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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唐华彩(1~402)作者:怪诞的表哥 - 第 518 页

  中年男子独自走到告示下,目光看着。

  他侧脸有个显著的特点,鼻梁挺拔得像是刻出来的。

  “那个。”乔二娃道:“念念呗?不是他没礼貌,实在是拙于口舌。所以崔家田庄的管事还在叨叨,他直接就挥起钉耙将其打死了。

  此时求人办事,乔二娃笑了笑。

  “可。”中年男子点点头,张口便念道:“县尉薛白告谕偃师士民,因青苗、色役二簿年久未编,租庸调所征税额多有不符……..

  这般的大白话,乔二娃背得也十分吃力。

  中年男子侧目稍稍扫了他一眼,叹道:“不必记,没用。”

  “为啥?”

  “都说要减少百姓负担,朝廷减租庸调、加户税,负担可减了?

  朝廷说和来是为了补贴百姓,给贫苦百姓发钱,负担可减了?

  说到这里,乔二娃已听不懂了,但那中年男子根本就不在意他是否听懂,有感而发罢了。

  朝廷的告示上不论如何说,差役到你家中征粮时并不会因此手软,别信这些。

  “我是信县尉。”

  中年男子这才正视了乔二娃,以一双看透一切的眼睛盯着他,问道:“你认得薛县尉?”

  乔二娃被他看得不安,道:“不认得,可我信县尉。”

  “那我问你,过一年两年,他调走了,你觉得这税能怎么收?”

  乔二娃哪能答出这些道理,眼看那边力工已经集结好了,连忙赶过去。

  两日后,宋家没有依照承诺当众把钱粮运进县仓,这让薛白稍稍有一点儿失了面子。

  他就此问了宋勉,宋勉依旧很亲近的样子,笑着说是宋家的钱粮还没准备好。

  “可有发生别的什么?”

  “就这小县城,能有何事?”宋勉笑着摆手,道:“我问了伯翁,缓些日子便送来。”

  “宋公是担心引起旁家不满?”

  “也许吧,我亦不知。放心吧,且耐心等着。”

  是夜,薛白与杜家姐妹说了此事。

  杜始道:“临时害怕了,反悔也是可能的。”

  “不怕他犹豫。”薛白沉思着,问道:“三月初七了吧?”

  “离高崇出事,过了四个多月了。”

  薛白有了个猜测,只是暂时还没证实。

  “人手还够用吗?”他向杜姱问道,“调些伙计,盯着吕令皓、宋勉、崔唆、郑辩等人。”

  次日,才到县署,殷亮便匆匆赶来。

  “少府,有逃户把我们分给他们的田地卖了。”

  “济民社的?”

  “不是,是不久前回来的逃户,把邙岭南面我们从郭家划出来的四十三顷隐田卖了十六顷。”

  薛白竟是点了点头,稍有些欣慰,至少不是济民社的贫农这么做的。毕竟他曾花了一个冬天的时间去告诉他们道理。

  “卖给谁了?”

  “宋家。”殷亮道:“但是由宋勉的一个从兄接手的。”

  薛白微微沉默,那些田地他分给逃户们还未立田契,乃是县署租给他们的,只立了二十年的租约,约定每三十亩收两石粮的租税,为的是让他们更相信今年不会再收重税。

  换任何人,都买不了这租约,除了宋家,因为薛白正是最需要利用宋家之际。

  这件事让薛白感到一种挑衅,或者说是试探,宋家在测试他的态度。

  “逃户们呢?”

  “还在追。”

  “让薛崭去追,找到了带到田地来。”

  薛白遂出了城,亲自去了那片田地看看。

  三月是农活正忙的时候,农夫们得犁地、播种、灌溉、除草、沤肥,除了粮食,也种些蔬菜。

  一路上时不时能看到农人挑着担子,扛着两个木桶晃晃悠悠地走,离得近了,发现里面是粪水,臭烘烘的。

  “少府,前面那几亩都是。”

  薛白抬头看去,道:“有人在种?”

  “许是宋家的佃户。”殷亮道:“这片都是良田,如今种子都已经播下了,等到秋收,至少又是三千石粮食,自然是要派佃户来打理了。

  薛白蹲下身看了看,土壤已经翻过了,上面浇着粪水,有虫子正在空隙里扭动着柔软的身躯,可见确实是良田。

  他看向不远处一个正在除草的农人,问道:“这是你的田吗?”

  “阿郎唤俺来种的哩。”

  “每亩你能得多少?”

  能吃饱,种得好阿郎还给娃娶媳妇。”

  感觉得出来,宋家收的也许比朝廷还少,这些人说话时的劲都不一样。

  薛白也不为难他们,问清了他们都是今天被派过来的,也就放他们去了。

  薛崭终于押着几个逃户回来了,一路上骂骂咧咧,到了薛白面前,重重将人摁下,道:“阿兄!我把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押回来了。”

  几个逃户慌忙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般,说的都是很诚恳、但完全没用的话。

  “县尉,小人对不住县尉.…………

  薛白认出了其中几人,其中还有两个是当时他在修渠时向他拦路请愿的逃当时其实也没说太多话,他就是看到他们眼睛里的恳求,被那种拼命哀求就只是想活下去的期望打动了。

  他们希望有一片田地种,不要收过多的租庸调、杂色、脚钱……

  他知道这就是个理所应当的要求,于是一直向着这个方向在做事。

  倒没想到,他们先逃了。

  “关阿麦,你来说,才翻的田,种子才播下去,你把地卖了?卖了多少钱?”

  “十…….十贯。”

  薛白原本还不生气,此时才被他畏畏缩缩的德性而惹怒了,问道:“一亩十贯,还是三十余亩地一共卖了十贯?”

  关阿麦自觉羞愧,跪在那,俯下头应道:“是…….是一共。”

  “别跪我。”

  老凉察觉到薛白的火气,上前一脚便把关阿麦踢倒,骂道:“让你别跪了。”

  “小人知错。”关阿麦连忙重新爬起来,继续跪着。

  “啖狗肠。”老凉又是一脚,“叫你他娘别跪了。县尉恕罪。”关阿麦再次爬起来跪在那。

  薛白问道:“你一年种不出六十石粮?”

  “种……种得出.…….”

  “那你以不到一年收成的价格把所有的地卖了?”

  关阿麦吓得一抖,以头抵地。

  薛白道:“这是你第二次卖地了,去年你只卖了三石粮,今年长本事了?”

  “小人……小人…………”

  老凉看不惯关阿麦窝囊的样子,拿起他的包袱,往地下一倒,哗啦啦地倒了满地的铜钱。

  这钱已经被花了不少,远没有十贯,却还是一小堆。

  “县尉!”

  关阿麦连忙上前去抱住铜钱,哭道:“求县尉给小人一条活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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