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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唐华彩(1~402)作者:怪诞的表哥 - 第 561 页

  “阿郎,薛白到了。”

  步入厅堂,薛白意外地发现,李林甫这次没有守卫重重,也许是熟悉之后,认为彼此间有交情了吧。

  “在左相府、张公府,下人尚且不会直呼其名。”薛白道:“右相府中的管事也许该换人了?”

  他说这件事,不是因为生气,纯粹是好心提醒。

  待过了年,李林甫就算任相十六年了,很多东西真的该整顿。

  “本相很快要入宫禀奏谋逆案,没时间与你闲扯。”李林甫道:“长话短说,说伱的看法。”

  “我去偃师,是替圣人去看看为何大唐的百姓会随着妖贼造反,原来,这背后是有人在阴谋指使。”

  “王鉷。”

  “王鉷、安禄山。”

  李林甫道:“牵扯胡儿,于事无补,你不可能一次除掉两个圣人最信任之人。”

  “我不在乎,我只管我对圣人说的是真相。”薛白道,“此为我入仕立身之基,我是纯臣、直臣。”

  “由王鉷一人担罪,可最快了结此事。若节外生枝,一旦圣人雷霆怒火蔓延开来,引火烧身……”

  李林甫边镇尽用胡人言犹在耳,甚至正是他提携安禄山要以武力阻李亨登位,当然怕引火烧身。

  薛白则反之,既已剑指安禄山,这便是他在朝堂上的立场,是他的立身之基。

  因此,他听到最后,嘴角扬起了一丝不屑的笑意。

  “本相绝不容你胡搅蛮缠!”说话间,李林甫见了这竖子的神色,直接定了调子,“此案到王鉷为止!”

  “王鉷、安禄山。”

  李林甫起身,喝叱道:“你敢与本相为敌?”

  两人原本还有很多可谈的内容,高力士、陈希烈、杨国忠……

  都可以在谈话中被他们像棋子一样摆弄,还可谈官位、谈利益。

  但他们彼此太熟悉了,直接就绕开了这些,表明基本立场,针锋相对。

  李林甫很少遇到这种情况,于是摆出了最强势的态度,以主宰大唐的威仪叱喝。

  换作旁人,直接便被他吓退了,但薛白没有,薛白又不是他那些唯唯喏喏的儿子、女婿、下属。

  薛白以一个字明确给了回应。

  李林甫有些惊讶,于是想以更强势的态度压服薛白。

  “本相若要杀你,你死一百回了。”

  “高家兄弟在偃师就想杀我。”薛白道:“但我杀了他们。”

  “别以为这是你的政绩,这是你的罪证!”李林甫怒叱道。

  那根根刚劲的胡须如万箭待发一般指向薛白。

  “你在偃师胡作非为,搅动是非,若非十七娘为你求情,本相当时便流放了你!

  你的政绩一塌糊涂,贬岭南亦不为过。”

  这话其实说到了点子上,在当今之大唐最重要的规矩就是比谁更能收税,这是忠诚能干的证明,薛白既没有王鉷、安禄山忠诚能干。却要指责他们谋反,且还是同时指责,很狂妄,很无礼。

  李林甫话到后来,怒拍桌案。

  “一个连税都收不上的废物,敢在圣人面前构陷安禄山?滚回去当你的面首罢!”

  “哥奴,莫忘了你才是靠攀附裙带起家的那个!”

  李林甫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知今日是怎地,一个个都语不惊人誓不休。

  但那话说的是事实,李林甫年轻时确实与武三思之女武凤娘偷情,武凤娘的丈夫死后,她甚至请求高力士让他接替她丈夫的官位,高力士出身于武家。但不敢答应,给了武凤娘一些消息,使李林甫巴结上了宰相韩休。

  也是武凤娘,把李林甫引见给武惠妃,为他铺了一条青云直上的路。

  比起薛白与杨氏姐妹的姐弟之义,李林甫与武氏姐妹之间的阴私可多得太多了。

  “竖子你敢,敢直呼本相……”

  “哥奴,你当我有何不敢?我金榜题名,状元及第,你呢?若只会收税,且不能更合理地收税,滚回去当你的面首罢!”

  面对李林甫的威压,薛白没有任何一点退让。只有以硬碰硬,更强势地顶撞了回去。

  “你治理的大唐,就像你我脚下这张地毯,看似华丽。其实里面爬得密密麻麻都是虱子,你不敢掀开它看一眼,宁可看它啃食着你的家园。因为你就是个疲软的懦夫,你已经腐烂了。

  你连臣子最基本的风骨都没有,只会捧着天下人的膏血供奉圣人,还敢在我面前自称相,一点羞耻也没有吗?”

  “来人,来人……给本相打杀了他!”

  “你自以为任相十五年是本事,不过是个小肚鸡肠、惦记着一点权力连觉都不敢睡的可怜虫。

  你越没才能,越怕旁人取代你的相位,以天下为己任的有识之士被你排挤打压,我隔着潼关都能闻到你身上旧年腐朽的臭味。”

  “来人,打杀他……”

  厅堂的门终于被推开,苍璧带着几个仆役冲了进来。

  薛白毫不犹豫拎起架上一个花瓶在柱子上一砸,咣啷一声,他手里握的就只剩碎片。

  竟到了动手的一步,他便要直扑李林甫。

  今日,长安城中多的是疯子。

  “够了!”李林甫喝道,“都退下。”

  苍璧一愣。

  “退下!”

  李林甫咳嗽起来,指着薛白,艰难地喘过气之后,道:“你……你气死了张去逸,还想气死本相?”

  “没有,张公不是我气死的。”哪怕到了这一刻,薛白也死活不肯承认,“是被安禄山吓死的。”

  相府奴仆退下,薛白也丢掉了手中的碎瓷,李林甫也没有为了安全而避开。

  他们未必是真的冲动,无非是摆出态度,比谁更强势罢了。

  “哈哈。”

  许久,李林甫笑了,第一下有些不自然,他连着笑了两下,方才褪去威严之态,稍显出了些许年轻时的风流倜傥。

  这一向以心胸狭隘著名的索斗鸡,也许是把心胸都气炸了。反而豁达起来,他洒脱地拍了拍膝盖,呵呵笑道:“本相记得,三年前也就是在这里,你刚被太子坑杀,跑来哭着求本相给你一个机会,娃儿长大了啊,敢顶撞了。”

  “是,三年了,你治理天下,越来越糟糕。”

  “你治得好吗?”

  李林甫迅速叱骂了一句,甚至不由自主地挥了一下手,之后维持着他的风度。

  他坐在那,像是以为还在三年前,那时他动动手指就能像捏死蚂蚁一样捏死薛白。

  “最后给你一个机会,是为本相做事,还是自寻死路?”

  “告辞。”

  薛白拉开门,走出了这间厅堂,做出了与三年前不同的选择。

  方才虽然是表态,但他其实说了一些真心话。

  但李林甫让他很失望,李林甫甚至都没意识到,目前不该再为巩固权势而联结安禄山。而是该为身后事做准备,该把权力下放给年轻人了。

  就像这座右相府,那些陈腐的、破旧的,该被替换掉了。

  三年,唯一不变的还是彼此间的关系——道不同,不相为谋。

  “竖子。”

  李林甫低声咒骂着,因发怒而有些头晕。

  但他还不能休息,他还得入宫,向圣人禀报王焊谋反案的结果。

  没能与薛白统一说辞,让情形变得有些棘手起来。

  当他疏理朝堂局势,忽然发现,陈希烈、杨国忠、王鉷、薛白……

  这些人曾经全是右相一系,但不知为何,统统渐行渐远,甚至走到了右相府的对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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