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华清园
带着巨大的荣耀，孙祖杰一行人回到了国内，他在倭国掀起的风暴在国内似乎只是一点涟漪，所以也没什么人重视。相比于其他人此时的惶恐不安，孙祖杰似乎十分镇定。
孙祖杰就如同一个旁观者一样，静静的冷眼看着训练局里发生的一切，不让下棋，就老老实实的睡觉睡到自然醒，然后晃晃悠悠的去食堂吃饭，就这样他发现自己又长高了不少，看来未来一米八左右值得期待呀。
空闲的时间孙祖杰找来了一本高等数学习题集，那里面有几千道题，慢慢解吧。数学是一切自然科学的基础，打好了数学关，未来的路就更加好走了。
除了做做数学题，训练局各种运动项目很多，孙祖杰最喜欢的足球找不到人踢，就改打乒乓球，羽毛球，三天两头被冠军们虐待一番。跟着高手打来打去，慢慢的他的水平也提高了不少，身体也越来越好。
相比于他的悠闲自得，陈国手已经是焦头烂额了，孙祖杰心里笑了笑，着急什么，日子还长着呢，就在这样的等待中，这一年十二月终于到了。
当年倭国围棋代表团再一次如约而来，团长是岛村九段，而著名的藤泽先生竟然也出现在代表团之中，让孙祖杰感到十分意外。
孙祖杰披挂上阵，随着他在倭国不可思议的五连胜，他已经成为国家队无可争议的第一高手。
所以他直接与代表团最有实力的藤泽九段下了三盘，一胜两负。第一盘输棋之后，藤泽先生就当面批评他，是不是因为击败了坂田，所以不够努力了，现在他下出来的棋跟半年之前相比，明显松了不少。
孙祖杰只是表示道歉，并没有反驳，幸运的是，第二盘虽然输了，但是他慢慢找回了状态，而在第三盘终于找回了感觉，凭借着出色的战斗力，终于赢了下来。
当时为了武装自己的头脑，孙祖杰按照规定把一本小红书放在棋盘旁边，比赛期间往往乘着对方长考，他总是翻上一翻。
聪明的石田四段以为孙祖杰有什么秘密武器，也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本日文的小红书，孙祖杰看到之后，又瞅了瞅他脚下的解放鞋，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一次来访，按照倭方的请求，武宫，石田还有加藤这三个木谷门下杰出的弟子，孙祖杰都与他们下了一盘棋，他很明显的感到他们的水平有了长足的进步。可能正是因为孙祖杰的出现，让他们有了新的目标，所以进步明显快了不少。
可以想见在他们成熟之后，倭国棋坛真正的巅峰期就要出现，到时候青黄不接的华国棋手恐怕日子更不好过了，只不过这一切似乎已经与他无关了。
倭国代表团走后，孙祖杰很安分的待在宿舍，这时候他们的训练更不正常了，他也不怎么外出，没事的时候就当起了宅男。
只不过让他揪心的是，他写给周琼的好些信都没有回复，也没有收到对方的来信，好不容易泡上了一个小女朋友，可不能这么就丢了。
所以孙祖杰准备回乡一趟，好不容易快过年了，就拉上了王国手赶紧回家，到了北京站一看，人太多了，根本挤不上去。
所有的列车既不标明开往哪里，也没有列车员，反正来了一列火车大家就一拥而上打听此车驰往何方，如此重复再三，每每列车驶来时人们满怀希望，列车驶走后又感到空空荡荡。
已经是严冬腊月，两个国手在车站里站了十个小时还未挤上一列火车。好不容易挤上一列，那个挤奥，足以使上下班的公共汽车自叹弗如。
上车后才听说这列车开到省城需要花五十多小时，他们像罐头中的沙丁鱼似的站在那里不用几个小时就得趴下。
只不过都是小年轻，这点辛苦算不得什么，但是吃喝拉撒怎么办，所以在火车上熬了七八个小时，饥渴难耐的两人就在产扒鸡的地方挤下了车，然后寻找了很久，最后用饭票整了两只扒鸡大吃起来。
吃饱了，喝足了，又互相靠着眯了一会，下一步就是继续等火车，运气不错，大概四个小时后又等到了一辆去往淮西的列车。
就这么走走停停，三天之后，两个人蓬头垢面的回到了省城，王国手潇洒的回家，孙祖杰则回宿舍清洗了一番，又一次坐火车赶往湖县。
湖县之行明显让他十分失望，找了三四天，甚至于还被人查问了一番，孙祖杰无奈的回到了省城，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周琼一家已经不知道去向，什么说法都有。
孙祖杰回乡上坟之后，也没住两天，就直接回了省城，一个人躲在宿舍里过完了这个冷冰冰的春节。等到年后喊上王国手，两人又是一番战斗之后回到了京师，继续无所事事的混饭吃。
在回到京师的火车上，一个华清大学姓方的同学，认出了孙祖杰，三人聊得很开心，等知道华清大学围棋气氛很好时，他陡然产生了一个主意，所以就主动说道，“我想去华清大学玩一玩，会一会棋友，你回去之后能不能帮我安排一下。”
两人一拍即合，所以回去没几天，孙祖杰就收到一封华清大学师生的来信，邀请他去指导一番。孙祖杰几乎是立刻跳了起来，等得已经不耐烦了，赶紧过去看一看，再这么待下去人真要发霉，而且那么多不会做的数学题也得有人教呀。
在读书时期，孙祖杰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考入华清园，没想到现在还可以耀武扬威的去那里指导一番，所以兴奋至极的他，拉上王国手，就挤上了公交车过去。
当时从训练局宿舍到华清园，有二十多公里，一个多小时之后，他就来到了华清大学所在的站点，华清大学的金同学和方同学代表师生欢迎两位国手一行，推着自行车穿过纵深的校园，孙祖杰因为还不到十六岁，就得到了一个非常热情的礼遇，自行车后座伺候，左右都是华大的高材生保护着，想想就爽得很！
这个围棋小屋实际上是七号楼一楼的一间宿舍，八张床，上下铺，两张桌子，随着孙祖杰两人的到来，整个宿舍就显得春意盎然。
既然都是棋迷，那就操练吧，按预定计划金同学和孙祖杰下第一盘棋，让四子。孙祖杰落子很快，敏捷的手臂轻轻一送，棋子便珍珠落玉盘似地飞到棋盘上；而对面的金同学呢，好像刚从冰库里出来，两颊木然，从内心到脊背一阵阵地闪过激灵，他的模样可笑极了。
桌边、身后、上层床铺上堆满了人，连窗户也遮满了人影，本来就不大的小屋只剩下两张棋盘上方的空间。金同学明显很紧张，下的棋就像他的表情一样僵硬，孙祖杰没费什么劲，他就乱了枪法，只好推枰认输。
接下来其他的大学生轮番上阵。一位姓许的老师发挥正常，弈出一盘好局，孙祖杰身陷险境却微微含笑，追杀中双方一招一对，竟然下出一个神来之笔倒脱靴，绝处逢生，妙不可言，小屋爆发出一声轰雷般的惊叹！
第51章 常教授
连续下了很久时间的让子棋，孙祖杰也有些累了，他从带过来的书包那里拿出了高等数学的习题集，还有自己的答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自学高等数学，但是很多题目不会做，所以拿过来想请教各位同学，大家能不能给我看一看对错？”
这句话一出，整个宿舍里面的人顿时都愣住了，头一回听说围棋国手不下棋了，改研究高等数学了，再说现在这是个什么时代，这么多人有几个人还在老老实实读书。
余同学听完，愣了一会，这才问道，“小孙，你们围棋队怎么改行研究起数学了？”
这句话刚一说出口，大家顿时哄笑起来，孙祖杰笑着回道，“现在咱们训练很不正常，闲着没事，我就干脆自学，以后哪一天不下围棋了，我就想上大学。要不是偶然的机会下起了围棋，我现在还在上高中呢！”
听孙祖杰这么说，大家也能理解。孙祖杰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品学兼优，在初中被发现很有围棋天赋，然后选拔进了国家队，他这么小的年纪想着以后上大学也正常。
这些天之骄子互相看了看，那个在火车上认识的方同学苦笑的说道，“小孙，你不知道咱们这也没办法安心学习。”
说完，他拿起孙祖杰的高数翻了翻，这是一本翻译俄国人的高等数学题集，难度相当大，怪不得孙祖杰想着跑来请教，“这些题目，好多我也不会，要不你等等，我们想办法问一问数学好的同学，看能不能找人帮你辅导一下。”
刚才下棋的金同学此时喃喃的说，“唉，咱们呀，整天鬼混，说起来比小孙差的远了。”
说到这里，气氛就有些凝重了，就在这个时候，宿舍的门被推了进来，一个小家伙鬼头鬼脑的钻了进来，找到了余同学，摇着他的胳膊，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孙祖杰说道，“师傅，师傅，听说围棋队的孙老师来了？”
这个小孩子一定是已经认出了孙祖杰的身份，但是又胆小不敢交流，所以才抓了余同学，估计是想让他把自己介绍给孙祖杰，真是聪明呀。
余同学也是哈哈大笑，笑着对孙祖杰介绍说，“这是无线电系常教授家的老二常卫国，特别喜欢围棋，常常来咱们这里泡，被我收了当徒弟。”
孙祖杰十分高兴，“好呀，小朋友，咱们来一盘，说说，你想让几个子？”
孙祖杰今年才十六岁，已经开始发育，一米七左右，不过嘴角的绒毛还很明显，说到底也就是一个大孩子。只不过他名气太大，棋力太高，这个孩子也不敢造次，就老老实实抓起了棋子，但是他又不愿意让太多的子，所以就有些犹豫。
他的师父余同学笑着说道，“你老师我都老老实实摆了四个子，徒弟呀，先摆九个吧。”
常卫国听完，就摆起了九个子，气氛又一次融融洋洋，妙语、笑声此起彼伏。有一处纠缠是白方无理，余同学见状忍不住提示以术语，“大头鬼！”小常顿时会意，笑吟吟地正确操刀，取得了局部胜利，孙祖杰但笑不语。
另有一处对杀，眼见黑方可快一气取胜，从上铺传来侯同学山东腔的呼喊，“再加一刀！”众人不解，老侯煞有介事地一板一眼解释“侯氏法则”，“跟低手下可以宽一气，跟高手下要紧一气！”满屋子人个个捧腹绝倒，孙祖杰，王国手也笑得喘不过气。
这盘棋一下天就黑了，所以同学们就邀请孙王两人住了下来，这个时候校园广播突然播了起来，音量越来越大，有的狂呼，有的哀音滚滚，两派都力图压倒对方，那交响的噪音令耳膜欲破，头脑昏胀，却逃遁无门。
更难堪的是，有一个高音喇叭绑在宿舍的窗口上，这一出声，碗勺便在桌子上跳舞，小提琴的共鸣腔也会不情愿地哼哼。
所以孙祖杰两人就有些为难了，怎么大晚上的放起了广播，这可怎么睡觉。小常这个时候也已经混熟了，他眼睛贼溜溜的转了起来，“孙老师，王老师，要不，去我家里住，我家住的地方还算宽敞。”
这么一说，其他同学也觉得比较靠谱，常教授是学部委员，美帝回来的名教授，他家里是教授楼，地方比较大。
孙祖杰和王国手跟着余同学，小常一起冒昧的来到了常教授的家。这位教授现在的日子不好过，不过对于孙王两人的到来还是十分热情。
常家有三个孩子，老大是个女儿常宁，老三叫常保家，好嘛，保家卫国，学部委员，也就是后来的院士取名字也不怎么样嘛，不过这也符合时代特色。
常宁已经是大姑娘了，他是一个高中生，也许是家庭的变故，使得她十分自信而刚强。
此时还比较早，一群人凑在一起聊天，看起来常家的家庭教育比较民主，三个孩子说话的时候都挺放得开的。
这一天常先生面露得色，说新编了一套无线电专业教材说是可以适合不同水平学生的需要，三个孩子立刻群起而嘲之，常先生笑呵呵的也不怎么反驳。
下棋的国手往往都比较沉默，所以孙王两人都静静的听着，往往问到自己了，才会简明扼要的表达自己的观点。
说着说着，就提到了倭国，孙王两人这几年每年都会去倭国一趟，所以对着好奇的几个孩子，孙祖杰说起了在倭国的见闻。
老王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捧嘴，孙祖杰不方便说的，比如他对于倭国的认识，比如他在倭国的连胜，都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甚至于连孙祖杰自学的事情都抖了出来。
这样一来，这三姐弟对于孙祖杰就有些近乎崇拜，这个时候常教授突然问道，“小孙，你围棋下的这么好，下一辈子也不成问题，有国家养着你，你学习这些数学干什么？”
孙祖杰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感受，语言十分质朴，“我家里穷，小时候又挨过饿，所以进围棋队，就是为了有一个铁饭碗。
围棋说到底就是一门游戏，不能吃又不能穿，要是哪一天围棋队不在了，我连个养活自己的一技之长都没有，所以就想着多学点知识，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嘛。”
一边说着，孙祖杰一边羡慕的看着窗外的华清园，眼睛里透露出复杂的感情，常教授听完，有些感慨的说道，“小孙，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想事情能想的这么长久，真是了不起。以后呀，你那些数学题都拿过来，有不懂的地方我来教你。”
第52章 无叶风扇
当天晚上，在常教授的家里，王国手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忍不住问道，“小孙，你真觉得围棋队会被撤销吗？”
下围棋的就没有智商低的，从孙祖杰跟常教授的那段话，他已经嗅出了不对，很明显孙祖杰对未来非常的不看好。
“我也不太清楚，我总觉得吧，咱们得留一条后路。我们初中没毕业就进了棋队，这几年忙着下棋以前学的那点东西都还给老师了，这样下去不行。
万一哪一天棋队没了，咱们怎么办？所以我就想乘着现在乱哄哄的，多学一点东西，有了点科学知识，到时候学什么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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