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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唐华彩(1~402)作者:怪诞的表哥 - 第 524 页

  “我可以替你解释。”薛白道:“但就算殿下体谅你,你们就能活得好了?

  从你们走私铜铁开始,就注定成为别人的刀了,你难道以为此事天衣无缝?

  我告诉你,骊山刺驾案,圣人震怒,已经查到你手下不少人与刘化是同乡了!

  樊牢对这个层面的事情完全不知,根本无从分辨。

  薛白道:“皇孙早知安禄山之逆心,我来便是冲着高崇,如今他已授首,逆贼成不了事。但你们怎么办?若高崇不死,他为避免牵连到背后的边镇势力,还不是拿你们顶罪?

  你们罪该万死,皇孙宽仁,方好言相劝。”

  你呢?干着杀头的买卖了,死到临头犹不自知,打着爱护弟兄之名掩耳盗铃?!

  “既把头绑在裤腰带上做事,与其小打小闹,不如做天下最大的事业。

  付出的都是同样的力气,押上的最多是一条命。何不轰轰烈烈,名扬千古?”

  樊牢被说得乱了心神,嘴里下意识拒绝道:“县尉太高看我了……..”

  薛白道:“相信我,殿下与你想像中完全不同。他是宗室之中,最愿意站在你们这些苦哈哈一边的人。

  你当过班头、催过税,应该明白大唐之弊疾,我过潼关时遇大雨,黄河水急,几个渔夫为了能多卖几条黄河鲤,趁着大雨下河,被河水卷走了五人,只留孤儿寡母在岸上恸哭,分明他们前一日每人挣了五十钱,且家中尚有田亩,为何还非要在暴雨之中下河?

  归咎于他们贪心?但我到偃师县,在农户家中看了他们的生活,替他们把每年承担的税赋、和采算了算,得出一个道理——苛税猛于汹涌的黄河。

  你方才说,官仓的粮食一年比一年多,弃田谋生的苦哈哈也越来越多。

  我们看到的和你一样,大唐像一个正值壮年的男子,病了,租庸调已实施不下去,像是病人呼吸不了,看似病疾在肺,不对,病疾在脑。

  殿下欲一扫陈旧疾、振奋天下,需要帮手。

  你方才说神仙打架,凡人帮不上忙,错了。殿下谨记太宗之训,「舟所以比人君,水所以比黎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樊牢许久无言。

  他未必能完全听进去薛白这些话,但能感受到薛白的诚意,居高位者对他们这些贱民的诚意,他平生还甚少遇到,比如高崇劝他走私铁石之时说的是“我是何身份?我尚且不怕,你们有何可怕?”

  “再说些实际的,你们有一身气力,缺的是官面上的保护,我可以给你们。

  薛白说着,踢了一脚那箱铜币,道:“就像你们空有这些钱币,但花不出去,过得真的好吗?岂不像是藏在暗洞里偷粮的老鼠?”

  樊牢还在犹豫,外面忽有人喊了一声。

  “帅头!”

  樊牢清醒过来,喝问道:“何事?”

  “偃师县有人来找你。”

  樊牢听后,转头看了薛白一眼,有些疑惑。

  薛白已知来的是谁,笑道:“见见便知。”

  樊牢点点头,遂往外去。

  他这里也不是什么守备森严的地方,薛白出了屋舍,招过老凉、姜亥,低语道:“我们也过去看看。”

  薛白没走得太近,站在山林处看着樊牢与一人相见。

  探马出身的老凉摸过去听了,来的是宋家的一个小管事,名叫宋添贵,曾来过二郎山与樊牢交代铜料之事,今日来却是替高尚传话的,为的是高崇之事。

  此事没有人比薛白更清楚原委了,懒得过去多听,直到有争吵声响起。

  “与我说有何用?你要么交出凶手,要么自去向高郎君解释!”

  “宋管事不必激动,都是响当当的汉子。若高县丞真是我们杀的,我们绝不推托!可这件事却是另有隐情……”

  樊牢也知此事是薛白故意离间,但他们都是官,就他一个民,有嘴都不知怎么说。

  宋添贵果然摇头不已,道:“樊帅头还没明白啊,谁管你有隐情没隐情,在乎吗?

  重要的是,宋家得给高郎君一个交代,明白吗?不是我们杀的。”

  “怎就与你说不清?是不是你们杀的,刁庚已在全县百姓面前认了,高郎君得当众为义兄报仇。”

  刁庚不是凶手怎叫报仇。

  “还不懂?”宋添贵唾沫横飞,大声道:“杀了刁庚,旁人就觉得高郎君报仇了。”

  “没报就是没报……”

  “帅头,跟他说不清的。”刁庚道,“娘的,我走一趟就是了,高家兄弟了得,我也不怵了他们。”

  刁丙道:“我去,高尚给帅头求过情,大不了我这条命给他。”

  人群骚动起来,汉子们吵吵嚷嚷地上前,拦着刁家兄弟。

  “都别动!”樊牢大喝道:“一点误会还解不开了?”

  宋添贵道:“宋家每年给你们那么多铜币,要一个交代有这么难.…………”

  一句话未说完,突然寒芒一闪,一柄刀斜斜劈在了宋添贵脖子上,血浆喷涌。

  正是姜亥趁着众人混乱,上前直接一刀了结。

  众人惊呼道:“你做什么?姜亥将砍刀拔出来,回过头,抹着脸上的血,颇鄙夷地看了众人一眼,道:“婆婆妈妈,都一群娘们。”

  樊牢见他在自己地盘行凶,直接便扑上去,要将姜亥摁下。

  姜亥并不惧他,丢开刀,骂道:“来啊!小娘们.…….”

  偃师县。

  这已是高尚到的第七日,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虽然他也没做什么,只是提醒了偃师官绅们几句。

  唯独薛白一直没有任何反应,让他很介意。

  但就高尚的志向而言,他的敌人不是薛白。而是大唐朝廷,这想法不知是从何时有的,也许是与生俱来。

  他是雍州人,幼时随母乞讨,一路南下到了怀州,在这个成长的历程中,对唐朝廷的恨意一直在与日俱增,以至于在他最饿的时候,咬牙立志。

  “宁当举事而死,终不能咬草根以求活!”

  当时或许只是说说,当成一个疯狂的想法。

  直到他遇到了安禄山,竟真的渐渐整理出了思路……

  他曾经在李齐物任河南尹之时辅助其治理过河南,遂认为若举事,第一步当攻洛阳,安排高崇在洛阳也是为此。

  在这个长远的计划中,河南府那些努力征税的官员,拼命侵占田亩、隐匿人口的世族,全都是他的帮手。

  至于薛白,是一个绊脚石。这样努力治理积弊、力求维护唐朝廷的官员一直都有,能拉拢的拉拢,不能拉拢的则得除掉,否则以后就会成为阻碍。

  薛白若是抵抗之后,顺理成章地被大势击败,高尚并不会意外。但太过顺利了反而让他警觉,为此,他昨夜还梦到了令狐八娘。

  他在怀州时,令狐八娘是当时河内县丞令狐潮的女儿,却扮成婢女与高尚来往。

  高尚很庆幸自己虽生为贱民,却有副还算英俊的仪表。当然,他能迷住令狐八娘,更主要是因为他身上那带着危险感的气质。

  他警告过她,令狐家宁可不要她这个女儿,也不会要他这个女婿,她还是不顾一切地跟了他……

  他们生了一个女娃,令狐家果然不认,只说八娘是婢女,但还是给了高尚一个当小吏的机会。

  听说,薛白大概也是这般发迹的,只是更花心些,一边攀着虢国夫人、一边还攀着相府千金。

  这次相府千金特意来洛阳,还带着金吾卫。若说不是为了薛白,高尚绝不相信,少女情怀总是春,他懂的。

  脑中思忖着薛白的儿女情长,高尚决定到洛阳一趟,他需要亲自去与薛白周旋。

  至于偃师县,不需要他做什么,官绅勾结,本就是偃师捅不破的。

  “郎君,船已经准备好了。”

  “动身吧。”

  田乾真已经去了洛阳,如今跟在高尚身边护卫的是康布,乃是范阳军中的万人敌,生得五大三粗,用双板斧。

  两人也不用拿行李,在洛阳自有住处,康布背着双板斧,牵过马就走。

  到了码头、登船,还未解缆绳,远远地,有宋家部曲跑来,喊道:

  “高郎君,且慢!”

  “何事?”

  我们派到二郎山的管事被杀了,薛白在二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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