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美啊。”
“还用你说,御史中丞的别宅妇,这么大一个宅子养她。”
“擦了口水再与你阿爷说话。”
薛白上前,问道:“国舅可在?”
“参军不方便,啊,不是,参军正在搜查证物!”
薛白皱了皱眉,已听到了厢房中传来了妇人的呻吟声。
很快,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杨钊一边系着玉带,一边走了出来,志得意满地笑道:“你怎又回来了?”
再一看,他见薛白眉头紧皱,看神情像是不喜他在此寻快活,当即也不悦起来,冷哼了一声。
薛白依旧不笑,道:“国舅,毕竟是御史中丞,你如此得罪他,万一他迁怒于你……”
“哈哈,你原是替我担忧。”杨钊这才开怀,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莫慌,右相早看他不顺眼了。过了这么久,杨慎矜若有狗胆,早便过来了。
他不来,今夜此宅中,你予取予求便是。”
“不影响国舅上进即可。”
“今夜之后,我必能大步上进!”杨钊成竹在胸,掷地有声,“你若无事,莫扰我,我明日要打点的还多。”
“我方才见吉法曹在街口与人厮杀……”
杨钊虽问了薛白为何转回来,不过是随口寒暄。
他既不关心鸡舌瘟,也不关心薛白,没耐心听这些,打断道:“我真忙着。”
薛白却偏想与他攀谈,又道:“还有一事,道政坊王郎中的别宅起了火。”
“王鉷家?”杨钊一愣,低声道:“他家可不敢抄,圣人与右相同时倚重者,满朝只他一人。”
这句话要细想才能听懂,李林甫极为好妒,轻易不让官员争圣眷,能不嫉妒王鉷,要么就是王鉷真的很能搞钱,是他离不开的得力助手;
要么就是王鉷人品奇差,没有能拜相的可能;要么,两者兼有。
薛白道:“我怀疑东宫死士藏在……”
“闭嘴。”杨钊恼道,“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这你若分不清,还上什么进,上吊去吧。”
“我年轻识浅,曾在右相面前提过此事,该如何向王郎中赔罪?”
“哥哥正打算给他送年礼,你想送何物?”
薛白不由为难。
杨钊笑了。
“千金之言早与你说了,你不听,到了要用钱时却拿不出。
罢了,罢了,你那份,哥哥帮你打点。”
“我欠国舅一份天大的人情。”薛白执礼称谢,问道:“国舅可识得王郎中的公子?我今日在青门见了他,好生气派。”
“嗯,那当然。”
杨钊此人心志极坚,今夜薛白能引得众人争功忙碌,唯独他一心搜查证物,不为外事所扰,只攀谈了这一会,已转身往库房走去。
薛白跟上,继续闲聊。
好在聊的是长安纨绔平时玩的花样,正是杨钊最熟悉的话题,愿意多说几句。
从王准与吉祥的关系,聊到这些人若宵禁不归家能去哪里。
“还能去哪?吃喝嫖赌!”杨钊理所当然,“暮鼓前到青门饮酒,宵禁后往巷子里一拐便是销金窟。
与神鸡童贾昌一道,必然要拥着美姬赌到天亮了!”
“吉祥也在?”
“鸡舌瘟的儿子,当然得去送钱。”
提到吉祥,杨钊伸出小姆指,倒扣着往地上一指,大笑起来。
“长安纨绔之豪奢,你还未见过呢。”
第 42 章 纨绔
“所谓吃喝嫖赌,吃会饱,喝会醉,嫖半个时辰也就够了。
唯有赌,能让人通宵达旦、彻夜而搏,兴致高昂不减!
故则长安宵禁之后,赌坊才是最好的去处。”
“我听闻大唐明令禁赌,何处有赌坊?”
“禁赌?圣人还下旨严禁别宅置妇,可我方才审讯的正是杨慎矜之别宅妇。”
说到这里,杨钊脸上浮起了荡笑,眼中有些回味之色,其后才回答了薛白的问题。
“暗地里赌坊多了,离春门最近的,道政坊东北隅,循着坊墙,有一个大妙的去处。”
薛白再次离开杨慎矜的别宅,这次出了北边的后门,径直向东往常乐坊中的十字街口而去。
皎奴策马跟上,问道:“你为何打听王家与吉家的儿子?”
“我很疑惑,我们查到的分明是王家别宅,吉温为何却认为是杨慎矜别宅?”
皎奴若有所思道:“你是说,鸡舌瘟与王鉷……”
“不。”薛白道:“王郎中必不可能与东宫勾结,我只是猜测是否他家中有人被利用了。”
“所以得问问王大郎?”
“聪明,方才吉温遇袭也很奇怪,东宫死士为何要杀他?”
皎奴本当东宫死士只是要劫走姜卯,没来得及细想。此时无意识就有了东宫要杀吉温的印象。
“两家子弟有来往,或可能与此事有关?”
“嗯。”薛白道:“先把线索告诉郭将军。”
两人提着灯笼,策马行到十字街口,对面的黑暗之中便有人向薛白迎了上来。
“什么人?”薛白喝道:“莫近前!”
一众陇右老兵这才意识到薛白身边跟着皎奴,遂停下脚步,沉默着。
姜卯更是隐到了黑暗之中,以免被她认出。
薛白喝道:“今夜搜捕盗贼,你等何人?犯宵没有?可有行走文书?”
拓跋茂这才反应过来,答道:“京兆府法曹吉温门下,有行走文书。”
“给我。”薛白很小心,怕遇到袭击,道:“只许一人上前。”
拓跋茂遂举着双手从黑暗中出来,递过一封文书。
薛白谨慎,示意皎奴去接。
皎奴对他有些鄙视,上前接过文书看了一眼,又提着灯笼照了照对方,见到一身奴仆装扮。
“又是吉温的人。”
薛白道:“正好,既是吉法曹的人,去把吉大郎带到右相府来,我有话要问他。”
“小人不知他在哪。”拓跋茂语气生硬。
“道政坊东北隅,循着坊墙有家赌坊。”薛白道:“你们是吉家下人,找吉大郎,比我方便。”
此时吉家下人找吉大郎已说了两遍,拓跋茂听懂了,行了一礼,带人匆匆而去。
“走,找大郎。”
薛白不与他们一道,拉了拉缰绳,落在后头,等了一会,才拐向北边,准备去道政坊王焊的别宅。
出了常乐坊北门,眼前却是忽然亮起来。
更多巡卫举着火,纷至沓来,密集的脚步声不绝于耳,火光驱散了长街上的黑暗,禁止黑夜再让凶徒得以隐藏,将四面八方照得如白昼一般。
看来是惊动右相府了。
宣阳、平康二坊接连发生凶案,东市街口更有人敢袭击官兵,想必李林甫亲自下令,命南衙禁卫悉数而出,镇守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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