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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唐华彩(1~402)作者:怪诞的表哥 - 第 157 页

  唐人的豪放、洒脱、不拘小节,唯在这种时候显得淋漓尽致。

  众人在大堂落座,杜五郎抬眼看着这些他阿爷年岁相当的高官名士,只觉好生不自在,大股如长了钉子。

  好在郑虔、苏源明并不像在学堂上时那般威严古板。反而很是豪爽,凡有好友进来,便朗笑着引见。

  “次山来了,这两位是老夫的小友,敢在御前胡乱拼凑的薛白,杜家小子杜誊。”

  “诸君有礼,元结,字次山,河南府乡贡。”

  彼此见礼,元结时年二十八岁,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眼神清朗,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一股自信昂扬之气,显然是个文武双全之人。

  苏源明很欣赏这个年轻人,拍着他的肩道:“今日还是贡生,春闱之后便是国家栋梁。”

  郑虔评价道:“以次山之才华,今载登科,已算太晚了。”

  “郑公谬赞了。”

  “子美呢?未与你一道来?”

  “就在后面。”元结笑道:“他嫌酒楼里的酒贵,非要自去沽酒。”

  “郑太学、苏司业,多年未见了!”

  忽然听得一声朗笑,众人转头看去,一个身着粗布衣的中年男子迈入店中,人未到而声先至。

  “上次见苏司业还是十年前同游兖州。且尝尝我在街边沽的浊酒,人活于世,若只肯饮美酒,未免太过无味。”

  “东郡趋庭日,南楼纵目初。”苏源明大笑道:“杜子美你若想省钱,大可直言。”

  薛白目光看去,却觉眼前的杜甫与他印象中那个忧国、落魄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这中年人三十五岁上下,虽穿的是布衣。但气格雄浑,给人的第一感觉竟然是……狂。

  两个装得满满的破旧酒囊被丢在桌上,与康家酒楼的精美瓷器一对比,显得颇为寒酸。

  杜甫的衣袖上缝着两块大补丁,但他该是富过,腰间系着条鹿皮带,上面挂着个绣金线的小包,看得出材质很好,不过都非常旧了。

  小包里面装得鼓鼓囊囊,好像还塞了一支毛笔。

  杜甫对这些浑不在意,说笑着已在一众锦袍中坐下,神态自若。甚至还有傲气,以他的才学为傲,不认为有任何外物能掩盖他自身的光彩。

  “来,为你引见一位诗词神童,还有一位你族中子弟……”

  见了礼,苏源明念了薛白的几首诗词。

  杜甫当即来了诗兴,径直起身,招过店家要了纸砚,道:“方入长安便逢如此佳篇,我亦有一诗赠薛小郎。”

  话音方落,店家恰送来纸砚,杜甫拿出一支有些秃了的小笔,捏了捏上面的羊毫。

  羊毫秃笔挥洒,一气呵成,笔落,诗已成。

  “握洼汗血种,天上麒麟儿。”

  “才士得神秀,书斋闻尔为。”

  “棣华晴雨好,服早春宜。”

  “朋酒日欢会,老夫今始知。”

  众人目光看去,杜五郎情不自禁赞了声“好诗!”

  郑虔却是道:“相比子美旁的诗篇,只能算一般。”

  薛白近来也在学诗,更能感受到这种不加思索写诗的才气,郑重谢了,道:“我才疏学浅,和不了杜公的诗作,只想到了一句残句,李杜诗篇万口传,诸公见笑。”

  杜五郎听着都替薛白尴尬,心想这也太才疏学浅了。

  旁人却不在意残句还是全诗,杜甫煞有其事地摆手道:“我不能与太白兄相提并论。”

  “好个杜子美,你素来傲放,今日如何这般谦逊了?”

  “若比诗才,不怕与旁人比,谪仙却是独一无二!”

  杜甫丢开秃笔,挽袖重新入座,笑道:“诸君可知?三年前我便在洛阳与太白相遇,当时达夫兄也在。”

  “你们互赠的诗篇我已听闻了,却还不知详细,快快说来。”

  酒宴并不像杜五郎原以为的那般沉闷。相反,杜甫说起各种经历来绘声绘色,先说了天宝三载与李白同游洛阳,又说了天宝四载与李白同游齐鲁。

  再提到临别时互赠诗篇,杜甫愈显得意,吟诵李白相赠的诗句,神态竟与郭千里有些相似。

  “秋波落泗水,海色明徂徕。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

  众人当即举杯,仰头而饮。

  杜五郎被呛了一口,转头看去,薛白动作潇洒,神色磊落,仿佛酒场豪客,其实手里的杯子里还满满一杯。

  “诸君,我们都中了子美的计了。”元结朗笑道:“他说的是李太白,却是不知不觉劝了一杯酒。”

  气氛当即热络起来。

  杜甫亦喜欢那首《古草原送别》,似乎还看出了薛白酒没喝完,直接又与他提了一杯,由衷欢喜道:“李太白之外又有薛白,大唐诗坛如此,盛哉!”

  元结莞尔道:“长安生徒也是卧虎藏龙啊,好在薛小郎没有今朝应试。”

  杜甫举杯一饮而尽,傲放之态尽显,醉醺醺道:“这一科便是再卧虎藏龙,状头也当在你我之间。”

  周围乡贡举子纷纷看来。

  薛白一直在看着杜甫,先是惊讶于他的狂,却忽然了然。

  是啊,也就是这样的杜甫,才能放出那种狂言。

  “甫昔少年日,早充观国宾。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赋料扬雄敌,诗看子建亲。李邕求识面,王翰愿卜邻。”

  连名重天下的北海太守李邕听说杜甫游齐鲁,都特意赶去设宴款待。

  如此才华,立志要取一个状头又算什么?

  “子美醉了。”苏源明摆手向周围坐人摆手而笑,“诸君不必介怀。”

  “哈哈哈,以杜子美之才,只要个状头,谁不服气?”

  有人这般喊了一句,大堂中众人大笑纷纷举杯,果然无一人敢不服气。

  热络的气氛遂更上一层。

  杜甫不知何时拾起了那根秃笔,又提了一首诗。

  杜五郎饮了几杯酒下肚,连自己国子监学生的身份都忘了。

  唯遗憾杜甫只给薛白赠了诗,反而忽略了他这个杜家子孙。

  醉眼朦胧中看去,墙上那诗却是一首旧诗。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第 85 章 饮中八仙歌

  酒楼大堂,觥筹交错。

  乡贡举子们初入长安,个个都是意气风发,高声议论着国事。

  不少人甚至毫不忌讳地谈论着天宝五载的韦坚桉、柳勣桉、杨慎衿桉,痛骂李林甫。

  其中一桌正在说李林甫在任官的各个时期认错字的故事,高喊着杖杜宰相举杯敬酒,哈哈大笑。

  忽然,有人高声喊了一句。

  “石堡城根本不该打!其城险固,吐蕃举国而守,事若不捷,退则狼狈!”

  薛白闻言,转头看去,只见是坐在隔壁桌的三个书生正在争执,喊话者年逾四旬,也不知是因为酒还是因为争执,面红耳赤。

  他不由疑惑,原来乡贡举子对家国大事也这般清楚。

  “不错。”元结对这话题很感兴趣,当即站了起来,开口道:“石堡城三面险绝,唯一径可上,倘若强攻,必死者数万,得不偿失,与其强攻,不如静待时机。”

  这个话题对于一众举子而言有些陌生,大部分人都转过身去,继续饮酒。

  唯有方才在争执的三个书生端了酒杯过来,想与他们这桌议论。

  “诸君春安,在下严庄,这两位是张通儒、平洌,我等皆是河北乡贡……”

  严庄三十余岁,思维敏捷,谈吐犀利,显得颇为干练;

  张通儒便是方才高喊之人,年纪最大,科举十年未能中第,看着十分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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