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梅兹的声音保持冰冷。“这的确符合维里·肖的行为数据。”
“喔。让我们来听听最高可能性?”
“这需要你来解析,以查因特。”一梅兹干脆道。把一张算纸直接揉成灰。“他的大部分数据本身就是由你提供的。由你来去除其中的主观成分显然更为准确。在这一点上,我会听从你的判断。”
以查看着那些灰烬被空气吃掉。脸上慢慢浮现没有笑意的笑容。
“最高可能性是。”
他找了一把高处的椅子坐,正好和一梅兹平齐。眼睛直望着一梅兹漆黑的眼窝。“根本没有‘提示’和‘连接点’。万象森林就是这样的。它没有目的,如同维里·肖把我们的卷入没有目的。
我们所在的地方是没有建好的未来规划区域。就是这样。这里的玩物只是单纯的玩物。这面能量纹镜。这个罗盘。那些纸条——
而我们没有特权。
我们还保留着自己的意识并非因为我们与众不同。而是因为我们身处‘团’或者稳定者的皇宫,或者维里·肖某种古怪大脑反射所起到的特殊作用。仅此而已。我们可以忘记混沌地狱,秩序之源,御衡者花园……你来自哪里来着?大奥术师?总之忘记唯星奇面,之类的,在这里安安稳稳地生活到世界末日——或许世界末日也奈何不了我们。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一切才刚开始。咱们最应该接受新的居民身份,把老地方和老同学,老敌人们忘了。
这就是最高的可能性。”
换其他任何一个存在听到这段话可能都有更有趣一点的反应。
一梅兹只是面无表情地说:“哦。”让以查准备好的许多挖苦之言无处施展。
原初奥数法师重新换了一张算纸——这么一会儿数不清是第几张了。
新的算纸开始从算桌上长出来。
“你带来了新的信息。很不错。”
一梅兹在算纸上打好点,抬起头。
“你说,因为我们身处‘团’,或者‘稳定者的皇宫’,所以我们的头脑能保持清醒。”
他把算纸输入旁边的夹板。“而别西卜女士的存在也没有反证这一点。根据这个新的信息,我们不妨先制定一个新的小目标:让大家都先来到此处。看他们的头脑是否会就此清醒。”
“如何将那些难缠的倒霉蛋弄来?提示:可怖的地狱之主的当前状况如所见。”以查瞥了一眼忙碌的小苍蝇背影。“在我和她共享一部分血液的前提下——我把她弄来了这么一点儿。”
“不是他们。准确地说:不仅仅是他们。”
一梅兹挥挥手,编译好的算纸飞入以查手里。“生灵,死灵。原住民,和我们的同来者。每一位。我们要想尽办法,把他们请来。”
“一定要‘请’吗?”
第728章 阿西莫夫非常失望
“遇到生命危险请尖叫。”
阿西莫夫记得维里·肖的话。
这个了不起的叔叔还说过很多话。接下来那句是“尖叫总得尖叫的。万一有谁听到了呢?”
他已经尖叫过好一阵了。没有谁来救他。嗓子倒是干的开始冒火星了。现在他盘腿坐在地上,努着嘴巴看着自己的脚趾。脚趾之间是反射着精光的地面。没有缝隙。四处墙壁他也查看过了。针尖大的孔洞都没有。如果海水突然涌到天上,好像都不会有任何一点渗进这小小的方块监狱里来。
“没人来援救吗?那就哭好了。哭大声点。用标准语哭一遍,再用本地话哭一遍。”维里·肖也说过下一步该这么做。不过阿西莫夫这会儿觉得不太想哭——和他一句标准语也不会讲没有关系。虽然他喜欢维里·肖叔叔,但也不会每句话都听他的。
他本来连尖叫都懒得尖叫。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些把他拖进来的多晶消息员的头上光光的,没长耳朵。他们虽然在用悦耳动听的声音互相说话,拿着个本子刷刷的记,但其实一句话都听不到。他很确定。
他们头上没长耳朵。心里也没长。
阿西莫夫之所以知道这一点是因为他一路都在问他们问题。“你们好。你们是谁?那些吃眼睛的大鸟在哪里?”“你们要带我去哪儿呀?”“你们总不会把我关起来吧?”“你们要关我多久啊?”“你们这里有椰子吗?我吃什么,喝什么?”
他问了不少问题。就像那时候他的提问一定传递给了那些光光的脑袋一样,这会而他知道他刚才发出的同样不少的尖叫声早就已经传到他们那里去了——那些装模做样的大人正整整齐齐地站在门口,等着更装模做样的大人的召唤呢。哼。他们机灵又能干,力大无穷,不会疲劳。来的路上和他们搏斗的过程他领教过了。但他们都是聋子。什么也听不到。笑声也好。问题也好。叫声也好,哭声也好。他们都一点没有反应。他们也一点没有想放他出去的意思。门在他被推进来之后就消失了,就好像它是一次性的。
哭声如果没有耳朵能听到的话,就失去了作用。门如果不能让他出去的话,就不能叫做门。
他奶奶的。就是这样。
“阿西莫夫非常失望。”阿西莫夫学维里·肖的口气自言自语。那个叔叔情绪激动的时候,经常自己会这么称呼自己。自己安慰自己看。阿西莫夫现在也非常失望。比这个世界只有“杈”一个村子还失望。比一辈子都得吃鱼的精神气过活还失望。比没看到那些可怕的大鸟还是失望。比被真的被那些传说中吃眼睛的大鸟吃掉了眼睛还失望。比再过几天还不被放出去,他就要普普通通地饿死和渴死在这里还失望。比芽妹妹被爸爸发射到没有云的天空里还失望。比维里·肖最后竟然留在了“杈”,只剩自己跑出来还失望。
阿西莫夫失望了一会儿,感觉休息的差不多了。挪动屁股蹭到墙角。
天花板他看不太清楚,不过这里的墙壁和地板都是一种奇特的晶体压成的。坚硬无比,折射出的光彩令他眼花缭乱——这好像是这片平原的特有质地,他跑进这片平原南边那高高在上的闪光拱门的时候,就看到了上面那些特殊的晶体雕塑。
“遇到生命危险。请翻看枕头下面。吊灯上面。蜗牛的壳里。豌豆上面。抽屉底层。舌头下面。写字台里面。指甲之间。地板的最后一块。”
维里·肖叔叔还这么说过。
这里没有枕头,没有吊灯,没有抽屉。没有写字台。没有蜗牛。没有豌豆。指甲和舌头的缝隙里也什么都没有。不过他在一边尖叫,一边摸索的过程中还是找到了最后的那一块地板,它好像还真有那么一点可疑——阿西莫夫曲起食指,在那一块慢慢敲着。
没错。下面有一只拳头大小的部分是空的。
他尝试用拳头去敲和用指甲去挖。都没有什么用。
阿西莫夫回忆自己所知道的知识,然后发现自己实在不知道什么知识。
能想起来的就是维里·肖叔叔的话。维里·肖叔叔幽默又迷人,但这时候他不想再只能想到他的话了。“阿西莫夫对自己也非常失望。”阿西莫夫对自己说。他想到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把脸对着那块空洞抽泣起来。不管怎么样。对着一块空洞去哭似乎也比对那些没长耳朵的多晶大人哭要有用一些?
他勉强挤出眼泪,好像也没什么用。“阿西莫夫失望极了。”阿西莫夫自言自语。
他又想起维里·肖叔叔的话。这句话维里·肖叔叔说过很多遍。他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
“遇到生命危险。请先相信自己绝对没问题。一定会化险为夷。”
想起来为什么了。因为这句话实在太像废话一样。阿西莫夫当然相信自己没问题。也许他现在太相信自己没问题了。甚至有点哭不出来。
地板反射着打磨过海螺壳一样的光。螺歌升起的时候,就是海里的鱼娘在吃人的时候。这话是维里·肖叔叔说的,但他也同样表示这是自己在胡说八道。
“螺歌是连接‘滴’和外界的信号。”
“滴”是海的名字?还有其他的海吗?
“唉。救救我吧。救救阿西莫夫。阿西莫夫还有好多地方想去,还有好多年想活哩。”阿西莫夫揉揉眼睛,把脸贴在那块空洞上,小声嘟囔。这么认真求救挺丢人的,他怕大声点真的会被听到。
“救救阿西莫夫吧。阿西莫夫还会继续乱跑的。”
寂静。
“阿西莫夫真的饿了。阿西莫夫不想再喝椰子里水了。也不想再吸收鱼的精气了。阿西莫夫真的想把鱼吃到肚子里。就像海里的鱼娘把捡鱼人吃到肚子里一样。”
如果是这样该有多好啊。
寂静。寂静里夹杂着小小的杂音。诶?那还叫寂静吗?
阿西莫夫一个激灵,把脸贴近那块空洞。
“你们那里的鱼是用来吸气的吗?我们这里的鱼是用来玩的。”他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说。
“你是谁?我是阿西莫夫。”
“我是嗅宁。”那个声音细声细气地回答道。“你也被关起来了吗?”
第729章 命运之结
“根据我们六小时前的记载显示,你提到你会想办法把尽可能多的个体意志弄到我们这里。以查因特。我们要测试稳定者的皇宫,或者整个团之象是否有地域性的头脑净化效果。”
“干嘛重复一遍我们都知道的事?我还没弄来呢。”以查懒洋洋地倚在栏杆上,搭着一只手。
“没错。”
一梅兹的声音比一条板虫还平。原初奥数法师悬停在距离天花板,后墙壁,杂物山尖,二层地板恰到好处的黄金位置。面前的算纸堆积如山。“该做的计算我已经做完了。这时候我需要做的是提醒你:你还没弄来起码一个能用的头脑。”
“值得一提的是。不能用的头脑也没弄来。更值得一提的是,在我看来,已经过去起码三天时间了——真是累坏我了呢。最值得一提的是那份不知道是六小时前,还是三天前的记载上绝对还有一句:‘以查因特·辛卡德斯都说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以查因特伸了个懒腰:
“能量和物质无法正常地从一象传播到另一象。你知道的,大计算家。那些‘连接点’看上去倒能在两个象间自由穿梭——”他挑了挑一边眉毛。“可惜他们要么力量太过薄弱,要么是精神不太棒,要么智力无法支持……”
“时间的确处于一种测不准状态。但我可以确定的是:你正在想办法。”
一梅兹表现出对玩笑和玩笑类似物一如既往的抗性。语气相当冷淡。“目前为止,你已经发现了不少东西。维里·肖对于‘连接点’提示的缺憾消息条,可以观测到‘连接点’所连接不同象的象间镜。能改变‘连接点’关键行动的转移罗盘。我知道你正在尝试让不同的连接点接触。以碰撞出新的概率结果。
但我认为当前的效率需要提高——在你的时间下尤其如此。”
“你在催我?”
“没错。”
“他在催我。”以查用手肘支着身子,对正在捣毁一包崭新麻签的小苍蝇说。“叫他去死嗡!!!”小苍蝇头也不回的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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