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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芳华 - 第 84 页

王玄姬一个十几岁的女郎,情绪控制比白氏好得多。王玄姬脸上几乎看不出来任何端倪,她表现得很自然、目光也没有特意看秦亮。但白氏的脸已经憋红了,阴晴不定神情十分复杂。

 

果然王广马上惊讶地说道:“仲明何时来过这里,见过姨母?”

 

秦亮慢悠悠地沉住气,果然白氏先摇头道:“没有,我没见他来过……我、我身子有点不适,失态了。”

 

这下她把自己坑了,王广立刻说道:“姨母要不先回去歇会?”

 

白氏道:“不必,我还好。”

 

王广好心地劝道,“快去罢,这里有我。”

 

白氏无奈,只得揖拜离开“我去去就回”,秦亮与王广都还了礼。她走到亭子中间,还呵斥道:“都没长眼!还不去拿东西来设席,让公渊站着吗?”

 

王广这时说道:“王玄姬。我同父异母的妹,刚才那位白夫人便是玄姬的阿母。”

 

秦亮听罢与王玄姬假装不认识,面对面地鞠躬揖拜见礼。王玄姬今天没像之前那样穿着宽大灰暗的袍服,而是穿着上俭下丰的浅色衣裙,衣衫虽袖口宽大,但身上裁剪得比较合身,这是完全不同于汉代的穿衣风格。她的居家上衫本就不如袍服宽松,弯腰行礼时,上衣布料立刻出现了多道皱纹,仿佛衣衫不合身太小了似的。

 

虽然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美丽不羁的凤眼里暗藏的妩媚仍隐隐可察。一张鹅蛋脸十分美艳,雪白的肌肤在白天里看起来、如绸缎般光洁细腻。

 

秦亮不敢多看,只能瞅一眼。他心里已是五味杂陈,甚至还忍不住懊恼,自己昨天简直是如同囫囵吞枣,又如猪八戒吃人参果,罪责是担上了,其间却是稀里糊涂。

 

他执礼时,终于唤出了一个字来。王玄姬也在缓缓起身时说道:“幸会仲明。”

 

秦亮听在耳里,只觉王玄姬的声音较婉转,令君的声音则清澈,确实不一样。只怪秦亮昨天喝了太多酒,反应太迟钝,且她说的一两句话,既短促又低沉、小声,他愣是没有立刻分辨出区别来。不过秦亮想起了后来的几次哭声不小,顿时醒悟,还是因为自己那时已经昏了头,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又不是在哭。

 

他知道自己此时心里的胡思乱想是不对的,但不知为何无法自控,人大约只能控制理智、几乎不能控制感受,那声音仿佛一直在耳边萦绕挥之不去。秦亮暗自深吸了一口气,怕自己像白氏一样、给王广看出端倪来。

 

不过还好,王广此时正与一个歌伎说话,他转头道:“我过去教她一下,仲明且稍候,让她们搬席案过来坐。”

 

“外舅请随意。”秦亮故作淡定道,“仆看看她们习舞。”

 

王广一走,竟把秦亮和王玄姬单独晾在这边。两人并排站着,眼睛一起看着亭子中间,也许他们都没看那些舞伎,反正秦亮完全不知道那帮舞伎在干嘛。

 

但这是难得能单独说几句话的机会,秦亮不敢耽误,便小声说道:“仆万分愧疚,仆……”

 

王玄姬没吭声,依旧呆呆地看着亭子中间。

 

秦亮想了想,又道:“仆不知如何才能弥补,但若能想到办法,仆愿意为君做任何事,真心诚意,绝无半点虚情假意。”

 

他的愧疚与难受是真诚的,所以情绪稍有失控,想着什么好听的话就说,想让王玄姬好受一点。但只说好听的似乎也没用,别人以后还怎么成家?

 

对人的伤害如此大,秦亮现在却是什么也给不了、实在没什么好法子。

 

还是没有听到回应,秦亮终于忍不住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却见王玄姬艳丽的脸颊上滑出来了一行清泪,看得人心疼。他又吓了一跳,心说刚才你表现得挺稳,此时可别当众伤心得哭出来!

 

不过王玄姬马上拿袖子揩了一下脸颊。

 

良久没有听到回应,秦亮再次看时,只见她一脸茫然、好像佛家里的入定了似的,好在已经看不出任何情绪与表情了。

 

这女郎可别气傻了。秦亮心里反而又有点慌。

 

不知过了多久,弹琴的声音忽然想起,王玄姬终于醒了过来。她的神情一横,咬了一下贝齿,沉声道:“我未曾怪罪过卿,从头到尾。”

 

秦亮还没回过神,几个妇人便搬着东西陆续走过来了,开始在旁边铺席子垫子、放木案。

 

不多时,王广也走了回来,然后请秦亮与王玄姬入席。王广“啪啪”拍了两巴掌,霎时轻快的琴声再次响起、如小溪在陡峭的石子间飞流。那些搔首弄姿的舞伎也随之起舞,腰身摇摆,长袖快速地随波逐流。

 

秦亮几乎看不出来好歹,他那个出身、虽能读书习剑,甚至学点音律,但不可能像世家大族一样能养家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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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六十七章 倾听心声

 

明日一早真得回家办正事了,秦亮已做好决定。婚后短短数日之间,他和王令君便在王家住了三天,再不回去,秦亮会像是入赘了王家似的。

 

天色已黑,沐浴更衣后、秦亮躺在了王令君的睡榻上,他在这张榻上睡过一晚,便会有两晚和无数晚。而此时王令君还在侍女莫邪的服侍下沐浴,就隔着一道屏风。这回秦亮不仅能听到舀水的声音,还能在灯光之下、直接看到屏风上的影子轮廓,好像在看木偶表演的影子戏。

 

与此同时,他隐约能闻到、这张榻上的气味芬芳与第一晚上略有不同,应该是夹带了王玄姬的味道。他的脑海中,开始不断浮现出各种有关王玄姬的细枝末节,各种意象和画面凌乱地出现。

 

他在榻上来回翻,一会儿背对着屏风,一会儿又翻身回来。

 

秦亮感觉整个人都有点混乱。

 

他再次翻了个身,把脸对着墙壁方向。油灯的亮度本来就不太行,光线有些昏暗,加上他面对着墙更是什么也看不见。但这样没有用,抑制一部分感官、只会更加激发剩下的感官和想像。就好像有的人亲密的时候,喜欢带着眼罩一样、为的就是激发想像。

 

王玄姬那句“我未曾怪罪过卿,从头到尾”好像再次说起,仿佛正在耳边轻声倾述着。今天秦亮是滴酒未沾,相当清醒,他清楚那一句话中的每一次颤音、每一次声调的婉转,甚至仿佛能微妙地感受到,那低沉的声音中、吹气如兰的空气扰动。

 

秦亮与王玄姬一共才见过寥寥数面,他起初只是觉得玄姬长得艳美、然后说话呛人,加上白氏跑过来一通警告辱没,他便没有太多非分之想。但经历了一番梦游般的事情后,如今秦亮不禁开始思量每一次见面的细节。

 

那次在大市偶遇,王玄姬反复说什么、把那匹丝绸还给秦亮。现在秦亮觉得,有可能王玄姬不是讨厌自己,而是一种酸溜溜的生气、另有没事找茬的意思。一个绝色美女、跟你又不熟,如果仅仅因为些许反感,她没事找你的茬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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