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校，少校……”钢板后，传来张寻宁微弱急切的声音。
“我没事，你另找通道上去，我解决完这里，会找到你。”
他喊了一嗓子，那边张寻宁用枪托猛槌了一下铁闸示意知道了。
赵青这才回过身来。看到巴赫中尉正爬行着远离自己，如同干完坏事，急着要溜。
他慢慢走过去，同时环顾四周。这里是一片四四方方的空旷地域，有篮球场那么大。靠墙停着几辆无人驾驶车辆，有一些是通用运载车，另一些是铲车，都是灯塔的工地上常见的小型单位，还是没有看到战斗单位。
暂时没有看到出去的路也没有看到敌人。他将手枪抽出打开保险，然后插回武装带里，再检查了一下手上的突击步枪。这种枪装了带激光测距的全息瞄准，很适合这样的环境，枪管下的榴弹发射器可以发射可编程的40毫米榴弹，他的身上有6枚榴弹。刚才，他和张寻宁仔细检查了爆炸后的武器陈列室，把还能用的婷婷的私人搜藏都带在了身上。
能在最后关头把张寻宁推出去，让他坦然。这不是他第一次踩到陷阱，以往他都能全身而退，那时候没有张寻宁碍手碍脚。所以他很确定，今天也没太大问题。
他抬起头，注意到上方有一盏暗淡、遥远的灯。与这个空间四个角上其他杂乱光源不同，它在缓缓移动，就在巴赫上方某个地方，犹如指引他爬行的星斗。
赵青看着中尉远离，看着他爬行到墙边，似乎没路可走了。巴赫的身形闪了闪，不见了。
他似乎钻到了前面的铜墙铁壁里。
他用瞄准镜瞄了瞄上面的鬼火一般的光，但是光一下子消失了。他走到巴赫最后不见的墙边，地上什么也没留下。也许这里的金属地面，无法留下爬行的痕迹。
他抬起头，看到墙上的标记，一顶被打烂的安全帽。后面有一串数字——B0001754，这个数字刚才出现过，在机器人的视频里，那个地方距离这里至少有半公里。
“这意味着什么？”
“你还记得我吗？”一个女声传来，赵青猛回头，一名英姿飒爽的女兵站在那里。他当然注意到了，女兵头上十米处的可疑光源。
“我是小欣啊，那时，我们被打散了，在棉兰老……你说潜艇会来接我。”
赵青正要举枪射击那座漂浮的光源，耳听头顶吱呀乱响。张寻宁将其形容为易拉罐被捏碎的声音，倒还算准确。
他根本不抬头看，奋力向边上一滚。什么重物，狠狠砸在了他刚才站立的位置上。再抬头，那名女兵还站在原地，扬起的烟尘将她吞没，不过一会儿又出现了。
“少校，快跑，我掩护你。”
赵青就地再滚，身后又是重重一击。
“哈哈哈哈，你还是最在行逃跑。”女兵转向他笑道。
赵青一起一落间，可以清楚看到她周身微微泛着光，犹如站立在舞台中心，被聚光灯笼罩着。他奋力抬起枪，向女兵头上光源扣动扳机。
枪声响起，幻影消失了。不过事情没完。这次勉强的射击打乱了逃跑的节奏，他必须再次奋力一跃，躲过第三次攻击。
攻击他的是一柄巨大的方形铁锤。它后面的悬臂向后收缩，铁锤消失在了金属墙壁上。
赵青对着它消失的地方连开几枪。墙壁开始抖动。就在刚才画着破裂头盔的地方，突然出现一道裂缝。
这面墙壁活了过来。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从崩裂的墙壁里分离出来，然后，在巨大的金属扭曲声中。它开始展开四肢，从伪装状态变成人形。
灯塔一定是用了太多容易生锈的便宜金属，制造这个鬼东西。它的展开过程，简直是对人类听觉的摧残。如同无数指甲划过黑板。好在张寻宁不在这里，要不然他的灵敏听觉，势必让他受更大的罪。
赵青下意识后退几步，但是也不能退太远，因为他不知道背后的墙壁会不会活过来。于是他站到了这座车间的中央位置。
机器人凌然站在了赵青眼前，显看上去线条粗硬死气沉沉。
尽管灯塔的武器设计，一向看不到灵性，但是眼前这台，显然在创造力缺失方面，达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它就如同用俄罗斯方块堆积出来的。
无论如何，它初具了人形，只是宽阔的肩头上，没有头。
它完全舒展开那些关节的时候，赵青甚至能闻到空气里的铁屑味道。他同时注意到，机器人身后的墙上，留下了一个缺口，那里有一道圆形的门。它刚才一屁股坐在那里，伪装成一堵墙，也是为了挡住出口。
“少校，很高兴我们还能再见面。”
那个叫穿着丛林迷彩的女兵，再次出现，这次站在了无头机器人平坦的肩上。她显得很轻松，左右来回走着，不时低下头看自己的脚。
赵青注意到，她头上悬浮的那展灯又出现了了，几乎就在她上方，紧随着她移动。
“我去了苏里高的撤离区，不过晚到了一个半小时，潜艇没有在那里，你们撤退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因为我，向海军争取过推迟撤离，但是我相信你有。”
赵青一言不发，警惕地观察着。显然这名女兵的全息幻影是她头上悬浮着的那个东西制造的，当然之前巴赫的幻影也是它制造的，为了引诱自己到这个设伏区。这台机器人的体型太大，所以，必须用一个幻影，将自己引到这样一个开阔区，然后断绝后路。
“我一直在回忆我们在一起时的那些……日子。那时候，我从未怀疑过，我们能够拯救全人类。我不知道你现在是否还抱有那样的想法。你和安德森这样，总是可以死里逃生的老手越来越少了。新手总是很快死去，比人类历史上任何一场战争都更快。有时候，你会不会试着想一下，这场抗争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第63章 独眼积木人
“鉴于春季大面积虫害和气候变化而导致的农业减产，有必要将后方平民的伙食配给，减低到2100大卡。”
———国家社会科学院6月份国情报告
赵青抬手射击，准确击中了光源。眼前的虚拟人像瞬间消失了。但是那座光源并没有被微不足道的5。56毫米子弹摧毁，相反，它变得更加明亮起来。这次它发出的强光，将赵青笼罩住，在身后留下长长的拖影，在这样的强光，使得任何隐形衣都不再起作用。
强光周围显现出菱形的边框，下面有一段粗大的圆柱形喷口。喷口里喷射出气体，使得整个光源悬浮空中。
它渐渐显露出全部外形，并慢慢降落下来，最后它降落在机器人的肩膀上。底部喷口与肩膀连接在了一起。
这台丑恶的机器，突然间完整了。
“cyclops—1型？”赵青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收集到的敌人预研发序列里的一个未知型号。当时除了这个序号，没有任何信息。
刚才女兵的幻影说话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寻找可能的弱点位置，他不是张寻宁那样，很容易被对手找到情感方面破绽的人。
当然眼前这台积木一样的东西，实在看不出，哪里比较容易击穿，所以他决定先过过招，探探深浅。
第一发榴弹射向敌人菱形头部。榴弹击中头部并爆炸，将机器人的头部炸偏向一边，强大的光芒消失了片刻，随即有恢复。它再次发射光柱，扫向地面的时候，赵青已然不在原来位置了。
积木人的头部，四处扫射没有找到隐藏起来的赵青，直到第二枚榴弹飞来，击中了胸部。当然爆炸没有造成任何的损失。
赵青必须迅速试错，找到解决办法，不过看起来，这次攻击仍然如同挠痒痒，只在正面装甲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凹痕而已。
这部机甲站真了身体，利用头部探照灯扫射地面，试图找到赵青。赵青躲到了一辆无人驾驶的铲车后面，盘算下一步行动。
他不用抬头看，就能从屁股的震颤，感受到那个东西在靠近。这个东西站直了大约有12米高，它能走起来，也算是个奇迹，所以它应该不是实心的，也就是说，不可能处处都很坚固。
等强光扫过，赵青悄悄探出头。看到它正在转弯，从侧面看，如同乐高玩具，只有恶俗的童趣，才能打造出来的怪物。
也许攻击它的后面可以奏效？他等着这个庞然大物转过去，起身射击。
这次榴弹在它背后爆炸。机器人停在原地的时候，长着独眼的菱形头部先转了过来。一道光射向赵青，赵青一缩头，此时巨大的机器人才慢慢转身。隆隆走了过来。场面如同行动迟缓的老者，在厨房里追打蟑螂。
它到了跟前，弯腰，举起它的右臂，狠狠砸了下来。它手臂两端的铁锤，看似捏紧的拳头，但是没有裂纹，灯塔好像没有为它设计出像人手一般，可以分开的五指。
就是如此一坨金属，狠狠砸了下来，将铲车砸成铁饼。比例偏小的头部，转向下面，用它的光柱笼罩住被摧毁的残骸，希望从中找到人类尸体。刚才它一直紧盯着这里，照理说，赵青没有逃走的可能。但是扫描了两遍，没有看到想要的残肢。
右臂尽头的铁锤，崩裂开来，其实它还真是有五指的。两只大手开始拆解残骸，希望从里面找到血肉之躯。第三枚榴弹从一侧打过来，击中左侧腋下。爆炸几乎让机器人失去重心跌倒，但是它的侧面装甲经受住了考验，丝毫没有破损。
机器人单臂撑地，稳住身形，防止住了侧倒。它的探照灯般的头部迅速转过来，射向赵青射击的位置。但是赵青已经不在那里了。
第三次攻击失败了，赵青意识到，这个集灯塔美学大成的东西，可能是没有弱点的。虽然它的攻击很蠢、很慢，暂时没有看到两只铁手外，其他的武器，但是这里毕竟是一个封闭的场所，它只需花些时间，将障碍物，全都清理掉，最终自己就会失去躲藏的地方。
他贴着墙下阴影迅速奔跑，企图绕到它的后面。独眼巨人察觉到了什么，它不等身体站直，头部就紧跟着转过来，跟上可疑的人影。
但是一边翘起的肩头，阻碍了它的视野。
赵青在奔跑中再次射击，准确击中了它下肢的关节部位，这让正在起身的机器人，再次失去重心，后仰下去，它的一只铁手，只能继续撑着地，无法腾出。但是第四次攻击的效果也仅限于此，它的下盘也不是弱点。
看起来，它就是个全部用实心钢板拼接起来的怪物？赵青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件特化的武器。
他一直在研究灯塔的的谋略，研究它的战争机器设计，灯塔的点子，通常来源于它对地球生物的观察，不仅仅是外在的形似，它也研究物种进化的内在逻辑。
将优势极端化，正是这种思路的体现。所以眼前这个东西，没有在身上安装一门自动武器站之类的东西。任何突出于体外，需要电机驱动而旋转的部分，就会形成防御上的弱点，这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它无懈可击？”
巨人正试图站起来，看起来周身每一次挨榴弹的地方，都没有形成太大的损失。赵青还剩下2枚榴弹，对他来说，机会不多了。也许可以钻到它的裆下向上射击一次？不过他不认为灯塔会在那里节省一块钢板。
独眼头部，拼命转动，想要将它那束光照射到背后，让隐形的目标无所遁形。显然它的头部，并不如同人那样，受脖子限制，无法进行360旋转。
但是整台机械，目前处在一个肩膀高，一个肩膀低的状态，使得它无法周视。
赵青发现独眼正快速转动，试图跟上自己，突然意识到，即使它通体钢板，也不是不是全无破绽的。它的头部与肩膀原本分离，所以必然有一个连接处，那里可能是弱点所在。
他加快了脚下奔跑的速度，让旋转的头部跟不上自己。
独眼头部，注意到身体成为了累赘，突然腾空而起，飞到半空中。这样它就可以避开死角，追上，并俯瞰目标。
赵青知道机会到了，赶紧从机器人双脚下跑过。他必须趁它站直前，赶紧跑到另一侧，趁着它的肩膀仍然倾斜，找到那个缺口。
它抡起的铁拳停在空中，但是没有砸下来，空中悬浮的头部意识到了对手的企图。机器人放弃了进攻，奋力站直。赵青看到了肩膀中央的那个洞，它就在眼前，但是机器人迅速挺起胸，使得那个圆形缺口，不在射界里了。
头部分离，并不影响机器人的攻击。
它抬起腿，猛踩下来。悬浮空中的头部全程观察着赵青的位置，进行遥控。赵青狼狈一滚，将将躲过这一击。他迅速起身瞄向空中的独眼。但是刚才已然打过一发，并没有效果。
他转向机器人的胸部靠上位置，按下枪下激光发射按钮，一束激光指向那里。通常他发射弹药根本不用激光，全凭感觉，但是这次，得要一个精确数字。
机器人的另一只脚，正在抬起。巨大阴影向赵青笼罩下来。赵青在瞄准镜里看到了那个读数，但是还不能直接为可编程弹药赋予那个数值，而是稍作休整。他向后倒退几步快速按动瞄准镜边上+号，每按下一次，编程引信的爆炸延迟，增加0。003秒，也就是增加一米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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