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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唐华彩(1~402)作者:怪诞的表哥 - 第 515 页

  他左手边的桌案上还摆着几封拜帖,高尚递的那封被摆在了最上面。

  至于郭太公的拜贴,已可让人将它丢掉了。

  薛白也有一张偃师田地的图纸,他与杜五郎研究了很久。并且实地走访,终于从郭家的隐田里划出四十八顷田分给逃户。

  暂时不能再分更多了,多了便容易让宋家怀疑他的企图,而他如今正需要借助宋家之力争权。

  好在薛白是打着济民社的名义拿下划出的田地,加之高门大户对那些贫宵往往不屑,不知情的还以为这四十八顷田是薛白自己拿走的。

  对于失去了田地的农民而言,这却是破天荒的大事,其中的激动不言自明。

  另一方面,农民也对租税有深深的担忧,这毕竟不是能免租三年的荒田。而是良因此,薛白下一步就打算不再追死。也就是说,农户有几亩地就交几亩地的租税,不必再承担因为逃户而分摊到他们身上的部分。

  要这么做,必须重新丈量田地、登记户口。

  此事原本由郭涣在做,如今郭涣已经落狱了,薛白遂借机在县署安插上他的心腹。

  连着忙了数日,薛白亲自提了一壶酒,到县牢探望了郭涣。

  经此一事,郭涣原本花白的头发几乎全白了,额头爬满了皱痕,显得万分愁苦。

  “我清查了郭家十三万贯。”薛白开门见山道。

  “什…….什么?你在诧异什么?觉得郭家不该能拿出这笔钱?”

  郭涣滞愣了很久,拿起酒喝着试图浇愁,哭道:“我从来没想到,家族能在一夜之间垮了。

  个能扛事的,对家中子弟管教得也不错,不见有甚恶行,否则,这次落狱的远不止你一个。

  “富贵如浮云嘛。”薛白这般安慰道,“好在人都没事,郭太公年纪虽然大了。但是郭涣盯着他看,眼睛里浮起恨意。你恨我无妨。”薛白并不在意,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许经此一遭,你家中子弟往后更能争气,从混吃等死变成立志做出事业。”

  “你是为了羞辱我的?不,郭家既然补缴了积欠,念在郭录事曾经为县中庶务尽心尽力的份上,我可放了你。”放了我?

  “你利用权职为人谋田,流三千里,但允你赎刑。”薛白从怀里拿出一封判文,“找人给你赎刑吧。”

  郭涣看过判文,目露讶异,再抬头看着薛白,眼中恨意不散,但也浮起了求生的期望。

  薛白道:“还有,我与你说的话还作数。你若一无所有了,可以来找我,我会给你一个重新再来的机会。”

  郭涣以为薛白是在开玩笑,但等这一壶酒喝完,薛白竞真让他儿子郭憬来牢中看他,还很大方地让他们父子俩单独谈话。

  “阿爷!郭憬一到牢中就大哭起来,道:“阿爷啊…….家里人都在怪你,二叔把我们赶出了本宅,三叔还把你在城内的宅子卖了…….”莫哭了,你先去提一千贯来赎刑。”

  “没了,阿爷,家里都没钱了啊。

  郭涣愣了愣,咽下满嘴的苦意,道:“你去找明府,就说…………我知道是明府给薛白施压,给了我机会,必铭记于心。

  请他在县署账填上一千贯,放我出去。”

  从郭家抄查的十三万贯财物在接连搬运了多日之后,这日终于全数搬到了县署库房。

  吕令皓原本是极力反对此事的,眼看不能改变,只好无可奈何地接受下来。

  毕竟这也是他的政绩。

  当主官便该有这种超然心态。他不会像薛白、高崇那样亲自出面去争斗。因为县里但凡有功劳都少不了他一份;

  而出了差池,他还可想办法先撇清责任。

  因此,这件事虽然是薛白对付郭涣,也让吕令皓感受到了危险,但吕令皓轻易就能变坏事为好事。

  冬天才收缴了郭万金的五万贯给朝廷,开春又追回了郭家的积欠,连着两桩大功,他只要再用力打点一二,已经可以升迁。

  问题反而在于,吕令皓既不想去长安看人眼色,又不愿去旁的州县当佐官……

  终究是当惯了一地之主官,太超然了。

  郭憬找来之时,他正在变坏为好。

  “赎刑?是,求县尊救我阿爷一命,他年纪大了,若流放三千里如何还能回来啊?”你糊涂啊。”吕令皓扶起郭憬,痛心疾首道:“你阿爷以权谋私的证据都被薛白捉到了,他能有那般好心放了你阿爷吗?

  为的就是让你来求情,他好顺藤摸瓜,拿住郭家更多把柄啊!

  郭憬一愣,面对县令这样诚挚的说辞,不知怎么办才好。

  简单而言,就是不帮忙。

  等郭憬无可奈何地告辞,反而是吕令皓的幕僚元义衡提醒道:“明府,郭录事毕竟辅佐明府多年,若见死不救,是否失了人心?”

  “这明显是薛白拖本县下水的诡计,更何况,郭家失了势,郭涣丢了职,还要他的人心有何用?

  吕令皓作为主官,最好的策略就是以静制动,见元义衡如此相劝,不由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元义衡见了这目光,不由心下一凛,不敢再多言。

  这日,吕令皓没有去见郭涣,而是特意邀薛白来详谈,打算把他变成下一个郭涣。

  “哈哈哈,薛郎来了,坐。近来有传闻说,薛郎拿下郭涣是为了与本县争权,但本县从来不信这些。

  本县相信薛郎所为,乃秉公断案,正大唐法纪,清查隐田,解百姓困厄。

  见面便是这样一番安抚,稍稍展现了主官的风度,吕令皓又问道:”还有,薛郎是宰相之材,志不在偃师,接连立下大功,升迁可有眉目了?”

  薛白问道:“还得请县令提携,不是吗?”

  吕令皓心中讥嘲,暗道右相如此讨厌你这竖子,如何会容你升迁?

  他表现得却是非常亲切,笑道:“本县确已致书于长安,据爱婿所言,万年县尉便要出阙了,他会为你谋划。不过薛郎也该在此事上更尽心才是。”

  如此示好,他几乎就差直说了——为了夺权也好、立功也罢,薛白你动了郭涣就算了。但别惹本县,彼此维持和睦直到你升官。

  薛白也没有理由再不答应。若为个人前程,他在偃师已经做得够多了。

  若继续下去连官长都对付,过犹不及,反而要被官场排斥。

  又过了三天,郭涣才得以赎刑出狱。

  换作从前,他绝对想不到有朝一日会连一千贯都拿不出来。

  更让他无法相信的是,偃师县没有一家高门大户愿意拿出钱来为他赎刑。

  须知他在县署为吏的二十年间,一直尽心尽力为他们谋事。

  隐田不是只有郭家一家有,各家所占隐田比郭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甚至因为他郭涣在县署做事,每年租税交的还是最多的。

  结果出了事唯他一家来担,这也就罢了,他遇到薛白这种不讲理的,只能自认倒然而,各家却是背信弃义,瓜分郭家的田地,连一千贯的赎刑钱都不肯出。

  出狱这日,唯有赵六牵着一头骡子在县署门外等郭涣,递了被荷叶包着的胡饼给他。

  “郭录事,你在县城的宅子被卖了,该是要回镇上,路远,骑这头骡子吧。”

  “县尉让你来的,收买人心?不是。”赵六道:“我阿爷过世时,是郭录事你作主,让我到县署做事。好歹有份月俸,我阿娘才没饿死。”

  “唉。”郭渙长叹一声,喃喃道:“我老了,眼力不如你们年轻人喽。”

  “郭录事不算老,还有从头再来的机会。”赵六道:“这是县尉说过的。”

  郭涣眯了眯眼,犹觉薛白可恨,却也提不起心气了…………

  到了回郭镇,气氛与往昔大不相同,本宅的积蓄没有了,族人们显得紧张兮兮,还有不少人对着他指指点点。

  隐隐地,他们说的是都怪他得罪了县尉之类。

  “十三嫂,不是我得罪县尉,人家就是冲着我们的隐田.…….”

  郭涣想要解释,才开口,众人已经嫌恶地避过了他。

  他愣了好一会,想到这些年族里大事小事,谁没有拜托过他,当时常听就是“数你最有本事,在县署掌权,嫂子也知道欠你太多了”。

  人情翻覆,翻覆之前谁都想不到会是这样,或是想到了也难信。

  “大伯呢?反而是主院的奴婢愿意搭理他,应道:“家主在书房。”

  郭涣脚步沉重,到了书房,他推门进去,只见郭太公坐在那,老态龙钟像是马上要枯萎了,但还活着。

  老人大概是不放心就此撒手人寰,希望亲自带着家族度过这场劫难。

  郭涣再抬头一看,摆在桌案上的那块玛瑙香炉已经不见了,那是郭太公最喜欢的一个物件,价值不菲。

  “阿伯,侄儿对不住你!”郭涣哭着便跪倒在地。

  郭太公原本还好,听得哭声,悲从中来,再次失魂落魄。

  “一无所有了…….郭家除了这空屋,一无所有了。”

  “阿伯,侄儿去杀了薛白,再以死谢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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