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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唐华彩(1~402)作者:怪诞的表哥 - 第 629 页

  但若内贼就在他与苍璧之间,那肯定是苍璧,而不是他。

  李林甫招了一名下人去吏部查,向薛白问道:“那封公文,本相都还未见着,伱如何知晓的?”

  “张垍敲打我了。”薛白道:“我前日到布政坊用了个饭,张垍当我去秘见了陈希烈,且得到消息,我要扶陈希烈为相,昨日便与我威逼利诱了一番。”

  苍璧还想狡辩,开口却是连牙齿都在打颤。

  “阿郎,小人没有……真是薛白冤枉小人啊,阿郎没病,是赴薛白婚宴时被他在酒里下了药,昏倒在大庭广众之下,薛白是要除尽阿郎身边的人啊!”

  苍璧这话一说,连李岫都知他是在胡言乱语狡辩,因李岫最清楚婚宴上发生了什么,遂抬脚便将他踹倒在地,怒叱道:“说,为何背叛阿爷?”

  “小人真没有啊!”苍璧痛哭流涕,犹抱侥幸,道:“十郎也被蒙蔽了……阿郎,你没病啊,十郎却说你病了,想要借机谋家业……”

  李岫不敢相信他能编出这等话来。

  薛白却觉得苍璧看得很清楚,李林甫这病自己是意识不到的,这也是苍璧之所以敢背叛的缘由,李林甫在这个年纪病了,右相府这棵大树早晚要倒,树倒猕猴散,世间常态。

  更何况,苍璧利用相府管事的身份牟私利不是一年两年了,一个人的心都在酒色里泡烂了,还指望他忠心耿耿,岂有可能?

  就连薛白一个外人都察觉到苍璧贪墨钱财、私通婢女,李林甫却还信任他。与其说是灯下黑,不如说是他太了解李林甫了,侍奉了三十年,他知道李林甫每一个细微的动作的含义,因此,他很容易就能瞒过李林甫。

  就像李林甫,最擅长的也是欺瞒李隆基。

  “阿郎,是他们在到处说你病了。可你没病,小人知你没病,怎会是小人泄露消息?”苍璧哭道:“小人死了不要紧,可薛白想害的是阿郎你啊。”

  “还敢胡言乱语?我看你是反了天了。”李岫怒道:“难道是我在胡说吗?”

  苍璧道:“阿郎,十郎被薛白蒙蔽了啊,十七娘与薛白有私情,所以被薛白利用了……”

  薛白懒得再听,上前一把拎起苍璧的头发,连着抽了十来个巴掌,直抽得他双颊红肿,不能再言。

  堂中安静了下来,李腾空始终站在那低着头。

  李林甫也不开口,等了一会,等他派出去的下人找到了他要的公文回来,他才挥手,让人把苍璧拖下去处置。

  “我信十郎、信十七娘……相府也该换个管事了。”

  薛白想了想,应道:“大唐也该换个宰相了。”

  李林甫眼中忽然精光一闪,语气森然,道:“本相前日才与你谈妥,你敢食言而肥?”

  “与其说我骗了右相,不如说是右相骗了我。”薛白道:“彼时交谈,我并不知道右相已经病到了这个程度。”

  李林甫拿起案边的茶盏,直接便磕在薛白脚边,道:“你是想激怒本相?”

  “右相说是不信,其实心里明白自己大病难医了,你的相位要丢,这些年得罪过的人会反过来找你报仇……”

  “别说了。”

  李岫还在发懵,李腾空已上前推着薛白,想把他推出堂中。

  薛白不肯退,任她推着,他依旧观察着李林甫,道:“你这一生都是活在嘲笑里,「哥奴岂是郎官耶?」所以你把持着相位不肯松手,因你心里很清楚自己配不上相位。

  你这相位是在女人肚皮上求来的,是抛弃臣节奉迎来的,是排挤同僚得来的,你为它付出了太多,把你一生的尊严、道德都抛进去了,所以你把相位当成命。

  但你要丢掉它了,它从来就不是你的……”

  “别说了。”李腾空顾不得她的道心,恳求着薛白。

  她知道她阿爷感觉到要罢相的巨大压力之后,是极容易发癔症的。

  薛白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此时正是故意激怒李林甫。

  “你病也不敢病,老也不敢老,一辈子拼命去捉着一个不属于你的东西。

  十年、二十年,它依旧不属于你,因为后世评述,你永远成不了一个称职的宰相,知道为何吗?

  你只在乎那寥寥几人的私利,而罔顾天下人,你划船划得再好。却不知洪水卷来,你只能得到一个船毁人亡……”

  一字一句,李林甫已听得巨怒,握紧了拳头站起。

  薛白虽是故意,却也骂到畅快,脸上甚至泛起一丝狞笑之意,他紧盯着李林甫,只见那张苍老的脸上表情已经完全失控了。

  因为愤怒,李林甫涨红了脸,连法令纹都在颤抖,那一根根刚劲的胡须像是要炸开,他的眉毛已经飞入苍白的发鬓,两只眼睛已经顾不得保持一样大,一只瞪着,一只因眼皮跳动而睁不太开。

  这是怒气带来的扭曲,李林甫死死盯着薛白的那双眼已经满布血丝。

  两人对视着。

  薛白等着看李林甫发病。

  然而,那双满布血丝的眼睛却是越来越清醒,李林甫愈发愤怒。但没有发病,倒像是数十年都没这么理智过了。

  薛白一直到被拖了出去,也没等到李林甫再次陷入癔症。

  “别以为我不知你打的是何主意。”

  到了厅堂外,李岫指向薛白,眼神十分警惕。

  眼下他阿爷病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癔症,薛白此前就说过要让右相府遮掩此事,必是想借机操纵政务。

  狼子野心,他已察觉到了。

  “你躲不掉的。”薛白随口应了,看向李腾空,有些歉意地点了点头。

  他却不会为她而放过李岫。

  “不错,我是在激你阿爷,想看看他病到了何种地步。”

  “他没病!”

  “找不到发病的规律才是最可怕的。”薛白道:“他今日不发作,可能下一次就是在面对圣人、百官之时,指着寿王李琩称陛下。”

  “别说了,你吓不倒我的。”

  李岫既恨薛白对他阿爷不敬,但也能体会到李林甫随时可能发病的那种恐惧。

  他原本想多说几句狠话,却又想到今日还是靠薛白才揪出右相府的内贼。

  “薛郎今日失礼了,请回吧。旁的事,待冷静下来再谈。”

  “也好。”

  薛白并不着急,他今日虽没见到李林甫发病,又不代表李林甫已经好了。

  右相府面临的困难还是那些,甚至远比预料中严峻。

  他是打着坏主意不假,但那是阳谋,以李岫的才干,根本破解不了。

  薛白遂就此告辞,他穿过小径,走出外堂,只见相府前院依旧有许多官员们持着公文在等候李林甫批阅。

  当今圣人喜欢让重臣身兼数十职,但看李林甫能否处置好,何况还是在这种多事之秋。

  “右相,圣人许配郡主嫁安庆宗之事,礼部还是该拿个流程啊。”

  说话的是礼部一个郎官陆善经,正看着议事堂中的屏风,见到李林甫的人影在屏风后影影绰绰,与往常一样威严。

  但地毯上有些碎瓷片没有被清理干净,看得出是右相不久前与人发了火。

  等了一会,他才听李林甫问了一句。

  “圣人真许配了郡主嫁安庆宗?”

  “是。”陆善经一愣,低声道:“此事,前日下官已禀告过右相,圣人曾下中旨于礼部,为郡主备婚。”

  屏风后响起了翻文书的窸窸窣窣之声。

  过了一会,李林甫道:“且退下,此事不急。”

  陆善经隐隐感到有些奇怪。

  右相往日最能体察圣意,这等事往往迅速就能给出办法,今日却像是还在犹豫?

  等陆善经退下,厅堂中安静了一会,屏风后的李林甫缓缓道:“唤十郎、十七娘过来。”

  于是,李岫、李腾空才离开不久又被唤回了厅堂,他们走到屏风后,只见李林甫一脸疲惫地倚在那,神色有些萎靡。

  “圣人要给安庆宗赐婚之事,你如何看?”

  “孩儿……不知此事。”李岫羞愧应道,“孩儿近来,未能顾得上这些庶务……”

  李林甫抬眼一扫这个儿子,眼神无喜无悲。

  他虽不信自己大病了,却感到很疲惫,知道以自己眼下的精力已不可能如往常一样操持一整个大唐的庶务了。而圣人已经起过换相之意,一旦察觉到他力不从心,相位必不保。

  到时,李家大祸不远矣。

  “十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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