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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唐华彩(1~402)作者:怪诞的表哥 - 第 54 页

  “然随珠尚纇,虹玉仍瑕。”杜妗探头看了一眼,低声念着了一遍,道:“纇,读泪,指丝绸上的疙瘩,所谓玉之有瑕,丝之有纇。”

  皎奴冷哼一声,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道:“呵,想聊薛家之事,何必装模作样?”

  “好,不装。”杜妗仰了仰头,显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向薛白问道:“你可是薛灵之子?”

  薛白不急不缓,详细说着今日之事。

  皎奴终是忍不住了,转身往外走去。

  “我替你提灯笼。”青岚连忙跟上。

  “娘子、薛郎君,你们说话,奴婢去看着。”曲水说着匆匆跑开。

  杜媗有些担心,问道:“她会与右相告状吗?”

  “告她自己贪吃,多吃了几块透花糍?”

  透花糍是红豆与糯米做的,乃是虢国夫人今日遣人送给薛白的。据说做的时候要滤掉豆泥中的豆皮,制成豆沙,将糍糕碾成半透,能隐约透映出豆沙的花形。

  青岚早便留意到皎奴就喜欢这种精致的小甜食,多给了她些。

  薛白不急不缓,接着方才的话题道:“看得出来,薛灵收了钱因而认我当儿子。

  此人颇不靠谱,也许将钱花光了,并未告诉柳氏真相,他们才能连说辞都对不上。”

  “我便说我查访多日未得线索,太公如何忽然就为你寻到亲了。”杜媗有些焦急,连忙作了解释,道:“此事我与二妹事先并不知晓,你走之后我们才听说,二妹还与阿爷争吵了一番。”

  “大姐。”杜妗打断了杜媗的话,坦然向薛白问道:“你能确定是假的吗?”

  “假的。”薛白道。

  有件事他未与杜家姐妹说。

  其实薛白这名字是他前世用的,这辈子还不知姓甚名谁,哪就是什么河东薛氏。

  除非是阎王爷划生死簿时弄错了同名同姓者。

  “东宫依着我的姓氏为我找的身世。”薛白笑道:“该是让我别再找陇右兵士麻烦了。”

  “反应倒快。”杜妗早有猜测,闻言嘴角微扬,有些讥意,还有一点点复仇般的快意,道:“你若是蝼蚁,他随脚踩了最是省事。但你若是猛兽,他便只能丢块肉将你引开。”

  “是这个理。”

  权争场上只讲利益,当薛白还是个小人物时,安排几个人活埋了他最省事。但现在,他已经让东宫意识到除掉他很麻烦,拉拢他好处更多。

  李亨是个成熟的政客,不在乎感情、不会为恩怨左右,每次都能理智地做出最有利益的选择。

  哦,这件事未必出自他亲自授意,可能是亲近东宫的臣子所为,随手安排一个父子相认,便能缓解迫在眼前的麻烦。

  不重要。东宫作为一股政治力量,它只会更成熟、更理智。

  薛白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摆在案上。

  纸上方画了个人物关系表,下方是个地图。

  “陇右老帅薛讷;金吾卫将军薛徽;先锋将军王海宾;太子义兄王忠嗣;太子好友皇甫惟明;鄯州都督杜希望。这其中,有人安排死士,惹了麻烦,有人帮忙收尾。关系清楚了?”

  杜妗点了点头。

  薛白指了指下方的地图,道:“可见死士们就藏在这一带,我拜访过,因此他们才意识到需要拿肉喂我。”

  “那我们怎么办?”

  “不急,筹码拿在手上,他们才会投鼠忌器。

  反而若是真抛出去了,我依旧只是个小人物。”薛白道,“沉住气,等他们叫价……”

 

第 33 章 出价

  烛光下,杜妗凑近了些,仔细看薛白那些笔记,忽有些得意道:“欸,我竟看得懂。”

  她衣服上熏了苏合香,用木槿叶与皂荚洗的头发,这一凑近,薛白便闻到股淡淡的香味。

  他稍往后仰了些,道:“不难看懂。武康成巡夜路线是固定的,共经过两坊、二十八户人家,其中我不能仔细搜查且有能力窝藏东宫死士的,仅有十户。”

  杜媗见了两人的小动作,上前点了个烛台,光线亮了些,好让杜妗不必凑得那般近。

  杜妗一心与薛白讨论,并未在意到这些小细节,沉吟道:“你昨夜才敲了门,今日东宫便为你安排了身世,那必在这十户之内了?”

  “你对这些死士了解多少?”

  “我从未见过这些死士,但李亨绝不是表面上看着那般清贫,他常能为他的人打点门路。”

  薛白沉吟着,问道:“哪来的钱?在西北屯田?”

  “这我便不知了。”杜妗边答边看着薛白的地图,忽道:“这些名字,是在道政、常乐两坊置别宅的官员?”

  “杨慎矜、王焊、鲜于贲、卢铉……都是李林甫的人。”

  “正想问你,这些人谁最有可能被东宫利用?”

  杜妗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微微一笑,反问道:“你可知圣人为何倚重李林甫?”

  薛白摇了摇头。

  他初到这时代,还有太多事需要她帮忙剖析。

  杜妗道:“长安人口众多,加上三门峡天险,漕粮难以运输。因此自高宗起,朝廷便常常往洛阳就食。”

  薛白对此略有所知,高宗、武则天给人感觉就是喜欢跑洛阳,高宗改洛阳为东都、行两京制,武则天更是改东都为神都,迁都洛阳。

  其中原因很多,有一点就是隋炀帝开凿大运河,使江南的粮食能够漕运到洛阳。

  相比而言,李隆基似乎就没那么喜欢洛阳。

  对此,杜妗用了一个字——惮。

  “圣人惮幸东都,而李林甫知上意,以赋粟助漕、和籴法,使关中钱粮充足,自开元二十四年以后,圣人再未去过东都,御言朕不出长安且十年,海内无事,以此为傲。”

  薛白敏锐察觉到这里头大有文章,今夜时间不太充裕,他只能问道:“何为赋粟助漕、和籴法?”

  “所谓赋粟助漕,即向百姓多收田赋,弥补漕运不足带来的国库空虚。”

  “就是多收税?”

  “能收到税,也是李林甫的本事。”

  如今杜妗身份一变,对索斗鸡的评价便稍稍有了些不同。

  薛白点点头,知道收税之事说来简单,要办好却极不容易。

  “所谓和籴法,即在丰年时,朝廷以低价收购粮食储存,以备荒年。”杜妗道:“李林甫以此二法,数年间甚有成效,故而得圣人倚重。”

  薛白皱了皱眉,意识到这两个办法看似让国库充裕了,长时间下去却会让整個国家与百姓越来越贫瘠。

  说白了,无非是变着法地帮皇帝搞钱罢了。

  交代了这个背景,杜妗才不慌不忙将话题引了回来。

  “李林甫虽想废太子,但两边官员其实并非泾渭分明。

  譬如韦坚,他原本与李林甫交往甚厚,他主持修筑漕渠,使潼关西来的船只能直驶长安、每年漕运增加两百万石,此举得圣人欢心,有了取代李林甫的可能。转眼间,两人便由交游甚狎的密友变成了生死之敌。”

  “就是说,韦坚也能为圣人搞钱,与李林甫有利则合、无利则分。”

  “再说西北边军,虽然两任节度使都是东宫一系。但李林甫也曾遥领河西、陇右节度使,朝廷募兵以来,每年军费无数,皆由他筹措。

  因此陇右军亦有不少将领亲近李林甫。”

  说着,杜妗指了指薛白地图上划出来的王焊的别宅。

  “方才说了和籴法,王焊之兄王鉷,便是任这和市和籴使,协助李林甫主持和籴一事,此人与边军将领关系甚深。”

  “因为提供军饷?”

  “不。”杜妗道:“依军中习俗,戍边士卒六年一替,戍边时可免除租庸。

  王鉷为给圣人敛财,取消了这免除租庸的习俗。

  可有些边将为了遮掩战败,往往不登记士卒战死,因此这些士卒虽死,却并未销籍。

  王鉷将这些战死的士卒全视为逃避赋税,依籍补收租庸税,不少军户一次便被征收三十年的租庸税,弄得家破人亡。

  他却因此每年搜刮巨额财物入内库,极得圣人信任,青云直上,成为李林甫最得力的干将。”

  杜媗皱眉道:“如此一来,他该与边军关系极差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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