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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唐华彩(1~402)作者:怪诞的表哥 - 第 865 页

  当然,他不可能不见高力士,道:“我亲自去迎。”

  杜五郎见了便道:“那我先回去啦?”

  李倓有些拿他这怠惰的性子没办法,道:“岂好这般就走的,我还有要事与伱商量。”

  “我?我能有什么用?”

  杜五郎很有自知之明,与李倓走到门口,见到高力士,他侧身便要往外出去。

  “那可是杜家五郎杜誊?”

  杜五郎与高力士并不熟悉,下意识往左右看了看,意识到这肯定是在叫自己,躲不掉的,遂上前执礼道:“见过高将军。”

  “留下一起聊聊吧。”

  高力士随口道了,也不等他推拒,大大方方地迈步往前走,与李倓进了厅堂。

  杜五郎有些尿急,但没奈何,只好跟了进去。

  院外站着几人在执守,唯独放他进去,倒显得他地位不低。

  “早前在华清宫,孙孝哲执刀砍杀王忠嗣,圣人命冯神威将他押至范阳,看安禄山如何处置。如今,冯神威回来了……”

  高力士缓缓叙述着前因后果,杜五郎听了,这才明白原来是出了这等事,他反正不多嘴,只听着他们谈话。

  之后谈到冯神威在范阳的见闻,李倓对安禄山的悖逆行为并不诧异。反而想到了当时与薛白的谈话,认为薛白甚有先见之明。

  末了,李倓问道:“高将军可将这些情形禀报给了圣人?”

  高力士点了点头,却不说话。

  李倓追问道:“圣人可有吩咐如何处置?”

  “若圣人吩咐了如何处置,我也就不会来找建宁王你了。”

  “圣人不信?”

  李倓首先想到的并不是高力士的来访会给他带来数不清的麻烦。而是不敢相信圣人居然至今还不相信安禄山的谋逆之心。

  “为何不信?”他又追问了一句。

  “在我面圣之前,袁思艺已经抢先一步,替安禄山诉说了许多委屈。”高力士道:“安禄山听闻孙孝哲在骊山的行径,下令重鞭他。只是考虑到契丹将领们的感受才未处死他。又言冯神威向他索贿,贪得无厌。最后则言,朝中有一股党羽在排挤打压他,他愿辞去范阳、平卢节度使一职……”

  “那便让他辞。”李倓冷哼道。

  “正是知晓圣人不会罢免他,他才如此啊。”高力士道:“我本不该来此,徒增圣人猜忌,反倒证实了安禄山所言,我们勾结、排挤他。”

  这后面一句话,杜五郎深以为然。

  高力士话锋一转,又道:“可总是顺着圣人亦不妥当,恐被猜忌而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长此以往,社稷便坏了,故而我还是来了……”

  很难想象这一番话是出自一个宦官之口。

  可仔细一想,在很多事情上,当没有旁人敢劝圣人之时,高力士是唯一还敢开口的那个人。

  比如三庶人案之后,推立了李亨为太子;

  比如李隆基称天下无事,要把权力交给李林甫时……

  这都是真正要伤及大唐社稷根本的大事,这种事情上,最顺从圣意的高力士反而是最积极去改变局势的人。

  今日高力士来了,便是以行动来表示对李倓、薛白所商议的携手解决大唐内忧外患的计划的支持,是为他们在朝堂上增加声量。

  由此,他并不吝啬于对李倓表态,道:“建宁王若有志于社稷,有了阻止动乱的办法,能帮衬的我绝不含糊。”

  李倓是一个敢于争取的人,希望高力士能够给予更多的支持。比如牵头主事,而不仅是表态,遂问道:“高将军不能再亲自劝一劝圣人?”

  “老了,你们年轻人想办法吧。”

  高力士叹息一声,有一个撑着膝盖的动作,是准备离开了。

  至于他说的你们,指的当然不是杜五郎,而是李倓与薛白。

  另外,关于薛白的身世,他一直有所猜测薛白是李瑛的儿子,对此心情复杂,虽出手相护又担心引起更大的变乱。

  而薛白与李倓联手,于他是一个最好的结果。

  这两年观察下来,李倓已渐渐成了高力士最看好的一个皇孙。尤其是李俶在烟典礼上被牵扯进大案之后。

  今日高力士来找李倓而非去找薛白,也是在透露着这种希望……

  隐藏得这么深的意思,杜五郎自然是领会不到的。

  他听高力士说要把难题交给他们年轻人,不由自主地轻呼了一声。

  李倓正在皱眉商量,闻言看向杜五郎,问道:“五郎有办法?”

  杜五郎正尿急得不行,哪有甚办法,摇了摇头。

  “要对付安禄山,还不能逼急了他,多难啊。”

  “眼下更重要的是让圣人相信他有不臣之心。”李倓沉吟着,问道:“圣人当不至于全然没有起疑吧?”

  圣人若真是对安禄山一点怀疑都没有,高力士也就不敢出宫来联络了。

  显然,圣人多少还是有观察形势的心思。

  李倓不需要回答,看了看高力士的眼神就确认了这一点。

  他遂喃喃自语道:“得想办法替圣人试探安禄山一番……”

  杜五郎努力夹紧了腿,因为尿急差点跺了跺脚,他受不了他们这般慢吞吞地商议,脱口而出道:“那还不简单吗?”

  “你有办法?”

  “让圣人把安禄山召回来当宰相啊……我先去更衣!”

  杜五郎说罢,一阵风般地跑掉了。

  他就不明白了,分明很简单的一件事,他们为何要商议来商议去,直接给出这种实质的建议不就得了。

  高力士、李倓当然早就知道可以把边将调回来任相,这是大唐的传统,当然不是只有杜五郎能想到的办法。

  他们谈话,是试探双方的态度。比如在这件事中的立场,能给彼此多少信任,分配彼此在这件事上出力多少,获利多少,达成这种共识以后,做事才会简单很多。

  看着杜五郎的背影,李倓摇了摇头,笑道:“他倒是活得简单。”

  长安城的暮鼓响到了最后一声时,杜五郎才堪堪牵着驴跑进杜宅的侧门。

  他累得不行,支着膝盖站在那呼呼喘气,许久都不起来。

  好一会儿,抬头一看,却见薛白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你扶我一下啊。”

  “平常别那么好吃懒做,也不至于喘成这样。”

  “不是……因为拉着这条笨驴我才这么累的。宵禁了,你走不了了。”

  “那就留下过夜吧。”

  薛白随遇而安地道,说着,目光再看了一眼侧门处,见没人再来了,遂转身入院。

  他今日在等高力士遣人来找他,因为他是最早意识到安禄山要叛乱且做出防范的人。但等到最后,只等回了杜五郎。

  薛白也能理解,毕竟很多事是看身份的。

  两人往后院走去。

  杜五郎还甚少体会到这种由他参与大事。而薛白得听他告知的感觉,絮絮叨叨地讲述着今日的经历。

  “我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你们结成了一个新的派系,姑且就叫新东宫吧,眼下你们想要阻止安禄山叛乱,这目的让你们结成了一股绳。”

  “差不多吧。”

  杜五郎知薛白那性子最是上进,故意逗他,道:“可他们商议都不带你,只让我给你递话就可以。”

  薛白却也不生气,反而笃定地笑了笑,道:“可你知道吗?能有这新东宫一系,已经是我的努力有了成果,这一切,本就是我一手促成的。”

  杜五郎滞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眼薛白,有时也会羡慕这种拼搏努力而有成果的状态。其实他有时候也想效仿一下,可鼓足了劲,没过两天又发现自己不需要。

  他遂不继续逗薛白,而是有些替他不平,道:“可你在这里面是地位最低的一个。”

  “你也不想想,那是高力士、李倓,寻常人能笼络他们吗?”

  “也是。”

  关于各人的立场,他们只讨论到这里,杜五郎很快提及了具体的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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