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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唐华彩(1~402)作者:怪诞的表哥 - 第 613 页

  “庆王有所不知,当年三庶人案之后,老臣曾向圣人进言,立皇长子为储,可惜圣人不曾答应。”

  “谢右相美意。”李琮道,“可惜我面容有伤,为圣人所不喜。”

  李林甫听得这回答,不由皱眉。

  薛白明白他想问的是什么,道:“右相且安心,往事已矣,庆王从未放在心上。”

  李琮这才反应过来,当年李林甫为武惠妃出谋划策,除掉太子李瑛,害怕遭到报复,方才所言,实则是对他有所顾虑。

  “是,本王不曾在意旧事,右相勿虑。”

  “庆王不在意。”李林甫问道:“几位皇孙可在意?”

  一句话,直指彼此之间最深的芥蒂,李琮所收养的李瑛那四个儿子,往后未必会放过李林甫一家。

  李琮犹豫了片刻,斟酌着如何回答。

  李腾空有些担忧,目光不由落在薛白脸上,只见薛白眼神波澜不惊,可她却能感受到他心里有种掌控全盘的笃定,也许他还有事情瞒着人。

  “皇孙不在意。”薛白道。

  李林甫淡淡一笑,认为他说的不算。

  “俅儿年岁小,我抱回他时,他尚在襁褓之中,从未听说过旧事。”李琮道:“圣人一向禁言此事。”

  这番话算是极诚恳了,甚至表明了他的偏心。

  眼下谈论这些太早,毕竟大家即使今日结成盟友,极可能不等李琮成为储君就翻脸了。

  李林甫要的无非是一个态度,他咳了咳,隐约表示自己与三庶人案没关系。反而一心想要为废太子平反,因此得罪了李亨。

  薛白、李琮遂顺着这意思说,皆言三庶人案是李亨在背后主谋,薛白甚至还提出了一两个证据,如颍王李璬向圣人检举李瑛索要两千盔甲之事。

  这场谈话,话里含义虽多,其实也就寥寥数语,彼此有了初步的共识,很快便散了。

  万一让人告发,又是一场如景龙观秘会的大案。

  但到了最后,李林甫却是从袖子里拿出一份文书,淡淡道:“张垍近来提拔了一批官员,你可看看。”

  堂堂宰相,特意带文书来给一个御史过目,还是少有的。

  但李林甫确实还是沉得住气,谈话的真正目的一直到这一刻才不经意地亮出来。

  李腾空准备折返回后院,却又看向眼前身穿着吉服的薛白,道:“我觉得你还打着别的主意。”

  “方才所议之事,你还有计划没说。”

  薛白上前两步,小声道:“放心,我保证即使你阿爷支持庆王,也绝不会有人为旧事追究你家。”

  这话该是有些破绽的,他既左右不了庆王,也左右不但李腾空注视了一会他的眼睛,也没再多问,低下头走了。

  薛白看着她走向热闹的婚礼,默默站了一会儿。

  之后,他拿起李林甫给的文书看了看。

  有一些过去几年被贬官的官员已被调回来了。

  恰此时,府中有人来通传道:“郎君,张驸马来了。”

  “驸马都尉、翰林学士、兵部尚书、太常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张公到!”

  张垍步入薛宅,耳听着自己的官衔,想到了当日面圣时的情形。

  当时圣人问他“十郎老矣,朕择可代之者,谁可?”他其实是没有回答的,而是故作错愕,之后,是圣人又说了一句,“无人能比朕的爱婿更适合了。”

  换言之,圣人已经把尚书左仆射与中书令之位许给他了,这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又大有不同,一个是能决定三省的庶务,一个只是能参与。

  许诺了宰执,却没有马上给,张垍大概明白,圣人是在考验他。

  眼下已到了考验的最后时刻,最关键的,他得与王忠嗣详谈一次,确定互相支持的态度,拿出平定南诏的战略来。

  而今日这婚宴之上,绝不仅他一个人是带着这种想法来的,李林甫也在。

  张垍没有到正厅落座,而是就站在前院,环顾四看,远远看到院子里搭了个小台,正有人在台上唱戏,唱的是《西厢记》。

  台下观戏的许多人正围着一名老者,老者不知说了什么,引的旁人都在笑,高适也在那边,张垍遂向高适走去。

  走得近了,便听到那老者在吟诗。

  “今日良宴会,欢乐难具陈。弹筝奋逸响,新声妙入神……”

  张垍知道这首诗,不知是汉代时何人所作,看似只说了宴会之妙。其实还颇含哲理,劝人要敢于直抒胸臆,想说什么就说,别死要面子活受罪。

  “好,此诗正与黄公相合。”高适举杯赞道:“黄公妙人。”

  张垍正好走到近处,再看那老者,却是一愣,认出了对方乃是长安城颇有盛名的一个宫廷乐师黄旙绰。

  黄旙绰是梨园弟子,开元间就入宫,已侍奉了圣人三十余年。如今已闲居了,但早年间极受圣人宠信。甚至到了圣人每日都需要他在身边陪伴,一日不见就龙颜不悦的地步。

  之所以如此,可从他的两个浑号看出来,一是绰板,黄旙绰极擅舞乐。尤其是拍板,他耳音极准,圣人让他造乐谱,他在纸上画了两个耳朵就交上去,表示有他的耳朵就够了;

  二是滑稽之雄,他喜欢演参军戏,说话也诙谐风趣,常说些寓意深远的戏言。

  张垍的父亲张说,几乎可以说是被黄旙绰一句话就罢了宰相之位。

  二十五年前,圣人东封泰山,张说担任封禅使,主持此事,只安排他的亲信与圣人一起登上泰山,这些人自然得到了极厚的封赏。而其余官员、士卒只加了散勋,连赏赐都没有,众人皆怨。

  张说的女婿郑镒原本只是个九品,也因此事迁为五品。

  待东封回来,圣人赐宴,留意到郑镒穿着红色官袍赴宴,便问是何情况。

  郑镒也聪明,知道此事自己怎么回答都没用。因此跪在地上等张说解释,就在这时,黄旙绰说了一句戏谑之言。“此乃泰山之力也!”

  也许张说罢相,真正的原因不在于黄旙绰,奈何黄旙绰这一句话太精妙,一语双关,看似说郑镒因陪圣人封禅泰山升官了,实则说张说利用封禅泰山之事谋私。甚至于以泰山代指丈人便是由此而来。

  换言之,看到黄旙绰,就会想到张说失势,这是一个很不好的预兆。

  纵使张垍风度极佳,此时脸色已经有些僵住了。

  “张驸马?”黄旙绰回过头来,笑道:“圣人爱婿来了,小老儿当敬一杯。”

  张垍见他神色坦荡,也跟着笑了笑,但终究没有那么自然。

  “黄公闭门已久,今日竟来了?可是与薛郎相识?”

  “小老儿有些年未伴驾了,但薛郎的才名还是听说了的,正好,与董先生一道来凑个热闹,讨杯喜酒喝。”

  黄旙绰说的是董庭兰,正是高适的好友,也是由薛白举荐入宫的乐师。

  张垍有心与高适谈谈王忠嗣的想法,见高适脱不开身,寒暄几句便走开了。

  他说不上来,总之是感到与黄旙绰站在一处有些不安,生怕被对方坏了自己的前程。

  薛白过来时,正看到张垍的背影,没有马上过去,而是与黄旙绰说了两句。

  “黄公,酒可还好?”

  “新郎来了,你的喜酒可是够烈,小老儿若是再饮,恐怕是等不到吉时观礼喽。”

  薛白笑应了,目光看去,见黄旙绰腰上绑着一个毛茸茸的小球,不由疑道:“黄公这是什么?”

  “小老儿挂的兔尾,让薛郎见笑了。”黄旙绰笑道:“薛郎婚宴上来的都是公卿,八成都是披红袍、挂鱼袋的,小老儿只是个卑贱乐工,圣人这句话其实有些讥讽之意,虽不知是讥世风浮夸,还是讥薛白攀附权贵,但薛白毫不介意,笑道:“原来是兔尾代鱼,黄公提醒我太过浮躁了,这句话是晚辈今日收到最好的贺礼。”

  “薛郎不怪小老儿胡言乱语就好……”

  薛白别过黄旙绰,环顾了一眼宾客们,还真是满庭绯紫。

  他自嘲地摇了摇头,走向张垍。

  “张驸马。”

  “恭喜薛郎,百年好合。”张垍饮了一杯酒,笑道:“此时堂上,唯我最衷心恭贺你……没娶和政郡主,很聪明。”

  “驸马醉了?”

  “有些。”张垍道,“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那一刻,我就有些醉了。”

  薛白道:“驸马风趣,不输黄公。”

  “你怎会邀他来?”

  “黄公并非是我邀请的。”薛白道。

  张垍一愣,正要问还能是谁邀黄旙绰来,远远地忽有马蹄声传来。

  他遂不再管黄旙绰之事,道:“我需要与王忠嗣谈谈,你为我安排。”

  “谈如何平定南诏之前,可否先谈河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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