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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国师 - 第 14 页

  听了这话,道衍霍然挥袖,棋子瞬间散落一地。

  朱棣皱眉看着道衍。

  道衍几乎是以咬牙切齿的姿态,怒视朱棣道:“你明明知道姜星火的计策,别说是解缙这种废物,就是杨荣、杨士奇这样的人才,也决计是想不出来的!姜星火的削藩之策,老衲都甘拜一次下风,陛下这么一捧二皇子,朝野间必将再起立储之争!”

  “朕不这么做,难道要说朕的计策是偷听来的吗?”

  “朕不这么做,难道朝野间就不起立储之争了吗?”

  朱棣也一巴掌掀翻棋盘。

  “哐当”一声,身着常服的朱棣昂身而起,反而像一位就要杀人的凶神一般。

  道衍怡然不惧也是站起了身,长风吹过,黑色袈裟猎猎作响。

  朱棣看着眼前的道衍,一时神情有些恍惚。

  他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和那个胆大包天的青年僧人初遇的场景。

  一样的剑拔弩张,一样的互不相让。

  “最后一次,以后朕不拉偏架。”

  随后,朱棣亲手拎起棋盘放了回去,两人方才坐下。

  “让老三去诏狱给老二传话,就说中秋宴上朕会宣布削藩的事情,问问他有没有什么意见,有的话写奏折托老三递上来。”

  “老衲不是说陛下让二皇子献这个计策不对,总不能由陛下说出来,那让二皇子知道,不是明摆着监视他吗?是会父子离心的……而且由他来献,也确实更容易团结勋贵,让勋贵们带头表态,支持陛下解除海禁下西洋的决定。”

  道衍此时怒容不再,捏着念珠一副得道高僧的寂然模样,他转了很久的念珠,最后还是说道。

  “陛下,老衲是略懂谶纬卜筮之道的,也算过姜星火此人。”

  “结果如何?”朱棣有些好奇。

  道衍沉默后,面露难色地说道。

  “别算了。”

  “什么?”

  “算出来的结果,就是——别算了。”

  道衍手中的念珠停止转动,被他死死捏住,苦笑道。

  “这姜星火也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纪纲已经查了,绝不是建文余党。姜星火前二十年几乎都在乡里度过,仅仅到过几次县城,便是教他的私塾先生,也只是方孝孺的记名弟子而已。”

  朱棣啧啧称奇地说道:“而且最为令人惊异的是,这姜星火好像每日都在盼着死一般,实在是不可思议……纪纲打探到有不止一次姜星火跟狱友提及,只要死了他就可以‘回去永生’。”

  道衍准确地解读了朱棣的疑惑:“陛下觉得姜星火的见识,仿佛是天授一般,而这番一心求死的态度又过于反常,是吗?”

  朱棣有些哑然,点头道:“对,朕就是这种感觉。”

  “那便是天授的,那便是求死的。”

  见朱棣一时愕然,道衍道:“陛下可曾听闻谪仙人?老衲早有此猜度,万一是受了罚下界的谪仙人呢?人家莫不是死了就回天上永生享福了,自然是生而知之,自然是盼着早死……若是陛下实在不放心,便寻道门相士袁珙袁真人来认真瞧一瞧便是了。”

  姜星火难道是谪仙人?

  听了这说法,朱棣暂时也拿不定注意,至于给他和道衍都相面颇为准确的道门相士袁珙袁真人,倒确实是个好人选,当世谶纬卜筮之学,也唯有此人能窥得天机了。

  朱棣当即唤来锦衣卫,纪纲却是处理完手头事情赶来侍奉了。

  “纪纲,你安排人去浙东请袁珙袁真人,就说朕和道衍大师遇到了疑似谪仙人的存在,请他来看看。”

  纪纲离去后,朱棣沉思片刻,又与道衍商议起了后续安排。

  “老大就不用再闭门思过了,从中秋宴后,让他出来做事。”

  “至于老二,让他先在诏狱里待一段时间吧。”

  “陛下是还与二皇子置气,还是怕二皇子离了诏狱,便不方便听姜星火讲课了?”

  朱棣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说道。

  “就用姜星火的计策,藩王和郡王的俸禄上调,同时发放‘年终赏赐包’,这样在近些年朝廷供养宗室的开支会大一点,但越往后,随着财政的改善和宗室数量的增多,对比原来的供养方式肯定是要节约很多。”

  朱棣转头询问道衍:“另外,关于海洋贸易的事情,朕打算让马和(永乐二年才改姓郑)来做,让他先去了解一下途经诸国情况和海图、物产等信息,你觉得如何?”

  道衍微微颔首:“福吉祥是信大食法的,父祖辈都去过麦加,本身又懂天文和航海,自然是再合适不过的。”

  如此,供养宗室的决定和海洋贸易的前期准备都定下来,朱棣方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大师,姜星火关于《国运论》的两个问题,你有答案吗?”

  道衍沉吟刹那,想起关于王朝的两个问题,肯定地点头说道:“有老衲自己的答案。”

  朱棣也有些释然,在他心里姜星火终归不是神仙,所出的问题,当然是应该有答案的。

  “那到时候大师打算一起去听一听吗?”

  道衍摇了摇头,只说道:“姜星火是不是谪仙人,都只是暂时的猜测而已,事实上,老衲依旧认为,他只不过是一个有些智谋的凡人罢了……可若是只论智谋,非是老衲不懂谦逊,却不觉得天下有人能超过老衲。”

  一阵风吹过,黑色袈裟轻轻飘动,仿佛在无声地提醒,眼前这位“黑衣宰相”,才是辅佐朱棣造反成功的一代谋圣。

 

 

第十七章 天人清且安

  夜晚,中秋月明之际。

  不知是何缘故,诏狱竟然大发善心,每人发了一块粗劣月饼……有趣的是,此时甭管是过去压根看不上这种月饼的达官显贵,还是难得吃上月饼的穷苦人家,大多都是舍不得吃的。

  便是有食用的,也还是用衣襟托着缓缓咀嚼,细细品尝,仿佛这便是自己剩下的命一般。

  很显然,很多囚徒都意识到,自己吃不到下次中秋的月饼了,这种对死亡的恐惧,压过了中秋的思念。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吃的都是这种粗劣月饼,至少钞能力战士不是。

  姜星火眼睁睁地看到,大胡子高羽用了一粒月光下闪烁着耀眼金芒的金豆子,贿赂了狱卒,把他自己给弄了进来。

  “这么好的月色,你不睡觉的吗?”

  朱高煦没有回答,他抚着大胡子,手里拿着一块月饼,竟是对月吟诗起来,显然心情是极好的。

  三弟朱高燧带着父皇朱棣的命令来探望他,更是征询了他关于削藩的意见。

  朱高煦直接把姜星火的计策写进了奏折了,眼下正等着父皇在中秋宴上夸赞他呢,当然心情好的很。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姜星火依旧躺在稻草堆上,甚至跟着打起了节拍。

  可却没了下文。

  “然后呢?”姜星火不禁问道。

  “小时候念书就记下这几句,剩下早忘脑后了。”

  朱高煦干脆答道,同时也同样干脆地把一个月饼塞进嘴里,连渣都没剩下。

  “那时候……读书……老头子给俺请最好的先生……”

  咀嚼了两下囫囵吞下,朱高煦擦了擦嘴说道:“可俺从小就不爱学,那些先生讲的之乎者也搞得俺头晕得很,若是小时候能遇到姜先生这般肯讲道理的,或许俺现在还有点学识。”

  “你爹也是为你好吧。”姜星火咬下一块月饼,慢慢吃着说道。

  听到这句话,朱高煦先是习惯性的怒意,随后便泄下了气来,颓然叹息道。

  “俺念不进去书,老头子便打我,像打狗一样拎着鞭子当着很多人的面打。俺那时候倔,越打就越不念,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现在想来,老头子或许真是为我好吧。”

  “可俺还是恨他!”朱高煦咬牙切齿地嚼了一块月饼说着。

  吃完月饼,姜星火仰着头躺倒在稻草堆上,并没有好为人师解决家庭纠纷的毛病,只是静静地听着。

  或许对方也只需要一个听众。

  “老头子跟俺说俺不是个读书种子,便送去习了武,勋贵世家嘛,洪武开国时从沙场上滚出来的老卒都供了几个,都说俺天生就是当将军的料。”

  朱高煦蹲在稻草堆旁依旧气愤难平:“靖难的时候,老头子跟俺说大哥要看着家业,便让俺带兵去拼命,还许了我将来继承他的爵位……嗬,现在俺沦落诏狱,他连一眼都不来看!”

  “中秋节,让俺一个人在诏狱里待着。”

  “就像俺是条道边败犬似的!”

  “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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