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圣人又赐下五名宫人,他自是不可能拂逆。
当时他还特意问了来传旨的宦官,对方竟根本没有说那是圣人赐给太子,太子不敢收才转赠于他的。
不曾想,这两日竟有人传言右相抢了圣人赐给太子的宫人,这在平时没什么,李林甫还要引以为荣。但这是废太子的关键时刻,圣人对他们的观感有一丝一毫的改变都可能影响到结果。
今日圣人过问那三十八条人命的大案,证据分明直指东宫……但到了最后,竟不能一举废掉太子。
这对于自诩洞察圣心的李林甫而言是极坏的预兆,这件事说明了一点——圣人身边有人在保太子。
妃嫔、内侍、北衙六卫……就在这些人中有隐藏极深的东宫党羽。
这个人平时不甚出手,关键时候却起了大用。
查,得让在宫中的人仔细查!
“阿郎,杨慎矜到了。”
“这个废物!召他来,你们下去。”
李林甫已听到传闻,知杨慎矜没有尽力做事,怒极。只是眼下御史台还有大用,不能自乱阵脚。
有才干的手下杀起来虽然快意,到了要用人时方恨少。
一瞬间倒也想起了能逼出东宫死士的薛白。
但那竖子终究太年少、身份太低,到了眼下这个层面的对弈,已不是那种小棋子有资格参与的……
李岫离开大堂,在廊下等了许久,却没有听到任何的叱骂。
他听闻了杨慎矜与杜家长女之事,眼下正需要杨慎矜全力弹劾东宫,其人反倒麻烦缠身,本以为阿爷要重责杨慎矜。
没想到,李林甫的反应竟是风平浪静。
“也许这事影响不大?”
李岫自语着,为杨慎矜庆幸。
他们关系很好,都是出身高贵、仪表堂堂、富有才学,还同样都是站在右相府的立场上却又狠不下心肠。
“十郎,有客来访。”
“找我的?”
李岫到前院相迎,来的人是贾昌。
“神鸡童怎此时过来?”
“本打算往南曲嫖宿,想到有些事该与十郎说。”贾昌微有些醉意,“十郎今日可听说了炒菜?”
“何谓炒菜?”李岫稍愣了一下,苦笑道:“我今日事太忙了。”
“是我昨日在虢国夫人府吃到的佳肴,今日长安贵胄已是议论纷纷,你可知是出自何人之手?”
贾昌自问自答,道:“正是你相府看中的女婿,薛白。”
“他去了虢国夫人府?”李岫皱了皱眉,“献菜?”
虢国夫人那般名声,遇到薛白这样的美少年会做什么……想到这里,让他有些不悦起来。
再一想,薛白既不到右相府献菜,又不尽力去找身世,想做什么?
原本以为确定好了的赘婿,此时却有些不确定了。
贾昌见李岫表情,笑道:“十郎也莫介意,想必是盛情难却,毕竟薛白与杨钊交好。”
他并不愿当告状的恶人,但这件事他在场,若李岫从旁人处听到便不美了。
昨夜散宴太迟,今日李岫不在府中,到了今夜无论如何也得赶来说一声。
又赞美了几句炒菜的好吃,贾昌便起身告辞。
李岫送他出了门,招过一个小厮,递出符牌吩咐道:“你去杜家走一趟,让薛白明日一早便来见我。”
第 57 章 人脉网
“在青门开大酒楼!”
天光初亮,杜五郎翻身而起,颇有斗志地说了一句。
他已经全听杜妗说了,今日要去盘下那个暗赌坊所在的宅院。
家中只有他知道那里有多大。
脑中忽联想到那个丰满艳丽的妇人,杜五郎认为她那夜应该也没出事,当时金吾卫很快便到了。
眼下他要做的,是助薛白与姐姐们一臂之力,将这酒楼撑起来,也是将杜家的门户撑起来!
『吱呀一声,他推门而出,满是少年志气。
但转头一看,有人踏着晨光进了院,杜五郎愣了一下,连忙缩回屋中,关上门。
踹门声响起,是隔壁薛白所住的屋子,还能听到细碎的翻捡声。
杜五郎想了想,还是老实打开了自己的屋门,走到院子里,站得远些。
“他在哪?”皎奴从薛白屋中出来,冷着脸问道。
“女郎怎来了?”杜五郎岔开话题,“女郎的气色看着比以前好了很多啊,真的!对了,可用过早膳?”
提到早膳,皎奴愈发不悦。
“你们好本事,炒菜不献右相,敢往别处献。”
“啊,炒菜……哦,女郎想吃炒菜?我这就让十三娘来炒一个。”
皎奴上前,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叱道:“尽快老老实实说了,他是否不愿入赘?”
这种话哪是好回答的,杜五郎为难许久,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他灵机一动,眼睛一闭、头一仰,装作吓昏过去。
皎奴又气又无语,松手一把推开他,杜五郎踉跄两下,差点摔倒,爬起来就跑。
“我去给女郎炒個大菜!”
皎奴似有片刻的犹豫,但想到今早刚吃了十七娘赐的玉露团,她还是赶回前院,驱马离开。
过了小半个时辰,杜五郎随着杜妗出门,已是忧心忡忡。
“右相府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怕是要找薛白麻烦吧?”
“早晚要知道的。”
“二姐不担心啊?那就是没事了……”
杜五郎话到一半,忽若有所觉地回过头,只见巷子里有几人往这边指指点点,见他回头,他们又纷纷走开。
“他们是在议论炒菜吗?”他心想,不由有些得意,心思又回到正事上来。
今日去盘下酒楼,往后改变天下人的饮食!
马蹄跶跶,往道政坊而去。
道政坊。
邻着暖融阁有个宅院,院中有阁楼。
坐在阁楼上能看到青门的热闹一角,达奚盈盈拿起一封准备好的契书看着,向下人问道:“是杨玉瑶要买?”
“眼下风声还未过,只有虢国夫人府敢买。”
“不卖于她,把椒墙给我刮了,花木拔了,贱价出售。
我不许长安还有能与我的新赌坊同等奢华之处。”
“慢着。”达奚盈盈问道:“你先前说她买来做何用?”
“酒楼。”下人遂说起了昨日详情,“昨日许多长安贵人在她府上品了炒菜佳肴,纷纷夸赞,今日已有不少人准备请她再开宴……”
达奚盈盈此时才注意听着,待听得一个隐隐听过的名字,问道:“你方才说谁?”
“薛白,此子风采才情甚佳,怕是早晚要名动长安……”
“这种美少年,我睡得多了,出身既不高,身后必有主家。说后面一个名字。”
“杜誊,此人出身于杜良娣娘家,是杜家第五子,昨日献菜亦有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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