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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唐华彩(1~402)作者:怪诞的表哥 - 第 501 页

  “五千石粮,都够五百人吃一年了。”吕令皓道:“这可不是小事,拿县里的粮食换铁石,万万不敢。”

  薛白马上便听出,吕令皓不像看起来那么糊涂,很多事他分明心里清楚。

  宋勉道:“县令既知此非小事,可想过,高崇已经拿了对方好几批货,这一年的粮食若不给。万一对方不肯空手而归,如何是好?”

  吕令皓正色道:“本县岂惧这些人?”

  “这样吧,由宋家出钱,买下这批粮食可好?”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吕令皓无奈,叹道:“县署里铸农具,如何能让宋家出钱?”

  他终究还是得看宋家的面子,毕竟宋家与河南尹以及更多重臣相交匪浅,于是答应下来。

  一间黑暗的地牢里,高崇正抬头看着石板盖边透出的隐隐一点缝隙,心里满是对自由的向往。

  他不在乎丢了官职,想的是只要能脱身去找义弟,天地广阔,大有作为。

  就好比樊牢,当年在怀州当捉不良帅,不见得有多自在,该说是处处受气。

  但自从刁丙、刁庚兄弟抗税杀人,被他私放了,樊牢反而如困鸟出笼。

  高崇认为他脱身的机会就在樊牢身上。

  薛白痴心幻想,竟想接手他偌大的生意。却不掂量自己有多少斤两,肯定是接不住的。

  这次,吕令皓必然把那三万石粮吞了,一斗都不可能给出来。

  到时刁丙带着铁石来,要兑现那一年的粮食,薛白根本拿不出来,唯有让他出面去安抚刁家兄弟。

  交易的地方必然在走私船上,他最为熟悉。而他只需要承诺刁家兄弟,高尚能够给三倍的粮食,足以让刁家兄弟帮忙杀掉薛白。

  考虑着这些,也不知过了多久,高崇每一刻都觉得自己要疯了,偶尔还想到。哪怕让薛白来烙自己几下,也好过这种黑暗中的苦闷等待。

  忽然,那石盖板动了,他不可抑制地也激动起来,紧紧盯着它。

  好一会,才有人举着火把下来。那火把很亮,像太阳一眼耀眼,却不能像太阳一样照亮每一寸黑暗。

  高崇眯着眼,好不容易才看清了薛白。

  除此之外,还有一人,有些眼熟。

  不等高崇认出这人,对方怒吼一声,冲上前来,给了他一鞭。

  高崇狞笑起来,他已经不怕痛了。

  “王仪?你个贱奴,你终于让本县丞高看你一眼了。”

  王仪再次狠狠挥鞭,直抽得高崇皮开肉绽。

  “再……再来啊。”高崇发了狂,“你怎么一点劲都没有,哈哈,不痛。”

  末了,薛白拉过王仪,道:“来日方长,你先去把账簿拿出来,让我的人抄录一份,我要送给宋勉……”你说什么?”高崇忽然叫道:“你方才说谁?”

  “宋勉。”薛白淡淡问道:“有何问题?你,你知道了什么?”

  高崇这才失态了。

  薛白的两句话,比鞭答更让他惊讶、惶恐。

  见此情形,王仪方有了些报仇的快感,重重往高崇脸上了一口,先带人去拿账簿。

  地牢中,薛白点亮了几盏油灯,方便看清高崇神情的变化。

  火炉也被点起来,烙铁放到火里烧着。

  “我发现,你一直在轻视我,你觉得你能做事我做不了,是吗?你怎么知道的?你不应该知道.…….”托你的福,吕令皓、宋之悌等人都对我很好。”薛白道:“他们也需要有人代替你做些脏事,我能做,自然就知道了。”

  “你,你做不了,你没有我的实力。

  惨叫声中,烟气缭绕。你可以说理由,但不要妄下定论,显得狂妄无知。”薛白道:“还有,你好像还没有习惯,我才是反贼。”

  “啖狗肠!记住,我是反贼,你是反贼的狗腿子。

  我与你主子是一个性质的,不是与你一个性质的,明白吗?

  你就是一个在长安荡妇裙子里啖尿的狗面首,你也配与府君相提…………

  好一会,薛白把烙铁丢到火炉里,心知今天对高崇的心理施压已经够了。

  “闲话少叙,聊聊樊牢,聊聊刁丙、刁庚兄弟。”

  高崇瞳孔一震,惊诧万分。

  薛白这么快查到樊牢,相当于把他逃出生天的梦都击碎了。

  “樊牢以前是怀州的捉不良帅,他祖上也是显赫过的。但他阿翁、阿爷都是旁支庶出,家道中落,青年时连饭都吃不起。

  好在他高大魁梧,又识得字,得贵人赏识,到了怀州当了差役,后来还当了班头。”

  “刁丙就是个种田的,他和骊山刺驾的刘化,是同一个地方的人。他们认不认识我?

  不知道,但开元中旱灾后那几年,他们闹得凶,渐渐成了亡命徒…….”

  刁丙重重咬了一口胡饼,抬头看去,已能望到远处的偃师县城。

  大雪天里,他脚下穿的却是一双茅草编成的鞋。

  这与他有钱没钱无关,是习惯。其实他的包袱里还有一双鹿皮大靴,但从小就节省惯了,走远途他舍不得磨了靴子。

  “这天气一年比一年寒了,到了腊月,黄河不会结冰吧?阿兄管得真多。”刁庚道,“怎地,黄河结冰了你还想回老家去看一眼不成?”

  “我就是奇怪,高崇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赶紧跑回河北,留下来等这一批铁石,怪哩。”刁丙道:“我听说河北不太缺铁,高尚牵头让我们做这生意,为的是让弟兄们多赚一条活路,高崇没理由等的。”

  刁庚道:“这不说明高县丞仗义?不把这一年的口粮给大伙儿,他不肯走。换我,我也是这般。”

  “我听说,高崇这次出事,牵扯到刘化刺杀皇帝的事,罪名可不小。”

  “阿兄,你从哪听得这么多事?”

  “过关卡的时候听的,早与你说了,平日多打听才能多长见识。”刁丙道:“没想到刘家那小子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刺杀皇帝,真有胆气。我真服他了,是个人物,解气。”

  “解气。话题绕远了,刁丙问道:“住处安排好了?我们的车马可多。”

  “当然安排好了,就在伊洛河南边不远有个小庄子,住得下。”

  刁丙道:“你再进城一趟。找到高崇,与他约定好交易的时间,但莫告诉他我们在何处。

  刁庚道:“阿兄信不过他?”

  刁丙道:“我怕出事。”

  说罢,他也休息好了,赶着沉重的骡车继续行路。

  车辙很深,载的货物显然很贵重,而草鞋踏过雪地,隐隐显得有些艰苦。

  偃师县城里,任木兰正保护着王仪去找证据,他们身后还跟着两个伙计。

  她现在完全是假小子的打扮了,头上带了个幌头,一身黑衣,腰间挎着把短刀,怎么看往后都可能成为一个无赖,说好听点叫游侠儿。

  这模样看得王仪直皱眉,他本以为这批孩子能有更光鲜的前程的。

  “阿仪哥,你把证据放在哪了?”

  王仪不说,只道:“随我走便是。”

  那本账簿是王彦暹用命换来的,连韦济让他拿出来,他都不肯,要求韦济先带人到偃师拿下李三儿。

  也是因此,当时韦济以各种言语推托,让王仪起了疑心,怀疑到这位素有清誉的河南府尹竟也并不清白。

  当时的失望之情,王仪已无法言述。

  想着这些,他们往暗宅的方向走去,等再抬头一看,前方便是兴福寺。

  任木兰曾经在养病坊住过,颇为排斥这里,平时也不常来,跟着王仪进去时皱着眉头。

  她本以为王仪把账簿藏在什么隐秘的地方。没想到王仪花了四十钱,带着他们去看了济慈和尚的舍利。

  “阿弥陀佛,愿恩师以无上佛法庇护四位施主,还请把刀剑放下。”

  任木兰只好放下短刀,进了佛塔第三层中的一个小间。

  推开门,有灰尘扬起。

  午后的阳光从小窗透进来,金灿灿,竟显出些佛法的神圣感来。

  “小老僧,我来了,你死后我还是第一次来看你。”

  她低声念叨着,目光看去,小老僧已经只成了盛放在金帛上的几块灰色小石头,不由道:“你死后,你的师兄弟们都掉进钱眼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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