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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唐华彩(1~402)作者:怪诞的表哥 - 第 156 页

  都是当世的书法大家,颜真卿遂写信提醒李邕防备。

  “阿爷。”

  颜嫣坐在那听着,旁的都听得明白,唯有一点不解,问道:“为何虢国夫人会保那厚脸皮的小狐狸?”

  “想必有些原由吧。”颜真卿轻描澹写地略过这话题,道:“往后与那小子少来往些,莫再收他礼物了。”

  韦芸应道:“是妾身疏忽了,以为只是一盒糕点。”

  颜嫣此前分明提醒过那盒糕点不 便宜,此时却笑着解围道:“可是很好吃啊。”

  颜真卿脸上不由浮起笑意,心知这女儿小小年纪便是伶俐又知疼人的。只是身子骨弱,让他开怀之余,难免又有忧虑。

  次日,到了县衙,颜真卿处理过几桩公务,瞥见文书下压着的一份字帖,才想起那日忘了给薛白。

  那小子近来去了国子监,想必正是忙的时候……

  “清臣。”

  “县令来了。”

  颜真卿抬头看去,见到了一袭红色官袍,是长安县令贾季邻踱步进了公房。

  贾季邻是开元二十三年的状元,被榜下捉婿而娶了京兆巨富之女田氏,后来攀附李林甫,青云直上,十二年间官任京县县令,可谓顺遂至极。

  可惜,这般完满的人生却也有忧愁,他年逾四旬,膝下却无一儿半女。

  求神问佛,道是平生作恶多端,需有善行。

  因此缘故,贾季邻近来一直在暗中行善。比如,这次便偷偷让颜真卿提醒李邕。

  “清臣又这般看我,然我亦无可奈何。萧京尹又催了,城南那数十户人家积欠的租庸调……”

  “若是交了,他们便要破家败产了。”

  贾季邻摆摆手,不再多谈。

  他如今对升官兴趣大减,既然来催过了,懒得再多谈这种麻烦事,坐下与颜真卿闲聊起来。

  “对了,还未恭喜清臣收了个好弟子,又赋了一首传世名篇。”

  “弟子?”

  “清臣还想瞒我不成?近来便是长安小儿也能念一句离离原上草,朗朗上口。”

  贾季邻作为状元,对这首诗十分推崇,不住点头夸赞,唯在最后提了一件小事,道:“唯独他字写得不太好,若非特意说了,谁能想到是你的弟子?”

  颜真卿当即叉手行礼,解释道:“县令误会了,他并非我的弟子。”

  贾季邻本来不过是闲谈,见他忽然如此郑重,微愣了愣反应过来,摆手安慰。

  “清臣可是担心有损你的名声?不必在意,国子监许多人都说了,薛白作出如此诗赋却不擅书法,必是天赋的原因,与清臣的教导无关……”

  国子监,太学馆。

  “五庙之孙,祖庙未毁,虽及庶人,冠,取妻必告,死必赴,不忘亲也。亲未绝而列于庶人,贱无能也。敬吊临赙赗,睦友之道也……”

  郑虔手持书卷,正讲到《礼记文王世子》。

  杜五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泪水都从眼角挤出来了。忽然,他耳朵一动,探头看去,坐在前方的杨暄正在那低头玩蛐蛐。

  国子监四个学馆里,国子学馆中多是三品以上高官的子弟,太学馆则是五品以上官员子弟。

  杨暄的父亲杨钊虽未到五品,手段却不凡,早把杨暄送进来了。

  至于他与薛白,自然是因为孝行……想到这里杜五郎被自己逗笑了。

  看了一圈,就没几个人在认真听学,只有薛白还端坐着,颇艰难地跟着郑虔啃读书上的内容。

  杜五郎探头过去看了一眼,见他书上都是奇怪符号,遂低声问道:“你还断句了?”

  薛白点点头。

  “《礼记》我在家就学过,没想到在这国子监许多人还不如我。

  这般下去,生徒如何能比得了各州县来的乡贡……哎哟。”

  杜五郎还在小声滴咕,后脑勺已挨了一下戒尺。

  郑虔博带峨冠从他身边走过,口中还在诵读,手里的戒尺已再次扬起,啪的一下重重打在杨暄的手背上。

  小蛐蛐掉到席上,须臾跳得不见踪影。

  杨暄痛得都不知用哪只手摸另一只手才好,恨不能大嚷一句“阿娘,他打我!”

  郑虔却已绕到另一边去了。

  杜五郎不敢再乱动,耳听着那乏味的文章,连打了几个哈欠,头越埋越低,终于是睡了过去。

  “适东序,释奠于先老,遂设三老五更群老之席位焉……”

  这一觉睡得很香,醒来时口水都已干了。

  转头看去,斜阳从西窗洒到薛白那笔直的身影上,他皱着眉头,学得依旧吃力。杨暄也睡着了,还在打着呼噜。

  一声钟响,郑虔合上了书卷。

  众生徒起身行礼,这乏味的一天终于要过去。

  “暮鼓前还来得及,我们骑马去丰味楼用晚膳吧。”杜五郎拉过薛白,“若再让我吃国子监的给食,我真的……”

  杨暄还与人在打闹,闻言转过身,道:“薛白,我听阿娘说,你与我阿爷交好。

  那往后你便跟着我,称我为渠帅,现在可以带我一道去丰味楼了。”

  渠帅就是对无赖头子的称呼,杨暄这却是要收薛白当小弟的意思。

  薛白笑笑,道:“我还得去向博士请教,不如也一道吧?”

  杨暄对这种事嗤之以鼻,讥笑着走开了,还留下了一句千金之言。

  “聪明人都是等阿爷荫官,谁还读书啊?”

  “唉,生徒真的会不如乡贡的。”杜五郎叹息一声,“既然甩开了这傻子,我们走吧。”

  “我真要去向博士请教。”

  “其实你若有不解,问我也可以,我经籍学得。”

  杜五郎是不情愿但还是随着薛白一起去了公房,远远的便看到几个古板的司业、博士的身影,让人十分不自在。

  “我这在等你。”

  等了好一会,旁的生徒们都已经去用膳了,一群文人谈笑风生地从公房中走出来。

  薛白亦在其中,向杜五郎招了招手。

  “走,随先生们去饮酒。”

  “什么?”

  “杜子美来了。”薛白道,“去给他接风。”

  “杜甫?”

  “不错。”

  杜五郎掰着手指算了一下,道:“虽然是远支了,但若算辈份,他比我阿爷还高一辈,比我高两辈。”

  “走吧。”

  “我们为何要去?”

  薛白理所当然道:“结交朋友,瞻仰诗人。况且今年春闱,我们正该好好观摩,以备来年。”

  “你就不考虑他们是博士,我们是……”

  杜五郎说到一半,连忙跟上薛白。

  他们与先生们一起,从小门出了国子监,直接进了街对面的一家酒楼。

  这酒楼后院便是旅舍,住满了赴京应试的乡贡举子,热闹非凡。

  郑虔面子极大,刚一进堂,马上书生主动让了一张桌子给他们。

  “郑太学来了,我们挤一挤,均张桌子出来。”

  “哈哈。”郑虔大笑道:“今日不论师徒、年岁,皆是忘年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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