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弟，我有个专收婷婷广播的，单边带调制器，能换吗？”一名客户小声问道。
“你逗我？灯塔的舰队刚逃走，节目源都没了，那玩儿跟废铁差不多。就算婷婷的节目上了星链，那波段也完全不一样。”
听起来，还挺精明的。
车子缓缓靠近，黑市老板和客户，纷纷警惕起来，不过转而又开始谈起各自的生意。
“刚才那个狗日的我认识。法国特种部队的，现在专职干倒爷，从外籍兵营倒东西出来卖。不过还算老实，没什么假货。”
“枪支弹药可是管制物品。”
“现在很少管了，其实前一阵子，眼看沿海守不住，上面还准备全民发枪，打人民战争。你等着，人民武装部很快会出台新政策，民间持枪，都会合法。”
“是这样？”
“再者，其实也管不住，当年接受了几百万外籍军队，带进来的武器，根本控制不住，越南北边的小枪厂，巴基斯坦的家庭作坊，流进来的可不少。私人电台也一样。旧的那些刚淘汰，新的又来了。民间有需求啊。”
张寻宁刚想反驳，转念一想，其实自己也有一台。
“前一阵子，灯塔改换方式，在越南搞了一个大功率发射站，还在海上搞了不少转发船，不仅仅是婷婷的广播，还有远程互联网接入。旧的接收器不能用了，这里的电子器件贩子都疯了，赔死跳楼的，就好几个。不过现在，又都在卖新的信号调制设备。”
“他们最近就在倒卖这些？”
“你看看那些天线，比你和李小广他们弄的小儿科接收站，要大不少吧？”
“用甚高频？”
“没错，原以为普及没那么快，不过‘彼岸’一直在捣乱，又是视频教学，线下很多人交流，从器材收集到设备制造，还有绕过管制的方法，都教。”
“又是彼岸？”
“现在婷婷不仅是声音，而且有形象了。”
“形象？和我们在岛上看到的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有大约200种既定外形，还可以自己捏一个出来。灯塔靠这些玩意儿，虚构了一个世界，让接入者以为，外部世界仍然存在。”
“上面就没办法管制一下？”
“电子干扰当然是主要的办法，当时预期，舟山的雷达站完工后，其通讯能力会让我们的干扰彻底失效，好在炸掉了它。现在，灯塔的通讯船正在撤离，只有越南那里的通讯设备还在工作，不过也快了，预计几天内，我军就能打到金瓯半岛，把那座发射站摧毁，你看这些家伙，都急着出货，这些东西很快就要砸手里了。估计又得有几个跳楼的。”
“这些人的背后，有没有灯塔的势力？”
“你总算不糊涂，这个问题问着了。以往我们认为没有，灯塔的行尸走肉，后脑有个窟窿，混不进来，现在看起来，一定有。彼岸组织一定不简单。”
“那还不把这些奸商都抓起来，一个个问一遍？”
“抓他们这些小鱼小虾没用。”
“那你认为，什么样的人，会是灯塔派进来的特务？”
“可能只是受了灯塔蛊惑的普通人，那些经常出现在私人集会里的草根宣传家，还记得，经常匿名在婷婷广播里，发表诗歌的‘著名诗人’吗？”
“听过那些奇怪的诗，感觉狗屁不通。”
两人谈话间，车子以很慢的速度，开过狭窄通道。又有个贼头狗脑的家伙靠上来，轻轻敲打车门。
“婷婷的裸体写真集要不要。”
“走开，不要。”赵青说道。
“电台呢？可以接入彼岸网络。上行速度36K调制器。”
“36K太慢了。不要。”
“这还嫌慢？要不，慕容黛比老师的诗集？不是电子版，手抄的，不会查到。”
“纸质软吗？”赵青问道。
“软吗？”奸商被赵青一问，一时回答不上来。
“我是说，擦屁股会不会疼？”
边上的张寻宁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奸商骂骂咧咧走开了。在这种地方，慕容黛比是神一般的存在，是不能轻慢的。
“老张，我带你来，其实不是为了情报，只是想告诉你，干咱们这行，不容易，不是趴在草丛里，数数敌人碉堡那么简单，三教九流打打交道……”
赵青说着突然停下了。
“怎么了？”张寻宁抬头茫然道。
“你看前面，那个……”赵青声音竟然有一些颤抖。
“哪个？”张寻宁昂首向前看。他以为张寻宁又找打了某个在这里当倒爷的外籍军人。
“穿灰色斗篷，遮住脸那个。”
张寻宁仔细分辨，街上穿斗篷的人不少，这种地方，谁都有意识地掩住脸部，一方面是穷街陋巷四溢的污水粪便，气味糟糕，另一方面，毕竟是违法地方，谁都不想被警方探子拍到。
“还没看到？前面电子器件摊位边那个矮个子，手上拿着马克IV转发器那个。”
张寻宁这才找到了赵青的目标。
前方的摊位，正在叫价竞卖，卖的是一堆，战场上拆下来的灯塔装备的零件。不断起哄竞价的人群边上有一位，身材不高，穿着斗篷，也不竞价，却蹲在那里，翻看地摊上堆积的零件。她转头时，一缕金发从兜帽里漏出。
“是她！”
张寻宁忍不住喊出声来。
女子稍稍转过头来，有意无意地向张寻宁这边望了一眼。那眼眉，分明就是岛上几次指点过他们脱身的金发女郎？
“哎，老赵，还真是她？”
“看起来，还真是有缘。”
赵青转动方向盘，企图绕过去前面挡路的人群，但是有不敢按喇叭，怕惊动那女子。前面散漫人群，占着道路不走。赵青一时也绕不过去。
那女子转向车子，向他们莞尔一笑。
“暴露了。你留下，我去抓人。”
赵青不等张寻宁回答，拉开车门，跳下车。但是前面商贩突然受了惊一般，开始涌动起来。身后远处，哨声响起，分明是扫荡黑市的警察来了。
“雷子来了，快跑啊。”
有人大喊一嗓子。一时间，黑市大乱起来。赵青撞开纷乱人群，那女子已然不见了踪影。
张寻宁在副驾驶席上干瞪眼，看着赵青紧追过去，到了道路尽头，不见了。黑市在不到1分钟时间内鸟兽散。大约30名警察赶来时，只有张寻宁一个人留在原地，四周街道上布满了丢弃的电子产品、不堪入目的婷婷写真，以及跑丢的鞋子。
警察扫荡似乎颇为草率，既没有堵住两头，也没有雷厉风行杀到，他们只在远处大呼小叫，然后慢慢赶来，似乎明里暗里，给这里的奸商，留了逃跑时间。
所以，当他们围住张寻宁车子时，也有些纳闷，为什么有人迟钝到没跑掉？
张寻宁早就将军人证件捏在手上，等警察敲窗，第一时间递了上去。对方看了几眼，确认是军官，而且他车上也没有违禁品，自然放过了。张寻宁收起证件的时候，感觉不远处，有人正盯着自己。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每当有人偷偷注视他时，他总是能感受到那种精神力量。
他抬起头，茫然四顾，在驾驶舱里绕过半圈，这才发现，正在搬运违禁品的警察后方，那座污浊的雕像下面，一个人正望向自己，正是那名金发女子。也不知道，是她把赵青甩掉了又回来了，还是她压根就没有离开这里，奇怪的是，警察们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他们从女子前面晃来晃去，却没人看她一眼，如同她根本不存在一般。
第一百四十五章 潜在风险
“我的国家会拥抱超虚拟。让其他欧洲国家，在新技术面前犹豫不决吧，捷克人民会展现出睿智、开明的一面。”
—————捷克总理：薇拉施特索娃（1975—2036）
张寻宁一瘸一拐从车上下来，转身再从后面抽出那副拐，再转回头。女子还在那里，微微摇了摇头，似乎嫌他太慢了。
张寻宁拄着拐，快速从一群，正在传递罚没物品的警员中穿过时，那女子这才转身离开，但是走的并不快。
张寻宁用拄拐能跑出的最快速度追赶，竟然在慢慢撵上了。女子进了路边一栋烂尾楼，然后摘掉了兜帽在门口等着。张寻宁赶到近前，这才看清她的容貌。实际上，比在舟山岛上，看的更清楚。在岛上时，她脸上污浊不堪，虽然离得很近，但其实看不太清楚。
那是一张端庄俏丽的脸，兼有写东西合璧的美人特质，鼻子小巧而挺，双眸野性而又灵动，事实上，如果不是一头金发和碧绿的眼睛，她的脸庞，更接近东方人。很奇怪，就在几天前，她脸上还布满各种伤口，现在竟然如此干净，一点儿痕迹都没有。这是何等的愈合能力？
“别跑，我……我还要谢谢你。”张寻宁试图使出哄小孩儿伎俩，企图稳住对方。
他注意到，与之前背着弓箭，身穿隐形服，一脸桀骜的形象不同，女孩儿现在阴柔了不少，虽然穿着的头蓬仍然偏中性，且破破烂烂，但是头上却戴了一只蓝色发卡，显现了不可言说的女性魅力。
女子没有说话，如同在武器试验场里第一次相遇那样，向张寻宁伸出手指，勾了勾，然后转身进了楼房。
张寻宁丢掉拐杖，几乎单腿跳着，进入大楼的时候，女子头也不回上了楼梯。看起来，她没有退路了。这种楼房通常只有一条通道上下。
他不顾一切冲向前去，思忖着该怎么沟通，称呼是一个难题，最好不要太生硬以显露敌意，又不能有失庄重和文雅。
“美女，等一下。”他大喊一声，随即有些后悔，这个称呼似乎略俗套。
女孩儿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张寻宁走上第一级楼梯的时候，抬头可以看到她在二楼转弯处一闪而过。张寻宁赶紧跟上，尽量用没受伤的那条腿支撑，伤腿正在愈合中，一用力，说不定就叒崩开了。
当然他也看出来了，人家其实没想真躲着他，要不然，就凭她在舟山灯塔基地如入无人之境的本事，自己别说瘸了一条腿，就算四条腿俱全，也追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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