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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唐华彩(1~402)作者:怪诞的表哥 - 第 360 页

  薛白道:“张驸马来见我,就不怕被我牵连?”

  张珀笑道:“无妨,我已与圣人坦言相告,听说你也是?”

  “那真是巧了。一住:.xbquge.a

  薛白见了张咱的笑容,心情并不好。

  因为他发现,他们的计划撞了。都是想找个适合的时机向李隆基坦诚,结果让张珀抢了先,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张驸马可否告诉我,你是如何与圣人说的?”

  张珀竟还真就开口,娓娓道来。

  “我年轻时与薛锈是至交好友,与唐昌公主交情亦不错,我差点就娶了她。薛锈死后,我对他抱有同情。当时我便知道,张曲江公虽已外贬,还是庇护了三庶人案中一些无辜被牵连者。”到了天宝三载,贺监致仕,临行前与我说,张曲江公收养的那些无辜者当中还有一些孩子未长大,养在一个院子里,托我照拂。但只过了两年,此事被八娘发现了,你们都被她发卖了,我亦无能为力。”

  “都是落了贱籍的官奴,大部分都发卖到了皇子公主府上,我知八娘是付唯独你活下来了,我不知是何心情,顾不得,因你搅出了太多事,早晚还是我,我只好忙着撇清关系。”

  “刑部郎中徐浩是我好友,他是张曲江公的外甥,一直想给张公立神道碑,我收买了他的近侍偷了纸稿交到刑部萧隐之案上,借郑虔一事,试探圣人的反应,果然,圣人宽仁,没有追究郑虔。我便准备着找机会向圣人坦诚。”

  “不久,我得知唐昌公主见了你一面,为此又踌躇。

  好在,她没有被庆王怂恿,与你说了实话。

  你不是薛锈之子,而是他收罗来的孤儿,于是我才敢坦然与圣人实言。”

  “知情者都认为你是薛锈之子,一直在以此大做文章。

  有人指责兄弟交构李瑛余党,还有人真想交构李瑛余党。

  圣人让我把一切呈现给他看,我就呈现给他看看。”

  说到这里,张咱摊了摊手,神态坦荡而轻松,笑道:“就是这么简单。”

  薛白反问道:“张驸马做这件事,只在意两个人,你自己与唐昌公主一直以来,许多人都想利用薛白的身份,借着三庶人案攻讦政敌或收服盟友,经张珀这般一坦白,只会显出他自己与唐昌公主的老实。

  唐昌公主老实之处在于虽见了薛白,却没有以薛锈之子的身份绑着薛白做事,实话说了薛锈蓄养义子之事,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也就成了张咱的底气。

  “是啊。”

  张咱坦然承认道:“希望经此一事,她的处境能好过一些。”

  这句话听着温柔,好像这是一个很好的人。

  薛白却只觉得张填相当冷峻,至少在这件事上,张几乎要害死他。

  整件事到现在,张咱根本就没有与他提前通气。

  薛白有可能弃考失去前程;也有可能因为瞒着真实身份而被杀掉……..张珀就不在乎这些,自始至终目的都很明确,很简洁。

  再细想张珀说的那些话,对那些官奴,他能庇保就庇保,他们死了,他也无所谓;

  对宁亲公主的感受也不在乎,连好友徐浩、郑虔的前途性命都拿去用来试探。

  那张驸马今日来,所为何事?”

  “解决麻烦。”张咱道:“事是由我而起,自当由我来解决。”

  这倒是真的,李隆基大可不必为这点事烦神。

  张拍了拍薛白的背,显出些长辈的和蔼可亲来,道:“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我也会尽力。

  这也是真话,他虽然冷漠,但并没有故意害人的打算。

  若薛白死了便算了,既然薛白能自救。

  在不损害自己的情况下,他也不吝于出一份力帮一把。

  薛白虽看得明白,但不至于连虚以委蛇都不会,眼下与张咱翻脸没必要,他遂问道:“驸马打算如何解决?”

  “先说一点。”张咱道:“你做错了,你是逆罪贱籍官奴,却隐瞒此事,贪图官位。

  你肯不肯承认自己错了?

  薛白不承认。

  他虽生在这大唐,心里却对这规则没有一丝一毫的认同。

  但张珀也不在乎薛白心里怎么想,从问话的方式肯不肯承认几个字就听得出来要的就是一个态度。

  “是我错了。”薛白马上道。

  “好。”张珀道:“你犯的是大罪,长年累月的欺君之罪,对吗?”

  “对,我有大罪。按理,圣人该杀了你。”张珀道:“但圣人宽仁,没有忘记你一直以来的孝敬。

  还有,杨贵妃、高将军都会为你求情。因此,可以饶你一命。”

  “圣人大恩,也多谢驸马。”

  张珀道:“如此,保下了你的命。但代价必须有,天宝六载上元节,你亲口承认你是薛灵的儿子,御前认亲,圣人不会错。你犯了讳,也是真的。”

  “驸马也知道,圣人曾答应许我一个状元。”

  “不错,既然圣人如此厚待于你,当时你却欺瞒着圣人,如今竟还有脸提此事?

  也难怪李隆基喜欢张珀,确实是太懂事了。

  薛白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一点做得不好。

  他沉吟着,缓缓道:“也请驸马体谅,当时我若自揭身世,必然要死。”

  “不会死。”张咱道:“你至多也就是被重新发配为官奴。事实上,你若自揭身世.

  求一个贾昌一般的富贵也不难,你就是贪,为了贪心宁可欺瞒圣人,你还敢让我体谅我帮你,是觉得你知分寸。若不知好歹,我会请圣人赐死你。”

  「我志不在当贾昌。”薛白道:“我志在社稷。”

  “我呢?”张珀道:“我亦志在宰辅,薛郎可否帮我?”

  张填难得愣了愣。

  他是在反讽,没想到薛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驸马若欲拜相,我必全力扶持。到时国舅为右相,驸马为左相。”薛白道:“我平生,恩必报,债必偿。够了。”张珀竟是被薛白气笑了,道:“科举这条路你走不通了,先保得性命,待献上戏曲,等圣人消气了,再请赐官吧。”

  薛白思忖着。

  其实这并非不能接受的结果。

  他从一个逆罪贱奴,一年间把处境改善到这地步,算不上太差。

  问题在于,往后用来哄圣人的新奇手段只会越来越少,若不一鼓作气,前程只怕有限。

  但张填说的也是实话,李隆基再大度,被蒙骗了这么久,自是不会再赐状元了。

  而且赐薛白状元还意味着得去推翻去年上元节御宴上的佳话,就薛白现在这招他烦的样子,怎么可能“这其中关节想通了,答应我不再闹事,我带你出去。”张咱道:“你还是薛灵之子,没有人能再陷害你。

  但一个状元之衔,换一个心安,值得。”

  薛白沉吟着,缓缓问道:“有一些人,拉拢了杨钊,掌控了竹纸的工艺、定价,可是驸马出的主意?此事我确实知道。”张珀道:“我教他们如何逼你犯讳,他们便知顺势夺下竹纸之利益。不是驸马安排的?”

  “我不管闲事。”

  薛白又问道:“崔翘宁可丢掉礼部尚书之职,留下犯糊涂的名声,也要对付我。除了顺从圣意,可还有别的原因?并非每个人都是成心对付你,崔翘亦不好 受。”张珀道:“春闱本该由礼部侍郎李岩主持,如此,出了事还有斡旋的机会。

  但你们春闱五子闹得厉害,将崔翘架了上去,他名望虽高,却无实权。

  逼迫他的人很多了,名次、竹纸、权争,他是真心想调任东都留守一职。

  薛白问道:“若罢黜了我,谁会是状元?”

  “杨誉。卷子写得好?”弘农杨氏,与天宝六载的状元杨护算是族兄弟。”

  “哦,想冒认我为子的杨慎矜的亲戚,与杨洄也是亲戚?”

  张填懒得再与他说,问道:“你要活,还是要状元?驸马可否容我考虑。”

  “我虽不急,你却要想清楚。”张咱道,“若晚了,有人要落井下石了。

  说来,李林甫到现在都没有动作,大概是在谨慎观望。

  也许就是这一两日,可能出手给薛白致命一击。

  右相府。

  议事堂内,达奚恂说了许久之后,发现李林甫捻着胡须,似乎走了神。

  他不得不出声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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