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狗咬了』
“没有。”
“喊,还是状元郎呢,丢死人了,转个身我看看。换过了,袍子没咬到。”
“又不是我缝的,你大半夜跑来想说什么?”
薛白先拍了拍颜,让他先去歇着。
之后,稍稍犹豫了一下,借着夜色的掩护,再侧了侧身,方显得不那么尴尬。
“圣人明日要给我赐婚,你若不愿,明早我想办法阻拦此事。阿兄活该,让你到处沾花……不对,什么关我愿不愿的?”
月色下,颜嫣的身影往后退了一步。
薛白看不到她,揣摩着她的心思,有些摸不透,遂道:“我今夜来,便是商量一下如何阻止此事,我应该能阻止的.…….哦,我可是困了。”
『嘭的一下,那本来就挂着锁的门被关上了。
薛白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摇了摇头。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似乎已经不纯粹是重生前那个自己了。
忽然,那门又被推开一道缝,永儿提着一个灯笼,以有些颤抖的声音,道:“薛郎,三娘说,抗旨可是要杀头的,你还是老实听主母安排好了。”
次日天明。
“圣人作主,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韦芸叹息道:“只要你不嫌我家小女身子体弱多病就好,每年这丹参也不知得花费多少钱财。”
“是学生不配。”薛白道:“那若是…….若是可行。可先订下婚约,至于成婚,不如再等两三年,既让她多陪师娘,也等老师回来,毕竟如今都还年纪小。”
“是这个道理,你这孩子想得周全。”
“若这两三年间,老师觉得我人品不堪,或是我闹出了大祸事,到时退……..”
“莫说这些了。”韦芸笑道:“平时多爽利一人,这桩事上怎瞻前顾后的,我尚且不提别的好歹呢。这是喜事,利落些。”
“是,凭师娘作主。”
“去吧,你忙你的事,上衙要晚了。圣意来了,我带三娘接旨便是。”
薛白于是告辞。
韦芸忙吩咐大婢相送,探头往外看了一眼。
“出去了?”
“是,娘子。”
“太好了!个个都想榜下捉婿捡现成的,苍天开眼,这孩子不是个没心没肺的。”韦芸当即便起身,喜不自胜,“快,备笔墨,得给阿嫂写封信。”
“也不知崔娘子该有多急呢,殊不知薛郎写《西厢记》便是早早料定会有这一出!
『你何处看的』奴婢这便去备笔墨。”
“慢着,先莫声张,待圣意下来再提。”
虽恼这婢女偷看戏文,韦芸却还是高兴不已,想着要如何给崔氏、颜真卿说此事。
但等她几封信都写完了,等了许久,却一直没等到圣旨,一颗心焦急起来。
到了下午,永儿跑到堂上来探头探脑,也是急得不行。
“娘子,听说长安城抢薛郎做女婿的可多,莫不是他们连圣旨都敢拦?”
韦芸不由蹙了眉,心知确有这种可能……
直到暮鼓声响,连她都觉得心慌,忙对永儿道:“你快去陪着三娘,莫让她等焦急“哎。”
“来了,娘子,前院有圣旨来了!”
“怎么办?教了三娘怎么答吗?我知道我知道。”永儿连忙举手,“按着戏词最后一段答就好了,谢当今盛明唐主,敕赐为夫妇』!臣谢陛下恩典!”
圣旨送到时,薛白犹在秘书省,遂在一众同僚的注目下领旨。
给他的旨意有两份,第一份是任命他为承务郎,兼太乐丞。
承务郎是文散官第二十五阶,是虚职。但是官阶是从八品下,李隆基是硬生生把薛白提到了八品,为的就是让他兼任太乐丞。
太乐丞也是从八品下,属于太常寺太乐署,负责音乐、舞蹈等教习,以供朝廷礼乐之用,王维及第之后的起家官就是太乐丞。
如此一来,薛白才入仕十余天,身上的官职便是承务郎、太乐丞,兼秘书省校书郎、图书催纂使。
这是李隆基对薛白一直以来尽力献宝的奖赏,也是因为薛白的态度很让他满意。
紧接着,第二份圣旨,便是给薛白、颜嫣赐婚。
一场风波闹到头来,薛白娶的既非高门大户,又非贫寒人家,女方家世在圣旨里一笔带过,只说是两情相悦、师门相亲,总之是一锤定音,都不许再闹了。
『什么』
陈希烈听得消息,匆匆起身赶来,奔出官廊,直赶到秘书省大门处,正见薛白捧着两卷圣旨站在那发呆。
“你……尘埃落定了。”薛白也不知在想什么,恍惚了一会才回过神来,道:“得左相提醒,如今我成家立业了。
陈希烈回过身来,暗道如此也好,方才抚须从容而笑,问道:“一切皆如你所料,终成了是金榜上的状元,奉圣旨的女婿』?”
“左相也看《西厢记》”
“偶然听闻罢了。薛白笑了笑,道:“看得出来,左相虽淡泊,实有济世之志向。”
若不是有志向,陈希烈总不能是因为喜欢这些情情爱爱的戏文才看得这般认真,信手拈来。
但陈希烈却连忙摇手,道:“没有没有,薛郎不要说笑。”
两人说罢,薛白回过头,恰见李华也站在台阶上看自己,眼神隐有些幽怨。
但薛白也不欠他的,他女儿帮忙写本戏文而已,他一年间都升到六品官了。
此时,暮鼓声还在响,而秘书省的诸人却都不急着还家,因圣人旨意上说了夜以继日编纂者,发膏火之费。
薛白也把心神收回来,投入这样的忙碌之中。
偶尔,他会低头看看衣襟上的绣纹,心想浅青换深青,又得要再缝一件新的官袍了。
第 195 章 刊报院
四月初四,雨后初晴。
长安城的春天什么都好,就是空中太多的柳絮飘舞,恼人得很。
如今柳絮停了,葵花刚开,也还未开始热,正是天气明媚。
杜五郎哼着小曲,牵马走过皇城,到了十字街附近只见西边十分繁忙,官吏匠师们脚步匆匆。
旁人说这是盛世文风昌盛,他只觉看着都累。
“敢问可知校书郎薛白在何处?他刚入秘书省只怕你不认得,是个年轻人,比我高半个头……”
“在那边,在那边。”
杜五郎遂走进了沿着皇城大街的衙署,走到最里面的一个庭院,仪门是紧闭着的,他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股木头的香味,混杂着墨的气息。
“笃笃笃。”
“我是杜誊,薛白在吗?”
等了一会,被引入院中,只见薛白正在查看一张纸,依旧穿着那身浅青色的官袍,神态认真。
「哇,好多人。你官不大,手下管的人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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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称得上大师,个个识字通文章,且手艺好,唯皇城方可召集这许多人才。”
“这是在做什么?”
薛白正在做刊行邸报的准备。
虽然李隆基说过段时间召集些文人来颂赞盛世,薛白却不打算只发那些干巴巴的内容,他打算将邸报的版面排好,添些时事文章,这部分如今已可先开始制作雕版了。
他试着把雕版印刷与活字印刷结合,一张邸报可分为好几个版面,交由不同的工匠同时雕刻,最后再排在一起印刷。
过程中一直出错,很多想法也不对,走了许多弯路,字体、油墨、版材等操作起来也极麻烦……
但办法总得比困难多,进步就是克服困难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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