起，似乎不是灯塔部队的而是更外围的区域发射的。他想着向司令官报告好消息，，却看到中将唉声叹气地掏出手枪握住手中。
那个施瓦茨脑海中的声音继续说话：除了自杀，已经没有其余退路了。即使人类失败，你必须保住军人的尊严。
中将举起手枪对准自己太阳穴。巴克上尉飞步上前，一巴掌将手枪大飞。施瓦茨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四周的人。
“你发疯了司令官？”
“有人在我脑子里说话？”中将呆滞看着众人道。
“司令官，我必须向你报告，事情也许还没那么坏，还有转机。”
“还能有什么转机？”施瓦茨瘫坐在那里，拎着酒瓶，看上去完全丧失了信心。
“我们外围，似乎有友军在行动。”
“友军？”施瓦茨冷笑一声，“也许有，我知道赵青去找他们了，不过最好的情况，也只有一百来人吧，能起到什么作用？”
“肯尼迪上尉报告，他可以组织残存的坦克部队，实施一次突围。他观察到了敌人兵力的薄弱点。”一名参谋说。
“又能突到哪里去？这座岛就是坟墓。”
巴克上校发觉，司令官如同换了个人一般，这些丧气话完全不像他说的，他无数次面临失败，每次都是能重新振作，如同一个屡战屡败，却没什么羞耻心的乐天派。他不由得猜测出发前，总部情报部门，猜测的那些灯塔在鼓捣的神神道道的新技术。为什么每次指挥部转移，她似乎都很快得到情报？为什么将军突然想要给自己一枪，但是这些，都说不通啊？
指挥部外一公里处，肯尼迪上尉正在阻击敌人的攻击。他的猛犸坦克昨天被打断了履带和发动机，中午刚修好，又能缓慢移动了。
这辆坦克一但出现在前方，立即成为战斗焦点，甚至可能吸引敌人改变策略。肯尼迪上尉现在必须充分利用这一点，他注意到敌人前线并没有一种武器可以摧毁这辆坦克。
这辆坦克可以连续向空中发射几组高温气凝胶，就像在头上顶着几个慢慢降落的火球，基本使得敌人攻顶武器破功，一般坦克没有这样的防御能力。而这辆坦克的正面，是任何灯塔机动兵器无法撼动的。
降落在岛上的全部5辆坦克，始终只能靠东拼西凑提供零件的方式，维持一辆的存在，这大概让灯塔有些迷惑。总之她的注意力一直在这里。肯尼迪与许慎舟已经磨合出了一些战术，当这辆坦克出来招摇，吸引敌人火力时，许慎舟带领的其他坦克则等待着收割。当灯塔的各种兵器疯狂扑向猛犸时，它们就暴露在交叉火力中。这功夫，猛犸就开始艰难的后退，其间会被各种火力击中不知道多少次。当灯塔判定这辆坦克应该完蛋了，很快它又会开出来吸引火力。
不过这一次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因为备用的发动机零件用完了。
418章 最后的底牌
“一些来路不明的家伙，想要夺走我的指挥权。我必须粉碎这些阴谋活动。”
————施瓦茨中将
猛犸坦克顶部安装的导弹类防空武器不多，但是有对空扫描的毫米波雷达，用来触发顶部的主动防御系统。这些弹药包括两种，第一种是在空中形成高热凝胶团和破片的榴弹，另一些是形成低温冷却金属粉末的榴弹。
两种弹药交错发射，专门用来迷惑灯塔部队，基于红外凝视的反坦克武器。另外还有一门多用途的70毫米炮，用来射击稍微远一些的目标。
猛犸开出掩体，立即引发前线马克IV的集结。它们开始争先恐后靠过来，这些行动立即就被附近的其他单位观察到。肯尼迪上尉可以看到，自己后方的压制武器开始射击，向敌人集结区攻击。但是敌人仍然不顾损失企图冲过来，它们似乎有些气馁和躁动，明明被干掉很多次的猛犸又出现了。
这是反常的情况，灯塔的兵器通常没有情绪，它们并不会躁动，如果它们躁动，唯一的解释就是灯塔本身在生气，这也是以往很难观察到的，但是也并不是绝对的。赵青和其它有能力潜入敌人后方的情报单位，曾经观察到非常细微的，灯塔指挥中的情绪化波动，虽然仍然无法确定，处在评估阶段。
赵青离开日本后的报告里写着：以往灯塔前线单位，与后方的往来电子通讯中，并未限定用“她”这样的指代，来称呼主宰，灯塔甚至不太在意部下称自己为“它”，这是最近10个月的特殊情况。当然他的报告，即使没有被束之高阁，前线的上尉军官也不可能看到。
肯尼迪上尉判断灯塔如此迫切地想要解决自己是有原因的，原因他大致能猜到，只能是自己对前线联军士气的极大鼓舞。灯塔的部队不需要士气，它们也不会因为自己损失惨重而消灭不了一辆坦克而羞耻，但是人类士兵会因为无坚不摧的己方坦克而士气倍增。
现在他的任务，就是出现在敌人面前，让高高在上的灯塔看到自己依然活蹦乱跳，然后竭尽全力来发起攻击。灯塔的马克IV和人操动力甲，正源源不断地涌来，但是她的进攻方式出现了问题，似乎缺少其他攻击办法，尤其是曲射火力。
马克IV集群冲锋，完全不在意自己暴露出来的侧面，它们只想靠近并绕到猛犸薄弱的侧翼。它们的行动方式和路线都可以预测，这使得联军不断在它们出现的方向发射地雷。这些地雷没有灯塔的小螃蟹那么智能，但是仍然可以感知到附近目标，通过一次点火飞到空中，然后调整姿态，发射一股滚烫的自锻破片。马克IV不顾一切冲锋，也许是全频段干扰，让灯塔无法插手具体指挥，这些笨家伙就这么沿着直线冲过来，成片倒下，很快在地上形成了钢铁残骸堆成的屏障，但是后续的，仍然前赴后继，跨越过来。
许慎舟指挥着最后的坦克集群，在肯尼迪的坦克一侧攻击那些企图绕过雷区的马克IV，如同射击演习般轻松。
他注意到，敌人没有用小型人操动力甲清除地雷，那些小型动力甲与马克IV混杂在一切，直接淌过雷场，靠踩踏引爆那些反坦克地雷；这些动力甲，仿自人类工兵动力甲，排雷是本行，并不需要这么硬来。他们这么做，只能解释为，这是灯塔的最后一搏，而且她没什么时间窗口。
许慎舟同样没有见过这样的灯塔野蛮地指挥，如同灯塔大脑里坐着的不再是她自己，而是施瓦茨。
他的判断较之其他肯尼迪上尉更深一层，他不认为是灯塔正在情绪失控，他也不认为灯塔有情绪。灯塔这么做，只是因为她不得不这么做，这是她超算能力得到的最优选项。如果以此推理，他认为一定是在这个电磁屏蔽，失去信息的战场外面，灯塔正面临军事上的绝境。这是接近真相的判断。
一架注定生存时间不会太久的小型无人机从施瓦茨指挥部附近的一辆战车导轨上发射升空，通常它连最佳高度都不会到，就会被击落，生存时间不会超过25秒，所以操作员提前打开了光学装置。
无人机拖着一根光缆飞行，光缆长度大约5。5公里长，显然在它耗尽前，飞机就会被摧毁了，所以它的侦察范围并不会太大。得益于整个军队已经被压缩到很小范围，这个距离大致已经足够了。
巴特上校指挥部，同步看到了敌人的调动。密密麻麻的，视野所及大约2000台马克IV，正涌向这里。他看的头皮发麻。他下令将最后的压制火力全部打出去，包括各种火箭弹、榴弹和迫击炮弹，然后……然后就要短兵相接了。如果作为最后支撑点的猛犸被摧毁，就没有什么可以抵挡/吸引/迟滞，敌人的钢铁洪流了。
无人机视野没有延伸太久，一个黑影U迅速靠近，屏幕就陷入了一片漆黑。这是侦察营，最后一架侦察机了，看起来最后时刻到了。
“远征军的弟兄们，如果人类毁灭不可避免，让这个鬼地方成为我们的金属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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