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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唐华彩(1~402)作者:怪诞的表哥 - 第 656 页

  薛白遂拿出右相府的文书,道:“我是殿中侍御史,奉命探查汝阳王之死有无疑点,你最好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以免留下疑虑。”

  “御史稍待。”

  奚六娘很听命,转身打开一个柜子,里面摆着好些个瓷瓶,她拿起其中一个递给了薛白。

  拔掉那朱红色的瓶塞,闻了闻,薛白不由皱眉,因他没闻到任何草药的气味。反而闻到一股淡淡的、属于矿物的酸涩。

  “这是?”

  “据奴家所知,当是含了砒霜、铅粉等物。”

  “有毒的?”

  “是。”奚六娘道:“王常会倒一点点玉容散混着酒喝,通常是夜里,能美白肌肤,使青丝茂密。

  奴家劝了他许多次,他不肯听,因这些东西用久了,一旦停用,脸色会变得很差。”

  “他是常年服用砒霜、铅粉等毒物,最后中毒而死的?”

  “大夫们看过了,皆是如此说。”

  薛白把手里的瓷瓶收入袖子,道:“汝阳王死时,你可发现有何异常,或可疑之事?”

  “没有。我是宁王的姬妾,并不服侍汝阳王,平素只打理这一个庭院。”奚六娘道,“昨日他归家时已喝醉了,我本以为他不会过来,早早便歇下了,不曾想,他夜里过来又混着玉容散饮了些冷酒。”

  薛白又问了几句,没问出更多的细节,便在厅中看了一圈,依旧是没有发现。

  正准备到别处去看看,他忽然想起一事,闲聊起来道:“对了,我听李白说,宁王府上有一歌姬,名叫宠姐,可是真的?”

  奚六娘正在送他出惜花院,边走边应道:“是。”

  “她人在何处?”

  “宁王死后,便嫁人了。”

  “竟如此?”薛白微微讶异。

  李白当时说起长安风物,谈及美人,说到宁王每次会客,唯独不让宠姐出来会客,有次李白醉了,问宁王何吝此女示众,李宪才命人设下七宝花障,召宠姐在后面唱歌,李白虽未见宠姐一面,只闻其声却也念念不忘。

  不想,如此佳人,却在宁王死后便嫁人了。

  “宠姐歌喉了得,汝阳王亦是爱好音律之人,肯放她?”

  “王最是心善,宠姐有了心上人,他便成全了。”

  薛白遂停下脚步,不急着走了,问道:“那伱呢?”

  “奴家……曾嫁过人。”奚六娘道,“在入王府之前,奴家的夫婿是个卖饼的,宁王见了奴家,赏了他许多钱,他便将奴家卖给了宁王。”

  “然后呢?”

  “从此,奴家就在王府住下了。”

  “宁王离世后,你没找过原来的夫婿。”

  奚六娘道:“宁王在世时,曾将我送回过他身边一次,但他只想要钱,并不想要我。”

  “为何将你送回?”

  “有次,王府宴请,宁王忽问我忆饼师否,我默然未答,在场的一位官员赋了首诗。”

  薛白忽然想到了杨国忠曾说过的一桩轶闻,乃是关于王维的。

  “那诗,该是「莫以今时宠,宁忘昔日恩。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

  这诗名为《息夫人》,息夫人是春秋时息国的王妃,楚灭后,楚王将她据为己有。

  她在楚宫始终默默无言,楚王问她为何不说话,她答曰“吾一妇人而事二夫,纵不能死,其又奚言?”

  当时杨国忠说,王维是以这首诗明志,说他虽成了玉真公主的幕下之宾。但心里念念不忘自己青梅竹马的妻子。

  奚六娘眼神哀伤,摇了摇头,道:“这诗虽美,可不论是今时宠还是旧时恩,都不过是过眼云烟,说散便散的。”

  “是啊。”

  是日薛白并没能查出更多,他很快便被李林甫召了回去。

  偃月堂,李林甫坐在光线晦暗的角落里,看着走进来的薛白。

  这次,李腾空也在,眼神里带着关切,但不知是关切谁。

  “知道本相为何把你招回来吗?”

  “右相是为了我好。”薛白道:“又死了一位宗室重臣,诸王又可以借着参加丧礼交构群臣了,我还是不要掺和为好。”

  “咳咳咳。”

  李林甫又开始咳起来。

  好不容易停止了咳嗽,他顺着薛白的话训斥道:“你还知道,每次朝中出什么事,皆有你的身影,嫌命太长吗?”

  “我太想升官了,遇事便迎上去,才有更多立功的机会。”

  “那你查出汝阳王的死因了?”李林甫问道。

  他虽在病中,倒也十分敏锐,这么快就得知了消息。

  薛白道:“我探查了一下,该是常年服用玉容散,导致中毒太深而亡,应该没有别的蹊跷。”

  “真的?”

  “右相若不信,可以开棺验尸。”

  “此事便到此为止,再让本相发现你还在探究……”

  李林甫话到这里,却没放出什么狠话,而带着喟叹的语气,道:“那往后你便莫再来右相府了。”

  “十七,你看着他,去吧。”

  李腾空不太情愿,只是父命难违,遂跟着薛白出了偃月堂,两人往外书房走去。

  路上一直很安静,直到薛白开了口。

  “你阿爷一直在警告我。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他向我透露出的是,这些宫闱斗争背后的水很深。

  一旦越了雷池,就是拂逆天威,总而言之,他在教我做事。”

  “既然你都明白。”李腾空道,“想必不需要我看着你。”

  “明白虽明白,可我不想成为你阿爷那样的人。”薛白道,“圣人除掉李瑛、张九龄、武惠妃,甚至李琎……

  你阿爷说出这些,看似胆大,可他想做的不是改变圣心,而是震慑我。

  可惜,我不想当一个事事依附圣心的佞臣。”

  “那你就莫再来右相府了,右相府怕被你牵连。”

  “你也是这般想吗?”

  李腾空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我觉得你阿爷错了,他老了,圣人也老了。

  往后不论谁继承皇位,三庶人必将翻案,右相府何不尽早下注?”

  李腾空向后退了一步。

  她感觉到自己那纤尘不染的道心,被薛白以权谋的脏水泼了上去。

  偏偏这是她选择的。

  闭上眼,她驱散心中的杂念,冷静地想了一遍,问道:“你说你要做什么,我再考虑。”

  “我想要调一些右相府的卷宗看看……”

  汝阳王府中还响着哀乐,太子李亨已经到了,代圣人表达了悲伤之情。

  圣人这辈子最敬重的就是长兄李宪,最疼爱的就是侄儿李琎。据说听闻李琎英年早逝的消息,悲恸至极,在宫中哭得泣不成声。

  庆王李琮也到了,李琮与李琎关系一直不错,最是伤感,虽没说太多话,但那泪水却是演不了的。

  在这种氛围下,一辆马车悄然抵达了汝阳王府,随行的侍从摆好车登,方有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男子走了下来,一路进了惜花院。

  奚六娘恭迎在侧,行礼道:“见过将军。”

  “我且问你,他为何忽然查起当年旧事,可有人指使?”

  “奴家不知,只知他是去了安庆宗的宴席回来,开始在意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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