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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唐华彩(1~402)作者:怪诞的表哥 - 第 425 页

  这还真是两回事,薛白道:“若不是那些宫使一直盯着我,我巴不得每日到你那去。”

  “我知道,玉环真讨厌,我的人凭甚给她排戏啊?还这般忙。”

  抱怨了一会,杨玉瑶还是关心起薛白的前途来,再问道:“你真能留在昭应县?五成把握。”薛白道:“谋官而已,让达奚父子去试试。若不成就下次,反正我上任校书郎才几个月。”

  “达奚珣敢背着哥奴与你交易?”

  “不说哥奴怕我,他至少烦我。”薛白道:“遇到与我有关的事,哥奴下意识该会回避。达奚珣感受得出来,应该敢。”

  “这般简单?压力、好处皆已给吏部侍郎,让一个八品朝衔兼任九品县而已,小事。

  一住:.xbquge.a

  谢阿蛮已经到了,催薛白去戏台恭候贵妃。

  事虽小,杨玉瑶却喜欢他运筹帷幄的样子,偏是才聊了一会儿,谢阿因贵妃若遇到唱法上的问题可是要让状元临时改词的。

  杨玉瑶没有这种气派,只有气恼,凑在薛白耳边娇声道了一句。”改日来找我,我让青岚帮我,一定降了你这只妖。

  薛白听了不由抬起头,杨玉瑶满意他的反应,这才翩然而去。

  她走之后,薛白还真仔细想了想,该如何去看她。

  峭处。白天他若想过去,守卫该是会放行,但夜里却不方便。

  总不能从骊山的峭壁处攀过去,那附近也是守卫森严。

  从芙蓉池戏台去虢国庄之间隔着一道外宫墙,这宫墙直连到骊山的陡峭处。

  到了芙蓉池,贵妃还未到,旁的伶人都已扮上妆,正在练唱腔。

  扮法海的刘化手上托着个钵,正在独自练戏曲台步,见到薛白,连忙躬身行礼,唤道:“薛郎来了。”

  刘化这人很复杂,他体形壮阔,脸带威仪,站在那时颇有大。

  气质,这点倒像是高力士。但他开始唱戏,既能演出凶恶,也能演出那种宝相庄严之感。

  薛白每次见他都觉疑惑,不由问道:“冒昧一问,你可曾钻研过佛法?薛郎真慧眼,老奴这几日确在研习佛法,为的是扮好法海一角嘛。”

  刘化讨好地上前赔笑,气质一变,完全回到了鸡坊典引宦官的模样。

  薛白惊讶于他能前后相差如此之大,心中赞叹他确实是擅于表演,问道:“试戏时,我便看你有法相。”

  “那是老奴演出来的。”

  “演戏、唱功了得,也肯下功夫,梨园该有你一份地位。”

  刘化听得大喜,讨好道:“那老奴恳请薛郎多写些老奴能唱的角才是。

  戏台上,李龟年、董庭兰等人正在调整曲乐,薛白不通这些,遂与刘化闲聊了几句。

  “你识字,读过书?刘化应道:”老奴幼时家境还好,后来家道中落了,才沦落到卖身奴。

  “为何有这般变故?回薛郎,是旱灾。”

  “旱灾?何处?刘化道:“老奴是河内郡怀州人,自开元十年起自冬涉春,至兹夏首,宿麦将秀,时雨未洽,久旱连年,入不敷出。再加上阿爷暴死,老奴也就沦为孤寒了。

  薛白留意到,他话里用了几句官府文书上常说的话,大旱不叫大旱,叫”时雨未洽”。

  河内郡怀州就是河南沁阳,与洛阳几乎只隔着黄河,算是离京畿很近的地方。

  “据我所知,开元以来,凡有灾年,朝廷赈济都是十分有效的?”薛白道:“每有灾情,圣人派赈灾使勘察,切加访恤,地方官吏如不能自济者,则发义仓赈给,地方义仓当卓有成效。”

  刘化微微尴尬,应道:“薛郎说的是,怀州大旱那些年,朝廷义仓储备充足,赈济及时。

  虽时有流民、偶有暴乱,都被迅速平息了。”

  “偶有暴乱?在薛白印象之中,大唐盛世一直到安史之乱前,应该是没有什么叛乱的,他对此颇感兴趣,追问道:“有吗?刘化应道:”河内郡那边曾有过几次,癣疥之疾,不过是数十、数百贼人趁灾打劫官府罢了。

  薛白继续追问道:“为何叛乱?因赈灾不利?刘化没想到他对这个话题如此执着,但反贼为何要造反他又如何能得知,尴尬地笑了笑,应道:“要老奴说,都是些狼子野心、狂妄悖逆的妖贼。”

  那这些妖贼都是什么样的人?”

  “该都是些被谶言所惑、不知天高地厚之人。

  薛白问道:“什么谶言?一直谈这话题让刘化有些心中怵怵。

  抬眼一瞥,见薛白目光灼灼、是真对这些事感兴趣,他遂叹惜了一声,说起更详细的旧事来。”老奴家乡一妖贼,算辈份还是老奴出五服的族人,妖贼刘定高。

  被手执金刀起东方的谶言迷了心窍。

  开元十三年,怀州连着旱着三年,刘定高聚众造反,我阿爷不肯响应他,他遂杀了我阿爷,抢了我的家财,攻打洛阳…….跟他去的二百一十三人,被尽擒而斩,也就平息了。”

  薛白问道:“这些人随着刘定高叛乱,是因信了谶言,还是因为旱灾活不下去了?”

  “开元年间,岂至于活不下去?”刘化笑道:“像老奴卖了身,也还是活得好好的。

  话题自然而然也就移到刘化个人的际遇上来,他说起自己是如何沦落到洛阳、长安,如何学唱曲,如何净身当了宦官……..

  正聊着,谢阿蛮已换了一身衣裳过来。

  “薛郎又躲在这里偷懒,贵妃到了,你快些随我去见。”

  芙蓉池水清澈,让人恨不得跃入水中,求一个清凉。

  戏台便搭在水面上,恰取名为水榭歌台。

  台上,李龟年按笛吹奏,薛琼琼在弹古筝,董庭兰以筚伴奏……合成动人的曲声。

  曲声飘进一座单独的梳妆楼,正坐在铜镜前妆扮的杨玉环不由开口唱起来。

  “青城山下白素贞,洞中千年修此身……

  谢阿蛮上楼时听得如此动人的歌声,不忍打断,立在门边恭候着。

  还是杨玉环回过头来,问道:“来了?”是,薛郎在楼下恭候。”

  “让他上来……勤修苦练来得道,脱胎换骨变成人,啊,啊……

  薛白登楼时,恰听到这歌声,虽只一个啊字,却也婉转起伏,酥软人心。

  他停下脚步,可看到对面的铜镜里映出的杨玉环那绝世容颜。

  “渡我素贞…….嗯?来了。”

  杨玉环回过头来,笑道:“我起来得晚了些,劳你久等了,快过来,看看我这妆扮如何?

  她与谢阿蛮身上的戏服都是薛白所制,一白一青,全然不同于当世的鲜艳风格,素净了些,仙气飘飘。但在腰身处却又很好地勾勒出了杨玉环的线条。

  不同于李腾空那纤细、脆弱之感,更有韵味。

  衣裳前日还稍微改了一下,因此今日杨玉环特意站起身来,转了一圈。

  “美吗?”头饰如何?

  头饰也是薛白设计的,参考的是婺剧里的造型,如花蕊形状的花钿也是此前少见的装束,让人眼前一亮。

  “问你话,头饰如何?不好吗?

  薛白正在想,沉吟道:“鬓角还可以稍作调整。”

  他抬起手,想给杨玉环拨弄一下鬓角,很快便意识到不妥,停了下来。

  彼此虽是义姐弟,这动作确实太过逾矩了。

  “咳咳。”

  薛白停下动作有几息工夫之后,谢阿蛮连忙上前,站在他面前,屏息,让他调整她的鬓角。

  “有水吗?遂有宫娥递上一水杯,薛白手指沾了些水,将谢阿蛮鬓边的头发稍稍打了点卷。

  杨玉环一看,不由眼前一亮,惊喜道:“这样好看,有青蛇的妩媚感。”

  谢阿蛮正觉脸上湿湿的,恼他将她的妆面弄花了,听得这样的称赞,又是好奇又是喜滋滋。

  添了这一点细节,她们对着铜镜看了,愈发满意。

  “没白收这个义弟,真是有两下子。”杨玉环对着镜子看了又看,舍不得放下,末了打量薛白一眼,“是个懂美人的。她自称一声美人都算是太过谦虚了。

  之后无非是排演,薛白领着三份俸禄。却每次都躲在帷幕后悄悄打盹,旁人只当他在沉思。

  这日却被杨玉环逮到了。

  “好你个薛白,我唱得不好吗?你看得睡着了。”

  “回贵妃…………『叫阿姐,养不熟的白眼狼。”

  杨玉环心情好,抬手虚指了他一下,颇显亲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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