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如此。刘备粮食比我们多，治下人口也比我们多，结果他们很长时间只保持了二十三万的正规军，为什么会这样？”曹操问。
夏侯惇苦笑了起来。
这我哪儿知道啊，我就一当兵的……
“这份情报，是绝密。我精心培养出来的十名死间，六个在刘备地盘上，四个在袁绍地盘上，在袁绍地盘上的那四个，现在都活得好好的，给我送了很多情报，而在刘备地盘上那六个，之前就被刘备扯出来五个，最后这个，才送来了这份情报，代价就是他的命。”曹操沉声道。
夏侯惇迟疑着，不知道应该不应该接过这份情报。
“看吧，如果你都信不过，那我身边就没能信得过的人了。现在妙才、子孝、子廉都在外面，不在我身边，我身边也就只有你了。”曹操道。
夏侯惇点点头，曹操是靠宗族起家的，最早一直在他身边的，就是他和夏侯渊两兄弟，然后曹仁和曹洪两兄弟了。
确实，这几个人都信不过的话，曹操就没人可以信了。
他再多疑，也不至于这样。
夏侯惇接过了情报，仔细的看了起来。
然后越看，他就越是吃惊。
“想不到吧？也只有刘备，才能有这样的大手笔，或者说，这样的大手笔，是他那个儿子搞出来的。”曹操发出了一声长叹。
“太不可思议了，每年轮换撤裁精锐去地方，然后用新兵填补进来，地方上的精锐虽然编制没了，可是他们并没有分散，在各地成了武装工作队，还能够不断的练兵！难怪扬州徐州地面上，人人皆可为兵！军官都是双军官制，只要有必要，他们的正规军，马上就可以膨胀至少一倍！难怪之前他们说是只有三十万正规军，却面对我们三家六十万的进攻都没有感觉到吃力，反而反手就灭掉了荆州的大军！”夏侯惇惊叹道。
“所以，他们现在扩军三十万，对外宣传的正规军达到了六十万，那么他们实际上能动员的力量，会有多少？”曹操苦笑了起来。
第362章 早知道
虽然此刻正是大中午，庭院内阳光很好，是一个难得的冬日暖阳的天气。
然而夏侯惇此刻的感觉，却是心生寒意，深入骨髓。
夏侯惇不是胆小的人，随着曹操征战四方，也曾被人劫持过，在生死之间走过一遭。
虽然他近年来更多是镇守许都，跟在曹操身边，不像夏侯渊曹仁曹洪等人都在外面独当一面，可是夏侯惇却清楚，他的位置，也同样重要。
所以夏侯惇从来没有畏惧过。
虽然他现在没有眼珠子中了一箭，然后扯下来吞下去那种变态豪勇事例了，可是他的勇猛，依旧是曹操军中所有人都知道的。
他不畏惧生死，也不惧怕强敌。
可是这个时候，他依旧感觉到了寒意。
刘备能动员多少人？百万大军？还都是经过严格训练，堪称精锐的那种？
要知道刘备军一向都是很精锐的，因为他手里粮食多，这么多年来，粮食都多，所以他能够日日练兵，让士兵的精神和体魄达到巅峰，同时以严格的纪律约束他们，让他们在战场上听从指挥，悍不畏死。
同时因为民间的粮食也多，所以民间的百姓，往往比别的地方的百姓都要强壮一些，加上平时总是会参加官府发动的军事训练，稍微集中调教一下，就算是一支精兵。
他们的正规军是精兵，预备役也算精兵，这就很可怕了。
曹操和袁绍现在的力量其实已经膨胀得很厉害了，曹操麾下四十万，袁绍动员起来能动员接近八十万，都是有一定训练的，可以上战场的战兵，这种势力放在乱世初期的话，简直都不用什么计谋，直接推过去就可以平定天下。
乱世才开始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
曹操拥兵数万，就已经是大军阀，同样的，陶谦在徐州拥兵数万，也几乎没人敢惹。
袁术手里有十万人，就号称兵精粮足，天下莫敢当。
公孙瓒有万余白马义从为核心，就可以横行漠北。
要知道当时那些拥兵数万的大军阀，真正能够用来作战的，可能一半都没有。
和现在天下这三个最大的诸侯比起来，乱世才开始的时候，所谓的进攻董卓的十八路诸侯，加起来的力量，可能连现在最弱的曹操都比不过。
那时候的十八路诸侯，联军确实有数十万，可是真正的精兵有多少？
一路诸侯被吕布带着三千西凉骑兵，就直接击破了，如同屠杀羔羊一般。
这就是精兵和普通士卒的区别。
曹操和袁绍现在麾下可以说都是战兵，然而像曹操的青州兵、泰山兵、关中骑兵；袁绍麾下的已经覆灭的先登营、大戟士、清河兵这样的精锐，最多也就能够占他们士兵之中的一半。
精兵要练出来，投入是很惊人的，就算曹操和袁绍舍得投入，也有粮食让士兵们天天吃饱，可是他们也没有那么多肉，来增加士兵的强壮度，没有那么多的铁，让士兵们武装到牙齿。
人体是需要蛋白质的，蛋白质充足，人才会变得更强壮，而吃肉才是补充蛋白质的最佳途径。
而刘备麾下呢？都是那样的精锐。
士兵数量远远不如，精锐程度也不如，装备的精良也不如……
夏侯惇是知兵的人，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样的绝望。
他也才知道，为什么曹操只给自己一个人看，连他信任的荀彧郭嘉许褚等人都没给。
这事儿太大了。
那些人毕竟是外臣，和他这样的宗族大将不一样。
外臣就算再忠心，他们也是有退路的，别的不说，就算他们去投奔刘备，刘备也会欣然的接纳他们，就算不能信任，也会高官厚禄的养起来。
可是他这样的宗族大将，就没有别的选择。
别说曹操多疑，就算是号称宽厚的袁绍，知道了这种消息之后，也不会让任何臣子知道的。
“大兄，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们还有什么好挣扎的呢？就算赢了袁绍，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夏侯惇有些无奈的对曹操道。
“那当然不一样。”
曹操反而笑了起来：“元让，我等起兵，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争夺这个天下吗？”
“这个……”
夏侯惇抓了抓自己的头：“我也不知道，反正当年起兵，主要是为了跟着大兄一起去讨伐董卓，至于后来，天子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了，当然想要取得天下，大兄为天子，我等都是朝廷重臣，皇亲国戚，家族壮大……也就这样了吧。”
曹操笑了起来：“确实如此。当年为兄起兵，不过是因为不忿董卓把持朝政，欺凌天子罢了！可是群雄讨伐董卓之后，天下大乱，为兄得鲍信的引荐，进入兖州，从此有了自己的一片落脚地，一直到奉迎天子……不瞒你说，那时候为兄确实也有些野心的，不过最大的野心，不过是匡扶汉室，让我曹家青史留名罢了。”
夏侯惇看着曹操，知道这时候不是自己应该说话的时候。
“要说野心呢，为兄还真的未必有。我们这代人，是在大汉强大的背景下长大的，天子就是刘家的，不会是别人。也就袁术那个蠢货，会以为自己是什么天命所钟。什么是天命？天命是你已经拥有了天下三分之二的地盘和实力，那么天命自然就属于你。有能力取得天下，才有能力坐天下。当年汉高祖是坐在沛县的家里，天下就自然落到他身上了吗？那是他历年苦战，才取得的天下！所以当时为兄，也不过就是想想，想着如果真的有一天，占据了这个天下的大部分地盘，没有人可以阻挡我了，我是不是可以当个周文王呢？我从一出生就是汉朝的臣子，不想在后来，变换我自己的身份啊。”曹操道。
“大兄说得有理。”夏侯惇点了点头。
“就在我们奉迎天子之后，刘备就开始崛起了，看看现在他这个样子，看看刘铭这一路上取得的作用，有时候我甚至想啊，要是当时刘铭带关云长等人来觐见天子的时候，我要是知道现在这小子会有这样的成就，我当时就应该弄死他的。”曹操苦笑道。
“当时谁又能知道呢。”夏侯惇安慰了一句。
第363章 坚持下去
“是啊，当时要是早知道，就不至于现在如此了。那时候我想的是，在徐州，让刘备和吕布相互纠缠去，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真正的团结在一起的，徐州在他们手里，也算是一个好的大后方，而且当时刘备吕布关系还挺好，我们急于求成的进攻徐州的话，只会让他们更加紧密的结合在一起，攻打张绣，拿下南阳和宛城，保护许都的侧翼，才是当时最应该做的事情。”曹操叹息道。
“当时我也在，诸位先生的分析都很有道理。”夏侯惇点点头。
“是啊，再有智慧的人，也不会想到我们在攻打宛城的时候，会遭到那么惨重的失败，说起来，都是我的错啊……昂儿，还有典韦，都死在那一役之中，最重要的是，那场失利，让我们在一年内，都无力发动什么的战争了，刘备就是借助着这个机会，拿下了淮南，从此一飞冲天！刘铭那个小贼，那段时间就躲在汝南，最后给了袁术重重一击，也让我们的势力从此就困在兖豫之地，再也不得寸进！谁又能知道，这样的天下大势，居然从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呢？”
听着曹操的话，夏侯惇也无话可说，归根结底，曹操在宛城的那场失利，不光是失去了亲信大将和最好的继承人，而是失去了称霸天下的契机啊！
借助那场失利，刘备非常快的拿下了淮南，打开了进军江东的通道，接下来就是他们两父子分头合作了，一个守在徐州，一个攻略江东，牢牢的将称霸天下的主动权，捏在了自己的手里。
而曹操失去了拿下淮南的机会，也失去了拿下徐州的机会，接下来这数年的时间里，南阳和关中是他唯一的收获，可是这两个地方的发展潜力，已经在之前的折腾中被消耗殆尽了，和刘备之间的差距，开始被拉得越来越大。
有时候历史的走向，就是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拐弯。
“所以到现在，要说为兄还有称霸天下的野心，那不过是开玩笑罢了。反而在这样的局面下， 为兄只能想起当年的初心啊。”曹操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初心？”夏侯惇再次一愣。
“吾幼时之所愿，只不过是死后墓碑上，能够刻上‘汉征西将军曹侯之墓’罢了。”曹操笑道。
“为国尽忠，开疆拓土，平定西域，那是班定远的功劳啊。”夏侯惇感叹道。
“正是如此。不过大丈夫在世，面对再大的困难，也不能就此丧失自己的斗志，所以接下来，不管是袁绍还是刘备，他们尽管来，曹孟德不会有任何的畏惧的！”曹操长笑道。
勇武的夏侯惇看着自己这个主公，这个大兄，心中充满了崇拜的情绪。
曹操个人武力不算很强，他虽然也是个老兵，可是和夏侯惇这种虎将比起来，依旧是差了一截的。
可是他坚韧的性格，却一直让夏侯惇无比的崇拜。
“刘备既然提供了粮食，我们就和袁绍僵持下去。之前我对袁本初已经足够谦卑了，他既然还是要来打，那就试试看！”曹操继续道。
刚才和夏侯惇的聊天，固然显得有些意气消沉，然而将这样的情绪发泄出去之后，曹操，依旧是那个从不认输的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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