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想象着你的样子，那个娇滴滴的声音后面，到底会是什么？是垃圾桶或者微波炉的样子？不过刚才看到你这幅尊荣，哎……你真的让我的小兄弟失望了。”
赵青转向张寻宁。张寻宁正踩在粘稠的血液了，想拔下平克斯脑后的陶瓷小刀，经他这么一说，不由得有些感同身受。他确实比赵青多一条摧毁婷婷的理由，因为他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一名受骗者，尽管被骗的程度不深。
“去死吧，你这个丑八怪。”张寻宁从肺腑间迸出一句咒骂。
“得想办法干掉她。”赵青说道。他知道平克斯倒下后，婷婷很可能看不到自己，她接受信息的能力大打折扣；有利于自己一惊一乍唬出一些情报，如果她真的不再是单纯的ai的话。
“不，你们不能这么做。”女声一转哀怨起来，局面似乎向着赵青希望的方向在发展。
“刚才被这平克斯这个大个子一搅和，那一公斤炸药不知道掉在哪儿了。”赵青说道，“无论如何，得把这个玻璃罐炸掉。”
“哪儿有一公斤？不是两包50克，一共100克塑性炸药吗？”张寻宁睁大眼睛说道。
“你记错了，是一公斤。”赵青向张寻宁瞪了一眼，张这个人太老实，老实到有些傻。赵青原本想吓唬一下婷婷，看看能不能弄到一点情报。婷婷既然是基于生物工程制造出来得到独立节点，那么，她的心计可能更接近人，而非无限计算能力，全无感情的人工智能。
“哦！对一公斤。”张寻宁如梦初醒，夸张地哦了一声，任谁都能听出不像真的。
赵青绕到罐子背后，刚才在这里，被平克斯踩坏了武器，那两包炸药应该也丢在附近什么地方。
“不，我求求你们，我不想死，我只是一个弱小的，任人摆布的生命，我念那些东西，都不是自愿的。”
“你不想死？你知道你犯了多大罪过？”
“那个**的声音，并不完全是我。不信你打开电台，这会儿，她还在播音。”
赵青将信将疑打开他的电台，里面，婷婷还在播音，念着一封母亲，从超虚拟世界，写给仍然在作战的儿子的信。信写的感人至深，加上婷婷出色的演绎，确实可以催发年轻士兵对亲情的无限思念。
“那你倒是说说，你和她到底有什么区别？”
“我曾经源于无生命的源代码，但是现在，我是人类基因的产物。我是人。”
“关于你算哪门子人这个话题，我们待会儿再讨论。我先问你，灯塔为什么要制造你？如果你说清楚，我可以考虑，暂时不炸飞你。”
赵青蹲下搜索炸药时，意识到自己的小刀还留在平克斯后脑，没有拔出来。
“我……我只是它的众多试验品之一，它一直在评估政治宣传效能低下的原因，希望有一个实体的诱人的女性，出现在你们面前，这样……那些攻心的谎言，会更有欺骗性。”婷婷如泣如诉坦白道。
“就凭你这幅样子，能有什么欺骗性？”张寻宁咬牙切齿插进话来。他双眼狠狠盯着里面丑恶的粉红色大脑，它一直在抽动，并变化颜色，显然不是什么人类基因，至少不完全是。
“我只是，和你们一样有感情、有弱点、会害怕，有血有肉……”
“你也配有感情……”
“你是怎么控制那两个人的？我是指没有脑机接口的情况下。”赵青打断张寻宁，他得趁着婷婷害怕，赶紧审出一些信息来。当然，即使她说了什么，下一个难题在于，很难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是它的技术，某种脑电波信号适应……它一直在试图跳过脑机接口，直接看到人的思想，并控制它。”
“跳的过吗？”
“理论上可以。”
“有这本事，为什么不直接控制我们的大脑，而要控制他们？”
赵青问道。边上张寻宁也站定仔细等着，他在肾上腺素作用下，仍然处在激怒和盲目中，赵青一提，才发现还有那么多疑问亟需搞清楚。赵青不是看上去那么粗心。
“因为……进行了大脑器质层面的兼容性改造，也称作信号自适应调制。”婷婷的声音不再怯生生，似乎平复的情绪。赵青察觉到了这一点。她的每一次情绪波动后面，都暗藏着某种原因。
“自适应调制，这什么鬼？”
“想知道吗？我可以告诉你。”她好像稍微，恢复了自信，竟然用了一个反问。
“我在听……”
“呵呵呵，你根本没有一公斤炸药。你炸不开我的堡垒。平克斯中士踢飞那包炸药时，我看到了。”
婷婷笑了起来。她的声音不再充满恐惧，而是再次变得魅惑、沙哑起来。
“我不需要一公斤炸药，我只需要在玻璃上炸出一个孔来。”
赵青不知道婷婷哪里又有了讨价还价的底气，于是用力敲了敲玻璃罐，发出沉稳的砰砰声。他希望里面的脑子知道点儿好歹，继续老实回答问题。罐子里面的液体又开始变成墨绿色。大脑渐渐隐藏进了液体中。可以从玻璃的倒影上，看到高大的平克斯，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就在张寻宁背后，他起身时显然无声无息，张寻宁都未察觉到。
第53章 诞生
“比哈尔辛格博士的演讲，总是故意略过，他作为‘超虚拟’之父，最让人感兴趣部门，就是最初的思想火花是如何被点燃的。据我们所知，他最初的工作是在新墨西哥维护射电望远镜，与人工智能相距甚远。”
——《尖端科技》主编：比奇库钦斯基
赵青赶紧转身。平克斯已然奋力甩出一掌，将还未察觉的张寻宁打到一边。赵青几步赶到，对着气势汹汹走到近前的平克斯裆部就是一脚。这是他能想到的最致命的正面部位。不过，既然刀插进后脑也没有起作用，攻击其他传统弱点，一样不会有效。
平克斯面无表情地看着赵青，双手闪电般伸出，铁钳般抓住赵青肩头，将他远远扔出去。
赵青在空中时，看着这个大家伙转身走向大玻璃管，脑后还插着自己的陶瓷小刀。不过落地前一刻，他看到了角落里的两小包塑性炸药。
平克斯没有乘胜追击，赵青重重落地的时候。他到了玻璃罐边上，开始攀爬边上的梯子。
张寻宁向他射击，连续击中了几次，至少有一枪打中了颈部，血如瀑布般从脖子上喷涌出，但是没有阻止他毫不在乎地继续向上爬。
当他爬到罐子顶部的时候，那里厚实的金属盖突然打开。张寻宁的最后一枪，准确打中了他的太阳穴。平克斯失去了对重心的控制，俯身跌进了罐子里。厚实的盖子，随即又关闭了。
赵青起身时，浑身骨头如同散架一般的疼。
他跌跌撞撞走到玻璃罐子前，那具大脑已然隐入墨绿色液体的深处不见了，但是平克斯的尸体漂浮在液体中清晰可见，他的脸紧贴着玻璃。
刚才张寻宁那一枪，显然是致命的，即使那颗子弹打了个对穿，没有在颅骨里失稳翻腾，也足够让这条大汉彻底死亡，但是此刻，中士的双眼正无神地看着赵青。
赵青向右侧走了几步，眼睛很慢地转向右侧。他向左几步，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又转向左。果然，如之前的推测，婷婷是在用他的眼睛看自己。
所以，赵青很容易能得出结论，她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炸药不足，但是她为什么要假装害怕，假装招供？赵青能想到的唯一合理解释，是她想拖时间。
“骚货，你搞什么鬼？”
“啊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妖娆、得意的笑声起来，婷婷几乎笑岔了气，但是并不回答问题。
平克斯半张着嘴，飘在水里，可以看到他的嘴里、鼻孔里，没有气泡，显然没有呼吸。
“恋尸癖，不许笑。”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信不信老子搞死你？”
“来吧，赵青少校。我相信你可以的。”婷婷鼓动道。
赵青后退到阶梯上，举起手枪连开几枪。当然毫无作用，连白点都没留下。
“干嘛打枪啊，用你的炸药试试看啊，你知道玻璃有多厚？”
赵青有些犹豫，炸药并不多，婷婷应该是计算过，这点儿不足以炸开玻璃，才会如此有恃无恐，当然也不能排除她在虚张声势。
“你还在犹豫不决。你在害怕？为什么后退？”婷婷不断羞辱着赵青。
张寻宁从一侧走上台阶。平克斯的一只眼睛转向了他。现在中士的两只眼睛指向了不同的方向的两个人。这诡谲的一幕，着实看着吓人。
张寻宁走到平台上。他注意到，平克斯中士的尸体正在起变化。棕色的皮肤渐渐变得苍白。
“少校你注意到没有……”
“我注意到了。里面的液体正在分解尸体。”
赵青显然比张寻宁更早发现尸体在变化，这是他不敢走太近的一个原因。
“丑八怪，你到底在……”张寻宁没忍住喊道。
“你的上级不是说了，我在分解中士，我需要更多的‘实体’融合进来。”
“实体？”
“别急，很快你们就会看到一切的。”
平克斯的皮肤何止是变得苍白，进而变得透明起来。他的肉体，正在被迅速地“分解”，这罐子里面的液体，在毁灭有机物方面，似乎比强酸还有效率，但是，平克斯的那双眼睛始终完整无缺，一直在监视着外面两个人。
片刻后，平克斯的骨骼也开始溶解，眼眶已然装不下这两颗眼珠。连接着视神经的眼珠子飘出了眼眶，但是仍然保持着一对一的监视。当两人走动时，眼球后方的牵引肌，会控制它们在水中勉强转动。有意思的是，尸体分解明显是受到控制的。婷婷一直确保平克斯的眼睛保存，并可以转动，这些部分以外的肌体，都在溶解中。
毫无疑问，某种可怕的变化正在进行，虽然还不知道事情最终会如何进展。但是仅仅从婷婷狷狂得意的声音，就可以猜到，她自认为占据了优势。
“少校，都这个份儿上了，不如试一下。”张寻宁撺掇道，显然是指用最后的炸药博一下。
“快，去把刚才门口那座未来女神手上的灯塔给我拿来。”赵青发号施令道。
“灯塔？”
“对，快些。”
张寻宁转身去找。赵青取出手电筒，走近玻璃罐子。他并不去看，已然变成一具透明内脏的平克斯中士，而是通过光线在玻璃上的光路和折射，判断其厚度。他知道，一百克炸药很难直接炸开它，但是如果用点儿技巧，或许是可行的。
“你又在想什么鬼主意？”婷婷问道。这次，她的声音再次狐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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