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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唐华彩(1~402)作者:怪诞的表哥 - 第 838 页

  “我在骊山听说平原太守出了阙,杨国忠有意迁老师到山东。”薛白似乎在调侃,道:“相比陇右,这倒是一个更安稳的官职。”

  颜真卿听了,反而皱起眉头来。

  二人分析了一番,认为杨国忠此举,一是为了利用他们钳制安禄山,二是感到了薛白的威胁,有意将薛白的丈人外放。

  好在,颜真卿正在办的事乃是圣人亲自过问的,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此次当是不会让杨国忠如愿了。

  从交谈的结果来看,这是好事,可薛白心中却有另一个不能宣诸于口的担忧——他确实是改变了很多的历史轨迹,可倘若颜真卿不出任平原太守了。而安史之乱还是爆发,由谁在平原首倡大义?

  这份担忧在薛白心中逐渐形成了恐惧,他恐惧自己做的越多、结果反而越坏。

  而这件事他甚至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次日,颜真卿觐见了圣人之后,被迁任为陇右道采访处置使,这是朝廷派驻各道的监察长官,多以有御史经历者充任,权职甚大。

  任此职的往往都是圣人颇为信任的官员,如杨慎矜曾以御史中丞兼任京畿采访使,苗晋卿曾于天宝三载任河北采访使,六载转任河东道采访使。

  颜真卿此次算是跃级拔擢,倘若再立下大功,归来虽不能入主中枢,却也可参议中枢,算得上拜相了。

  偏偏他在做的差事,是极容易立功的。

  在薛白的计划里,一旦颜真卿拜相,而时局有所变化,他对事态的把控就与如今不可同日而语了……

  再次在长安城西送别,薛白望着那队车马驰向远处,可惜目光所及,却看不到陇右。

  陇右节度使的大旗迎立于风中,烈烈作响。远处,隐隐传来了黄河的怒吼声。

  此处是大唐与吐蕃最新的交界之处,位于青海湖以南、日月山以西,名为金城沟,哥舒翰的大帐便设在金城沟以东的山坡上,称为金天军大营。

  而唐军兵锋所指之处,则是吐蕃修筑的大漠门城。

  贞观十年,唐军击败吐谷浑,封慕容氏为河源郡王,此地为大唐的藩属;

  咸亨元年,全境为吐蕃所陷,筑大漠门城;

  开元十六年,唐军大破吐蕃于渴波谷,攻破大漠门城,擒获甚众,焚其骆驼桥而还;不久,河湟重新陷于吐蕃……

  历数这种种,可知大唐与吐蕃双方在此处的战事有多激烈。

  七月末,从长安来的颜真卿一行人匆匆赶到了金天军大营。

  军中艰苦,不及安排宴饮,哥舒翰已邀颜真卿入帐详叙。

  放下厚重的帐帘隔绝了外面凛冽的朔风,哥舒翰一瘸一拐地走向了铺着熊皮的大椅,艰难坐下,过程中还哼了两声。

  “节帅憔悴了许多啊。”

  “痛风。”哥舒翰并不避讳,道:“打完这一仗,若能收复了黄河九曲之地,我便要请示圣人,卸下鞍马,归长安养病了。到时,军中可代替我者,王思礼、李光弼,看他们各自手段。”

  话还没说完,他已熟练地从椅边的箱子里翻出两个酒囊来,丢了一个给颜真卿,自己拿起另一个仰头痛饮。

  “节帅痛风至如此地步,如何还饮酒?”

  “死不了。”哥舒翰道:“活得久又如何?如王节帅……”

  他没再说下去,自顾自地饮了好一会才道:“颜公可信,倘若我在长安,必舍了高官厚禄,为王节帅求情。”

  “他是病逝的,岂有求情一说。”颜真卿摇了摇头,上前,将一封书信递上前,道:“这是他病逝前写给你的。还有,我那郎婿当时也在骊山,亦有信与陇右诸将领说明。”

  哥舒翰接过看了,脸上没有太多的神情变化。

  可颜真卿观察入微,还是能看到他那紧锁的川字眉,稍稍舒展了些。

  看过信,哥舒翰用巨大而粗糙的手把那信纸折好,收入怀中,接着便继续拿起了酒囊。

  他缓缓道:“右相去世之后,朝中形势有了变化。我与安思顺、安禄山兄弟一向不对付,杨国忠当然想引我为援。可他能许诺我什么呢?我官位已到了武臣的巅峰,既无入朝为相的才华,也不想兼任各镇节度使,病体缠绵,唯愿致仕。”

  这番话算是一个表态,表达了他的立场,表示不愿意牵扯到朝堂纷争。

  颜真卿当即点头以示理解,他同样是不愿涉入权斗的人。

  可他不同于哥舒翰又老又病,自知早晚还是避不过去的。

  而哥舒翰虽又老又病,却与安禄山素有仇怨,岂就真能避得过去?

  之后,两人进入正题,聊起了吐蕃之事。直到有士卒到帐外禀报,给采访使的接风宴已经备好了。

  出了大帐,哥舒翰站在那看了一会,看到李岫正在与诸将们一一问候。

  他很不喜欢这种笼络他麾下将领的行为,可李林甫于他有提携之恩。如今李林甫已死,他也不能太苛待了李岫,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在接风宴开始前,他还是以带着不满的玩笑口吻向李岫问道:“与诸将都熟悉了?”

  李岫道:“却未看到王难得将军。”

  哥舒翰环顾一看,招过王思礼问道:“王难得人呢?”

  “听闻颜公来,猎岩羊去了。”

  “啖狗肠!待他回来军法处置!”哥舒翰当即叱了一声。

  军中岁月其实不像旁人所想象的那样刺激,虽常常要艰苦且长久地作战,但很多时候其实是枯燥而沉闷的。

  唐军已经在此与吐蕃兵马对峙了数月,军中将士们穷极无聊,常常喜欢深入敌境,去猎野味回来。

  填饱肚子倒是其次,而是享受那种被全军崇拜的荣耀感。

  哥舒翰并不喜欢麾下将士做这种毫无意义的冒险。在他看来为了几口肉吃而丢失了性命,只配被称为蠢货。

  但军中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偏是乐此不疲。

  也是在这些将士们眼里,性命远远比不上荣耀重要。

  龙羊峡。

  『龙羊是吐蕃语,意为险峻沟谷。

  此地也是不负其名,黄河两岸皆是沉积的巨岩,仿佛是天神的鬼斧神工劈砍出来的一般。

  大漠门城便矗立在龙羊峡的西北方向,从城门望去,天地极为开阔。

  黄河水在这里十分清澈,像一条碧绿的衣带,系住了那气势磅礴的峡谷群。

  立壁千仞,却有岩羊走壁。

  若非亲眼所见,很难让人相信这种四蹄动物能在悬崖峭壁上如履平地。

  哪怕是吐蕃的猎人,也没有信心能猎到岩羊。

  然而,这日大漠门城上的守军放眼望去,竟是见到了一处岩壁下方,有一队黑点正在追逐着一只岩羊。

  “那是什么人?”

  “是唐军,唐军又跑到我们的地盘来打猎了。”

  “射杀他们!”

  另一边,李晟正在纵马狂奔。

  他去岁还在南诏战场,攻破了太和城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回陇右,追随哥舒翰收复河湟。

  可前几日,有一个消息传到了军中,他不信之余又感到了十分愤怒。

  至于他为何能得到长安的消息,乃因他阿爷李钦曾是王忠嗣的裨将,已回了长安定居,在家书当中提及了王忠嗣病逝之事,言语甚是唏嘘,更提醒哥舒翰注意立场。

  李晟心情沉郁,恨不能马上开战,狠狠地厮杀一番,奈何吐蕃兵马倚仗地利,死守大漠门城。

  他只好把一腔郁气与一身的力气都用在打猎上。

  马背颠簸,他却松开了拉着缰绳的手,仅凭双腿夹紧了马腹,双手则拿起了弓箭,在驰骋中张弓搭箭。

  岩羊跑得太快了,根本不给他停马瞄准的时间。

  “万人敌!”

  跑在前方的曲环大喊着,提醒李晟前方已没有道路了。

  李晟不得不放缓马速,眯着眼,果断地放箭。

  那只岩羊才要跳进悬崖的缝隙,已被箭矢射中,滚落下来。

  “好!”曲环大喜,当即驱马上前去拾。

  然而,队伍中已有人大喊道:“蕃军来了!”

  众人转头望去,果然见尘烟滚滚,往这边而来。

  虽是仓促之间,但大漠门城内出来的吐蕃军也有他们的两三倍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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