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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唐华彩(1~402)作者:怪诞的表哥 - 第 26 页

  宫城居北,乃帝王居住;皇城居宫城之南,乃宗庙、官署、军衙、仓库所在,也就是行政之所。

  皇城中楼宇恢宏,与外郭相比又是另一番景致。

  大理寺位于皇城西面,就在顺义门旁。

  衙署大堂前,正有许多囚徒跪在地上,杜媗便在其中。

  今日见李林甫、吉温没来,而长安县尉颜真卿拿出了那份草稿。再加上京兆尹韩朝宗据理力争证明杜家冤枉,杜媗当场便翻了供。

  “冤枉!民女从未见过柳勣为东宫结交谁,至于纵火以烧毁证据那更是子虚乌有,全是京兆府法曹吉温严刑逼供,屈打成招,请诸公明鉴。”

  “不错。”韩朝宗当即正色道:“太子与杜良娣不睦,早已和离,又岂会命柳勣经营?更何谈遣人销毁证据?此案仅有口供而无物证,疑点重重。柳勣,还不从实招来?”

  “我,我冤枉啊,我不过与丈人起了口角,一时气愤……”

  很快,韩朝宗趁着李林甫不在,以最快的速度审明了案情,火速递往宫城。

  见此情形,杜媗以为,杜家就此沉冤昭雪了。

  她想到那个被杜家救回的少年郎薛白,正是他连夜报信,他们遂在书房找到了关键证物,交由太子,再递到这些刚正忠直的官员们手里,终于得以翻案。

  “成了,我们做到了。”杜媗心道。

  然而,当裁决下来,落在她耳里,却如一道五雷轰顶。

  “柳勣、杜有邻等要犯,杖一百,家小流徙岭南……”

  杜媗不可置信。

  案子分明已经审明了,她阿爷是冤枉的,杜家是冤枉的,为何却要无罪之人受罚?

  没有人给她解释。

  仿佛在这之前的审讯只是开宴前的一场表演,无论演得如何,都不影响上菜。

  而跪在那瑟瑟发抖的杜家众人,便是这场盛宴的一盘前菜。

  堂上诸公高坐,似要将她们分食。

  御史中丞杨慎矜目光落处,将杜媗带着悲绝表情的美丽容颜看在眼里,同情地叹息了一声。

  他一直都知道,即便杜家冤枉,案子既已闹大,圣人便不可能宽赦杜家。

  否则,万一让人有了与太子亲厚也无妨的错觉,于社稷何益?

  因此他今日冷眼看着韩朝宗一力为杜家洗冤,从头到尾也不阻拦。

  “韩公。”杨慎矜转头低语道:“你已尽力了。”

  “太子已割袍避火,今日我非为太子,乃为尽快平息此案。”

  杨慎矜点点头,道:“韩公高义。”

  韩朝宗苦笑不已,侧头瞥了一眼坐在后面听审的左相陈希烈,也不知对方睡着了没有。

  就在今年,原本的左相李适之已被李林甫借机贬了,换上了这万事不管的陈希烈。

  韩朝宗一向与李适之交好,早已知道自己这京兆尹马上也要滚蛋了。

  但方才解释一句,无非是希望李林甫不要赶尽杀绝罢了。

  “称不得高义,无非是想着最后在京尹任上办件好事,可惜了没能办成。”

  杨慎矜虽也为李林甫办事,却还存着风骨,四下一瞥,压低了声音道:“韩公已活了无数人性命,今日若定下杜家谋逆大罪,只怕死者更众。”

  “也只能做如此想了。”

  “无可奈何了。”杨慎矜道:“那就,先杖杀了柳勣?”

  韩朝宗点点头,道:“可。”

  杨慎矜是右相一系,要杀柳勣这個太子连襟立威;

  韩朝宗心中亲近太子,却也恨不得快点把柳勣杖死、以免攀咬更多人。

  两人立场不同,此刻杀心却相同。

  “冤枉啊!”

  柳勣早已没了往日的豪爽,被摁在地上,大喊冤枉不停。

  监刑的大理寺小吏却是摇了摇头,道:“你冤枉?你他娘还冤枉?伱可知有多少人被你害死了?”

  这小吏转身一指,柳勣趴在那顺其手指看去,见到的是道士方大虚、杜宅管事全瑞等一应从犯,同时被缚在一旁的还有许多他的友人。

  想到往日觥筹交错,柳勣一阵恍惚,犹不信自己能落到死地,大吼道:“他们答应我的!吉温,你答允我状告太子会有大前程!你答允我的……”

  “行刑!”

  柳勣腚下一凉,中衣已被脱了下来。

  重响声中,笞杖打来,剧痛。

  他不由惨呼一声,还在盼着吉温喝令停止施刑,或者熬过这一百杖刑,遂咬牙苦捱。

  不知为何,那笞杖看着轻飘飘的,每击一下却真是痛彻心扉。仅仅五杖之后,柳勣腚上已是皮开肉绽,再也支撑不住,如杀猪般地求饶起来。

  “啊!痛……别打了……杀了我吧……”

  “杀了我!”

  惨叫声传过衙门,传到了众犯人耳里,使他们胆颤心惊。

  许多被柳勣连累来的人本还在破口大骂,闻声不敢再出声。

  仅仅不过二十余声响,那声声笞挞竟已停了下来。

  “报,柳勣挨不住,杖死了!”

  杜媗忍不住转头看去,只见那个豪爽狂疏的丈夫光着身体趴在院中一动不动,腚上血肉模糊,其后,它像个破麻袋一般被人拎起,丢在一旁。

  连落地的声音都像个麻袋。

  杜媗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回想当年,柳勣相貌堂堂、谈吐不凡,家中众人都觉得满意;婚后也有过相敬如宾的时光;再后来,二妹嫁了太子,他在外面听多了吹捧,狂态渐露,直到一发不可收拾;

  于是全家都厌他恶他,她私下里规劝了无数次,却拿他毫无办法。

  她并非与他还有多深感情,而是极想恪守一个妻子的本分。

  但此时她又忽有些恨自己不能早下决心、非要维持着那表面的体面,直到大错铸成。

  “下一个,杜有邻。”

  没时间让杜媗为她的丈夫悲伤,她的父亲又被拖到院中。

  “别碰老夫的衣服!”

  “阿爷!”

  “摁倒!”

  “阿郎!”

  之前众犯人皆恨柳勣胡乱诬告,并不出头。此时见杜有邻被拖出去,心知这无妄之灾下一个就到自己,惶恐不已,纷纷哀嚎,登时大乱。

  杜媗奋力起身,想要去拦,混乱中额头却挨了一棍,摔倒在地。

  “都住手!”

  御史中丞杨慎矜大喝一声,亲自上前,扶起杜媗。

  “我阿爷是冤枉的!求诸公明查!”

  杨慎矜语态柔和,道:“娘子已救不了令尊了,多顾忌自己吧,杨某会尽力免你流徙之苦。”

  杜媗一愣。

  她忽抿了抿嘴,挣开杨慎矜的手,重新跪倒在地。

  她如何听不懂他的意思?

  语下之意,无非是要她给他当妾或是私伎。

  她不觉动心,只感到屈辱。

  那种被当成一盘菜等着被分食的感受闷得她透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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