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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唐华彩(1~402)作者:怪诞的表哥 - 第 232 页

  “哈哈,薛郎君可算回来了。”郭千里高声道:“沾了这一身的香气,一定是随小娘子喝酒去了吧?”

  薛白看着他,没说话,也不知在想什么。

  杜五郎见此情形,只好解围道:“我鼻子最灵,却也没闻到甚香气。”

  薛白却是在考虑值不值得帮郭千里一把,最后点了点头。

  “看。”郭千里见他点头,笃定道:“薛郎君果然与小娘子去喝酒了。”

  “说正经的,郭将军想升迁?”

  “那当然。”

  薛白向杜五郎问道:“陈将军近来可有去丰味楼。”

  “倒是有,可是……”

  “无妨,我带郭将军与他见一面。”

  郭千里道:“薛郎君说的,莫非是陈玄礼。”

  “不错。”

  “薛郎君若想帮忙我调到龙武军,怕是不成。”郭千里挠了挠头,道:“我只能在南衙任职。”

  “为何?”杜五郎道:“将军是怕自己这性子招圣人不喜?”

  “那不是,圣人以前可喜欢我,我在北衙当过将军,值守禁中。因此李太白说我入掌银台护紫微,我以前真是天子禁卫,后来那不是畴昔雄豪如梦里了吗?”

  “为何?”

  郭千里素来直言不讳,此时却是摇了摇头,讳莫如深。

  杜五郎反复又问了几次,他都不肯多说。

  “那这样,我们可帮不了伱了啊。”

  “好吧。”郭千里也无奈,撑着膝盖要站起,“我不求升迁了便是。”

  薛白忽神色一动,问道:“可是与三庶人案有关?”

  郭千里愣了愣,面露震惊之色,维持着那半站半坐的姿态,不知如何反应。

  薛白走到堂外四下看了一眼。

  “那看来是了。此前上元御宴,我看郭将军大胆出入花萼楼,与圣人嬉笑,就不像一个小小的金吾卫中侯。”

  郭千里不答,重新坐了下去,紧盯着薛白,有些懊悔之色。

  “入掌银台护紫微,郭将军以前在北衙禁军,守左银台门的?”薛白道:“左银台门处于大明宫西侧,通往西内苑,西内苑以南便是东宫。

  当年三庶人案,废太子是从将军守卫的宫门入宫的?”

  “那不是,若是我放的,我早没了。”

  “但此事必与将军有关?”

  “你休问。”郭千里道:“这不是你个少年郎该打听的。”

  “打不打听于我都不会有更多影响。将军若不信我,何必每被贬职便来寻我?”

  郭千里为难,两条粗眉都拧在一起,十分纠结。

  薛白不再说话,等着他说。

  “唉,其实也不是甚大事。”郭千里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左银台门不是我下令开的,但那夜我看到圣人的草诏了。”

  草诏就是圣人下的旨意,但没经过中书省。

  “后来,三庶人被拿下了,旁人说他们是擅闯宫城。”郭千里道:“但我们都看到了,是圣人下旨让他们进宫的。”

  “然后呢?”

  “我被押到北衙狱,直到三庶人都死了一阵子了。

  李林甫来告诉我,那草诏是假的,让我去告诉禁军,之后我就被贬到南衙了。”

  “就这样?”

  郭千里点点头,郑重道:“此事我十年未与人提过,你万万不可传出去了。”

  薛白问道:“草诏是真的?还是假的?”

  郭千里又是一愣。

  薛白直直看着他的眼睛,缓慢地重复了一遍问题,道:“真的……假的……”

  “假的。”郭千里咽了咽口水,“当然是假的。”

  送走了郭千里,杜五郎依旧有些迷茫,小声向薛白问道:“方才说的,那是什么意思?”

  “若草诏是假的,那三庶人案就是武惠妃假传圣旨酿成的;

  而若草诏是真的,那就不是假传圣旨了。”

  杜五郎听不明白,眨了眨眼,问道:“那是真的还是假的?”

  “郭千里还活着,因为他说了对的话。”

  到了季夏,右相府也忙碌起来。

  既要筹备征收租庸调、和籴、杂色等等,还要募兵,因今年的战事特别多。

  在这等情形下,李林甫也不太有工夫嫉贤妒能、排除异己。但日渐崛起的杨党就像梗在他喉咙里的一根刺,让他寝食难安。

  他时常忧虑,杨銛、裴宽会取代自己的相位,因此已做了好几次的恶梦。

  “右相,有人持拜帖求见,称是胡儿的部下,来给右相送礼。”

  “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红袍官员匆匆趋步赶来,径直拜倒在堂前。

  “下官张利贞,拜见右相。代范阳、平卢二镇节度使安禄山传达,胡儿请右相安康、洪福无量。”

  “起来说吧。”李林甫淡淡道:“胡儿入秋了才来长安,如今便派你来了?”

  “来给右相送礼,有好消息告诉右相。”张利贞模仿着安禄山的语气,道:“裴宽老狗离开之后,胡儿已收服了他的部下,包括平卢兵马使史思明也与胡儿说,裴宽在范阳时,犯了不少大罪。

  胡儿在边境,也听说了裴老狗敢惹右相,等这次到了长安,一定要为右相出这口气。”

  李林甫听了讥笑一声,道:“本相看这胡儿是又想贪裴宽御史大夫的位置。”

  张利贞吓了一跳,惊道:“右相真神仙!安大府估计正是这心思。”

  不论如何,这般奉承的话还是让李林甫开怀不少。

  他前阵子被薛白连着坑害了两次,圣眷已不足以对付杨銛、裴宽,此事终究是得要有帮手,等安禄山入朝,方好动手。

  仅是那长长的礼单就看了许久,张利贞才退了下去。

  其后,裴冕前来求见,开口便让李林甫有些吃惊。

  “右相,薛平昭之事,下官已查到了眉目。”

  “下官派人到荆州,发现张九龄之妻谭氏已经过世多年。但却发现,张九龄生前确实在长安置了一处别宅在谭氏名下。”

  “果然。”

  “别宅位于安业坊,三进院,据邻居称,宅中人深居简出,从不与人来往。

  仔细一查,发现谭氏确实收养了几个三庶人案的遗孤安顿在其间。

  她过世之后,先是贺知章派人照料那宅院,到天宝三载贺知章致仕,改由驸马张垍派人照料。”

  “张垍?”

  李林甫喃喃着这名字,首先想到的是张垍的父亲张说……

  张说是开元之治时的一代名相,张九龄很年轻时就得到了张说的赏识,在张说去世后而成为宰相,交情匪浅。

  张垍身为名相之子,原本是要在开元十六年的八月娶唐昌公主。但不知为何,唐昌公主在当年五月突然嫁给了薛锈,张垍在八月则改为迎娶宁亲公主。

  直到三庶人案发,薛锈一死,唐昌公主受牵连而遭幽禁;

  宁亲公主的同胞兄长李亨却成了新的太子,地位一路水涨船高。

  两个公主与其驸马的命运,从此天差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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