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的话，对此人应该双管齐下，以柔安其心，以威慑其胆。当他知道服从骠骑将军能保住自身富贵，同时也让交州平稳下来的话，想必他就不会有太多的异心了。”吕蒙想了想之后道。
“正是如此。”程秉欣然道：“子明这半年多来，进展很快啊。”
“之前被周都督教诲，才开始勤读书籍，总算是有了一些体悟。”吕蒙谦逊道。
“所以今日德枢先生与我一同前往番禺，就是以柔安其心，等陆伯言的海军前来，就是以威慑其胆了。”程普笑道：“交州之地，民风颇恶，不过也算淳朴，逐步收其心，拓其土，以平山越之法来对待土著，不出十年，交州当可大治。”
程秉微微点头，这也是刘备派他前来的一个关键，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和士燮有旧。
在新成立的建安郡里，程秉的治政效果极其出色，事无巨细的教导民众耕种，以道德来约束他们，以仁义来感化他们，同时任何事情都极其公平的去处理，逐步的建立起在当地的威望之后，才逐步的让整个建安郡真正的成为了刘备的治下。
在南海郡，程秉可以同样这样去做。
以南海郡作为一个标杆，可以让交州其他的地方看看，中原的大德，是怎么治理一方的。
让对方心甘情愿的接受统治，比用武力来威胁他们，要强得多了。
当然，也有说不通的时候，道理讲不通，就要靠拳头来打了。
程秉并不是那样的腐儒。
治理地方，他来，镇守地方，则要靠程普、吕蒙、陆逊这些人。
而且程秉也清楚自己的任务，他在南海，除了要给交州其他的郡做一个好榜样之外，还需要给吕蒙他们留下一个最好的后方。
南海郡的位置也是非常特殊的，它的一大半地方，挨着扬州的豫章和建安，另外一半地方，则挨着交州的苍梧，和荆州的桂阳。
交州不会是刘备集团必须要拿下的地方，在顺位中肯定是靠后的，所以三万人，是刘铭会放在这里的极限，然而这三万人，却承担着稳住交州，以及向北去攻击荆南的重任。
只有这边打起来，在豫章，周瑜和鲁肃的水师，才有理由朝着荆州进攻。
程秉不知道为什么刘铭会将重点放在荆州，而不是在北方，可是既然刘铭有任务安排下来，他就会去做。
半日的路程，转眼就到。
当来到番禺城外的时候，程秉远远的就看到了士燮。
和士燮比起来，程秉就显得年轻很多——实际上士燮是137年出生的，现在则是建安八年，也就是203年了，士燮现在已经六十六岁，而程秉不过三十岁出头罢了。
不过士燮这人也是三国中难得的高寿之人，他足足活了九十岁，在交州这种现在完全不太适应人类生存的地方还能活到九十岁，简直是惊人。
当然，士家的人在交州，基本上就是土皇帝了，生活优越，保护得也很好，长寿似乎也正常。
看到士燮没有骑马，而是步行迎了上来，程秉和程普吕蒙当然也不敢怠慢，当下同时下马，迎了上去。
“交州士燮，见过三位。”士燮拱手，行了一个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的礼。
程普三人立即还礼，行礼之后，才是寒暄的时候，当下士燮握着程秉的手，讲了老些掏心窝子的话，大家当然也只能站在旁边看着。
等到双方默契的大笑一声之后，士燮这才请程普程秉和吕蒙入城，还表示要自己给他们牵马在前带路，程普他们当然不会蠢到大模大样的接受，接下来又是一番谦逊，最后决定把臂而行，士燮左手拉着程普，右手拉着程秉，吕蒙毕竟职位不如这几人，跟在后面也就是了。
就这样，一路在欢呼声中，进了番禺城，道路两侧的番禺民众看到双方一团和气的样子，也是放心了不少，而接下来，衣甲鲜明，步履整齐的一万大军在番禺城的主路上行了一圈，然后进入了城外的军营中，也是让番禺的百姓好好感受了一下扬州精兵的威势。
“贵军行动一致整齐，堪称精锐！”席间士燮赞叹道。
“不敢当，此间一万人，都是程普在建安郡带出来的人马，远远称不上精锐。”程普笑道。
“不会吧？我看程刺史麾下，堪称熊虎之士，居然都算不上精锐？”士武有些吃惊的道。
“那是自然。我军最精锐者，都在边线驻防，我这次带来的，不过是在建安的二线部队罢了，实在不是我军最精锐的部队啊。”程普诚恳的道。
“若这样的军队都只算是二线部队的话，那骠骑将军麾下的熊虎之士，那得精锐到什么程度啊！”士武有些吃惊的说。
他未必相信程普的话，可是对于徐州扬州的实力，心中不由得又高看了几分。
第285章 三代之治
在宴会上，人多嘴杂，当然无非就是说一些场面话罢了，接下来自然是宾主尽欢，士武还邀请程普和自己舞剑为乐，程普自然不怵，他的武力虽然比不上关羽等五虎将，和赵云甘宁张辽这些武力不下五虎将的猛将也没法比，不过和徐盛等人比起来，又还要出色一些，江表十二虎臣中，他也是排名靠前的，跟着孙坚身经百战，现在年纪虽然不小了，却依旧身手不凡。
所以舞剑没几个回合，程普就压制住了士武手中的长剑，然后放松了一下，让士武撤出了圈子，接着才拱了拱手。
士武脸红脖子粗的回了一个礼，他本来觉得程普胡子都一大把了，应该不是他的对手，结果自己却在舞剑中都被对方吊打……
这下一直在交州，自以为武力强悍的士武，算是真正知道了什么是江表之虎臣。
作为孙策身边资历最老的将领，程普似乎一直没有得到重用，虽然他的官位很高，一郡太守那也是两千石的高官了，可是却一直在后方，以至于名声不显，和他一同投入刘铭麾下的黄盖和韩当都比他混得好，黄盖在青州立下了功勋，韩当则在吴郡发现了一个隐秘的刺客组织，是前吴郡太守许贡留下来的，据说在策划一个针对孙策的阴谋，可是因为孙策跟着刘铭去了青州，所以一直在等着孙策回到江东再对付他，却被韩当发现了蛛丝马迹，禀告陈登之后，被陈登来了个一网打尽。
一个在战场上，一个在后方，都立下了不小的功劳，相比起来，三老将中原本是名声最大的程普，就显得黯淡很多了。
而这次来到交州，毫无疑问，是他露脸的时候。
尽管身边有吕蒙和陆逊这样的未来帅才，然而在经验上面，毫无疑问程普是最重要的，稳定交州的情况，还是得看程普这样的老将。
酒宴散去之后，程秉没有离开，而是留了下来，准备和士燮来一场秉烛夜谈。
对于这一点，双方倒是都有了心理准备。
谈肯定是要谈一谈的，程秉要展现出刘备方的态度，士燮要了解的，也是这一点。
之前酒宴之中，叙旧已经说过了，所以这个时候可以直接一点。
然而士燮的架子，确实很大。
将程秉请进书房之后，他没有立即就开始谈，而是数名美貌婢女奉上茶水，燃起香料，书房内都没有点蜡烛，而是几颗硕大的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彩。
同时在书房内，还有玳瑁、犀角、象牙、琉璃等等奇珍异宝，足显豪阔。
“德枢进些水果也好。”看到婢女一盘盘的端上香蕉椰子龙眼之类的水果，士燮微笑道。
程秉有些看呆了，他出身不算很好，只能算是一般，之前逃到交州的时候名声不显，士燮自然不会用多么高的规格招待他，后来在刘备帐下为官，刘备生活简朴，刘铭也不好这些东西，所以一直以来，他的生活是比较清贫的，真没有过多么好的享受。
士燮这架势，确实让他看呆了。
“此处是吾弟士武的住处，他是个粗人，不知道什么摆设，所以德枢还请将就一点。”士燮笑道。
“秉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有失态之处，还请士公见谅。”程秉这个时候已经恢复了常态，行了一礼之后对士燮道。
“德枢志诚君子，我素来是知道的，有什么好失态的。”士燮一笑。
这个时候他心里还是有点得意的，毕竟用这种豪富的局面先震慑一下程秉，似乎也能为接下来的谈判取得一些先机。
然而程秉尽管确实没见过这种架势，可是他却很快的恢复了平静。
程秉出身不高，然而却勤奋好学，在郑玄这样的经学大家门下，他学得非常的扎实，同时养气功夫，也是相当的到位。
当下他就开始和士燮聊了起来，之前寒暄已经寒暄得足够了，聊起来当然也是开门见山。
“士公会不辞劳苦，从交趾赶来南海，足见诚意。我知士公想要知道什么，所以必定会言无不尽，士公大可放心。”
程秉一脸诚恳的说，他确实是个老实的君子，虽然在治理地方的情况下也是毫不手软，然而和他谈话，却非常诚恳，所谓君子之风，就是这样了。
士燮微微点头，他和程秉算是半个故交，对程秉的性格也有所了解，不然也不会来南海了——正如程秉说的那样，从交趾到南海，可是路途非常遥远的！
“我主公治下，平民生活确实极其优越，家家有余粮，甚至可以拿去喂猪，养大之后卖到集市上去换取钱财。一般的底层平民，每三日可吃到一次肉，同时小孩有地方学习，老人有地方供养，所谓三代之治，不过如此。”
士燮微微点头，这些他都听说过，可是现在真正的听到程秉这样说，他依旧是受到了震撼。
什么是三代之治？说法很多，不过就是百家争鸣时期，儒家最推崇的治国的方式——虽然很大程度上是编出来推行自己的治国之政的，然而不管这三代是指尧舜禹还是夏商周，总而言之，三代之治的最后结果无非就是那几样。
老有所依，幼有所养，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鳏寡孤独皆有所养，人民安居乐业……等等这些。
可是从程秉嘴里说出来，刘备的治下，现在已经是如此了。
士燮虽然是个有野心的割据军阀，可是他骨子里，依旧是一代大儒，不然也不会善于治《春秋》，对上古三代之治，他年轻的时候也是憧憬过，向往过，可是年纪越大，就越知道，三代之治，可能真的就是个梦想罢了。
而现在程秉告诉他，这个梦想，在刘备的治下，已经实施了。
这给士燮，确实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作为一代大儒，士燮甚至有一种冲动，那就是现在就离开南海，离开交州，去刘备治下走一走，行一行，看看徐州，看看扬州，看看那里的人民，是不是真的如同三代之治中描述的那样，那么幸福，那么安定！
第286章 拿走的
人总是复杂的。
同样的一个人，在面对不同人的时候，会有两种表现，这可能是他的性格带来的，他对不同人的观感带来的，更有可能是，他的身份带来的。
面对父母，作为儿女是一种态度，面对子女，作为父母是一种态度，面对下属，作为上司是一种态度，面对上司，作为下属又是一种态度。
这很正常，毕竟人不是生活在真空中。
士燮也是如此。
他有着各种各样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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