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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唐华彩(1~402)作者:怪诞的表哥 - 第 173 页

  “小人得到消息,称十七娘去了大理寺狱。”

  李腾空近来很关心颜家三娘的病情,时常过去探望。

  颜嫣年纪虽比她还小三两岁,书画上的造诣却非常了得。因此她也时常讨教书法,偶尔也聊到颜少府因薛白字太丑而收徒之事。

  “虽然有进益吧,这字还是丑,也不知他最近偷懒没有。

  柳娘子说春闱放榜之后就不见他回家,可能是出事了?阿爷说京兆府捉了不少闹事举子。”

  正是听了颜嫣似有意似无意的这一句话,李腾空离开以后当即让皎奴去问,得到消息后便赶来大理寺狱。

  她终究还是用了右相府的权力,让小吏去问能否探狱,已等了一个多时辰。

  站在那忽回想到颜嫣说话时亮晶晶的眼眸,以及嘴角微微带起的笑意,李腾空不由疑惑,不知她是否看出了什么,甚至是故意出言提醒。

  应该不至于,那般纯真乖巧的一个小丫头,岂有这般狡黠?

  过了午时,皇城中许多官员用过午膳,开始散衙还家了。终于,有小吏过来,引她入狱探视。

  “炼师烦请留个记录,与案犯是何关系?”

  “好友。”

  李腾空没想到他们知自己身份了还要记录,看着小吏在宗卷下题了挚友二字,不由眼帘微敛。

  皎奴递过一颗银饼与一串钱,淡淡道:“案犯的食本。”

  “食本已有位姓杜的娘子交过了,足够的。”

  “给他吃些好的。”

  小吏这才收过银饼,称重之后记录在宗卷上,那一串钱却如何都不收,公事公办的态度,看得李腾空一阵诧异。

  牢房中,杜五郎组织了一场斗草赛。

  也就是每人选一根茅草,决出最坚韧的那根。

  他看中薛白身下的草堆,伸手要拔。

  “你别动他的。”杜甫倚在脏兮兮的草堆里笑道,“他好不容易才挑出干净的茅草。”

  “他就是太讲究了。”杜五郎道:“食后连牙缝都要洗干净,比五姓子还娇气。

  我堂舅就是听说了这件事,才想把女儿嫁给他的。”

  “哈哈哈,大丈夫当不拘小节。”

  薛白懒得理他们。

  在当世,包括牙齿在内很多身体部位坏了都是没得修的,他自是要注意保养好。

  “戊字牢房,薛白,有人探视!”

  忽听得一句喊话,有人举着火把穿过甬道。

  狱中几人纷纷从地上爬起来,往木栅外看去。

  也不知是谁哇地赞叹了一声。

  “薛白。”李腾空最后几步加快了脚步,赶到了木栅前,“你还好吗?”

  她看起来比往日更漂亮些,头上的莲花冠与道袍干净得赏心悦目,身上的香气让人恨不得用力深吸两口。

  “我没事。”薛白道:“你不该来此,回去吧。”

  “是颜少府托我来看看你的,你怎牵扯到春闱大案里了?”

  “与春闱无关。”

  元结在一旁听了,道:“我们交构左相李适之,可能是韦坚的同党。”

  听着这熟悉的罪名,李腾空愣了愣,顿觉尴尬。

  她曾亲耳听阿爷与阿兄说过,易储之前,韦坚案永不结案,政敌一概可以此名义捕杀,此时面对这些人不由愧疚。

  “这是我好友,宗小娘子,郢国公之后,宰相门第,连李太白也要随妻子唤她一声姑姑。”薛白引见,笑道:“这几位,则是我的朋友。”

  “原来是宗小娘子当面。”杜甫行礼道:“我乃太白挚友杜甫。”

  “久仰杜公大名。”

  李腾空以道家礼节应了,偷眼看向薛白,心道他待人真是温和细致,不忘替她解围。

  她还注意到,他称她也是好友,而旁人是朋友。

  “原来薛白还有一位神仙般的红颜知己。”

  众人还在调侃,薛白再次催促李腾空回去。

  李腾空道:“我来,想问该如何救你?嗯……因为我觉得右相做得不对……”

  “自有人会出手保我,出狱了我到玉真观向你致谢。”

  “你会来吗?”

  “嗯,你看皎奴。”薛白道,“回去吧。”

  李腾空回过头,只见皎奴并未看这边,仿佛无处下脚一般,双手抱着肩,努力把身子缩小,一脸窒息的表情。

  因薛白有笑话之意,她不由也笑。

  “那,我走了。”

  李腾空回眸又看了薛白一眼,一袭道袍飘然而去。

  “真是个好女子。”元结赞道,犹不知这是哥奴女儿。

  杜甫不由想念家中妻儿,诗意上口,喃喃道:“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

  “有美人兮来何迟,日既暮兮华色衰,敢托身兮长自思。”皇甫冉则拿司马相如的赋敲打薛白。

  杜五郎更直率,道:“薛白,你对人家也太冷淡了。”

  “我本该对她更冷淡些。”薛白隐约还能闻到些残存的香气,心知李腾空与杨玉瑶、杜妗不同,少女情思一旦招惹了却要麻烦得多。

  “为何?”

  “娶不了。”

  “门第不相配?”杜五郎大摇其头,“你这样可不对,人家小娘子愿来这样的地方看你,你也该为她尽力争取才对。”

  “我也有要做的事。与你说过了,男儿该自重些。”

  “再自重,你不能对宗小娘子自重啊。”杜五郎恨铁不成钢,“我有位族中堂叔,思慕一位有婚约的小娘子,他便愿为了这小娘子舍了前程。”

  薛白懒得再搭理他。

  杜甫抚须叹道:“我族中有一个从侄,与奸臣之女互生情愫,已决意抛开世俗。”

  “啊?那是……”杜五郎愣了愣,转头看去,却见杜甫点了点头。

  牢狱里也无旁的事,总之是这般悠闲聊天。

  傍晚狱卒送来食膳,竟与他们给的食本相符,没有胡乱苛扣。

  杜五郎却觉得少了点什么。

  直到次日清晨,有狱卒进来,把丙字牢一名囚犯带出去行刑,他当即脸色一变。

  “坏了。我都忘了,我们也要被严刑逼供了……”

  “当我们是酷吏吗?”

  有狱吏走进来,板着脸,一身正气的模样。

  “大理寺办案,只讲证据,之所以拿尔等,因尔等出现在李适之别宅当中,例行批拿查证,尔等可服?”

  “不服。”

  薛白干净利落地吐出两个字。

  狱吏顿觉压力,只当没听到,沉声道:“薛白、杜誊,你二人乃当日午后进的别宅,前后未待一个时辰。与本案无关,可走了。”

  铁锁解开,牢门被打开。

  薛白却不肯走,反而在茅草堆中坐了下来,道:“我们既是一起来的,便要一起走。”

  右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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