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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国师 - 第 849 页

  而因为要保证会试的公平公正,同一份答卷往往需要好几位考官分别批改,实际上的工作量非常非常的大,再加上工作久了必定会头晕眼花出错,造成对后面阅卷考生的不公平,所以并不是所有试卷都是姚广孝、宋礼和三杨去阅卷的,这里面还有很多“同考官”。

  这些“同考官”,基本就都是从《永乐大典》编修组里拽出来的翰林院成员们了。

  会试试卷的评阅是在第一场考试之后进行的,两位主考官、三位阅卷官和几十位同考官在评阅过程中面对同一份试卷所使用的方法是相同的,主要有对比评阅法、词句评阅法、证据考察评阅法、经义衡量评阅法等等。

  而且不仅仅是考官们不能出院子,为了防止互相之间有联系,制度规定,判不同题目的各房考之间的同考官,也不能互相往来,吃喝拉撒都得在自己的房间里。

  只能说,考生痛苦,考官也挺痛苦的,从初九晚上开始,就要通宵达旦地进行试卷批阅,工作量过大,所以基本上就是不分昼夜。

  而第一场考试,考的是五书和五经,所以同考官分为两组,一组是五书房,一组是五经房,这个不同组的同考官人数,则是根据各自擅长的领域来分配的,同时也跟题目有关。

  呃……还有一点,通常不会有人在明面上提,但是确实是存在的,那就是科举考试的流行风向影响。

  士子选择五经里的何经作为本经,往往与其家学渊源、老师、就读的县学府学都有关,但从大数据分析的话,研究《诗》《易》《书》的人数远远大于《礼记》和《春秋》(这里有个题外话,本来应该是考六经的,但是《乐经》已经失传了),这和前三者的字数和难易程度比后两者来得简单许多也有关系,尤其是《春秋》的微言大义,常令专攻的士子知难而退。

  正是因为这种现象,所以一般科举出题的时候,也会有针对性地偏向《礼记》和《春秋》或者不偏向。

  也就是说,既然朝廷知道士子们学的最多的科目是什么,那么其实是可以人为地控制“大小年”的,这就有点赌运气的成分了。

  而这种“大小年”,士子往往会通过朝廷对于用人的需求来判断。

  今年甲申科,因为朝廷用人需求很大,所以士子们普遍认为,第一场考《诗》《易》《书》的概率要远超于《礼记》和《春秋》,因为这样会造成科举“大年”。

  很遗憾,姜星火不是一个喜欢按套路出牌的人。

  所以今年五经重点考《春秋》,五书重点考《荀子》。

  因为主要是“同考官”们负责批阅试卷,而主考官和阅卷官则是负责后面的审核,所以“同考官”们,其实才是真正掌握着举子们命运的人,他们通常是用“青笔”来写评语的,一般评语越好,中的概率就越高,通常平均字数在三十个字左右,如果写了一堆好评,那就代表着该“同考官”赌上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向阅卷官推荐这名考生的卷子,一般阅卷官都会重点关注一下。

  但是因为名额有限,一般三甲进士就录取三百多人,所以阅卷官和最终决定的主考官,都是慎之又慎的,还会将几十名“同考官”推荐上来的卷子筛选掉一片,然后再从剩下的卷子里优中选优,进行第一场考试的排名。

  永乐二年二月十二日,第二场考试,考试论(限600字)一道,判语五条,诏、诰、表内选答一道,试论就是议论文的意思,题目也是从五书五经里出,但跟第一场不一样,不需要用八股文来答,随便你怎么答,散文骈文都可以,重点在于议论文本身的质量;判语就是行政文件,也就是京中各衙门对于下级单位递交上来的文件的批语,姜星火跟老和尚商量定的是两个总裁变法事务衙门的文件、两个六部的、一个寺里的,也算是为国筛选实用人才了;诏、诰、表则是皇帝的公文写作,要求士子模仿上位者的言行,写出相应的诏、诰、表,一般都是汉诏、唐诰、宋表,也就是说情景模拟,给过去的朝代写皇帝的公文,这是为了避免有人触怒现在的皇帝,今年的三道题目就是“拟汉武帝与西域大月氏诸国诏”“拟唐以张九龄为中书令诰”、“拟宋群臣贺孝宗做敬天图表”。

  二月十五,第三场考试。

  第三场则是简单很多,就一道题,策问,考的是时务策(1000字以上),策问要求文字平铺直述,不尚文藻。

  策问,就是以“问”来开头,给一段材料,在阅读材料后,写出自己的理解。

  一般来说,策问属于附加题,从重要性排序上,会试重点看第一场经义的八股文,然后是第二场的试论判语和诏、诰、表任选,最后才是策问。

  但今年不一样,今年在考试之前,就明确说了三场重要性相同,意思就是策问的得分占比提高了。

  果不其然,今年策问的题目就是“论宋朝四民皆本与开海裕国之国策”。

  说的是宋朝,但所有参加会试的举子都知道,这是说的今天的大明。

  而且既然甲申科的会试,从主办机构到主考官,全都是变法派的人,那么自然这道题的“标准答案”或者说考官的喜好,就不用多说了。

  当然,也有可能给你阅卷的“同考官”是个保守派,暗戳戳地把倾向于变法的策论卷子给罢黜掉,但这种概率始终是不大的。

  头铁的有没有?也有,但是这就是属于跟自己过不去了。

  所以,绝大多数举子,不管是确实倾向于变法,还是为了自己的前程,都选择了写这些宋朝国策的好处。

  而这就是掌握科举的目的之一了,你别管是不是心不甘情不愿,只要你写了,以后你身上就会被先贴上一个“变法派”的标签,而且如果科举始终是这个标准,那么以后大明的士子们,肯定会重点研究变法的这些东西,思想和行动自然会倾向于变法,如此持续下去,那一届届科举考下来,还愁变法不成吗?再加上国子监现在思潮已经全面转型,大明行政学校更是姜星火完全控制的,三条用人通道都在控制里,那么未来就是属于变法的。

  二月十六,交完卷子,对于甲申科的考生来说,这一届科举就算是暂时结束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完全不由他们掌控了。

  二月二十五,所有考官汇聚在一起,将排好的试卷号码填入草榜中,然后锁起门来,将朱卷和墨卷一一对号,经查无误,则将朱卷和墨卷捆起封存储于堂中,待二十六日正式填榜。

  二月二十六日,姚广孝等人又齐聚一堂,开始填乙榜。

  二月二十七日,填甲榜,也称正榜,从第六名开始填,第六名到第十八名的名次决定权主要还是在主考官手中,剩下的,则是直接汇报给朱棣和姜星火,他俩已经在宫里等着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南北

  会试结束后上榜的叫做贡生,而会试的排名,通常跟接下来的殿试不是完全一样的。

  当然了,排名不见得一样,可人却都是同一批人,因为这里有个默认规则,即贡士在殿试中一般不会被黜落下榜,所以只要在会试里考中了贡生,那么基本上就能保证成为进士了。

  但会试的前几名,却不一定能在殿试里,同样拿到前几名。

  殿试,是由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毕,次日读卷,又次日放榜。

  但会试甲榜排名的内容,却关系到皇帝对于新科贡生们的印象。

  因此在夫子庙贡院,甲榜除了前五名都填完后,众位同考官立刻围住了甲榜,认真地看起来,尤其是那些有利益关联的,更是看的分外仔细。

  这里就有个说法,那就是二月二十八或二十九日辰时,会开始准备放榜,但在放榜之前半天,外头的人,其实就已经知道了谁榜上有名了,会先一步吹拉弹唱找中了的举子讨喜钱去。

  这里面默认的规则就是,甲榜一般填完了,给同考官们看到了,就会提前半天时间泄露出去了,属于潜规则,大家都知道,但是没人管,因为到了这一步,甲榜是不会变的了。

  但眼下甲榜没填完,也没到潜规则的泄露时间,所以外面的举子,尤其是考了几次却都落榜的老油条,更是眼睛瞪得老圆,等着贡院的一举一动。

  荣国公姚广孝和礼部侍郎宋礼一同离开了贡院,这一路上,几乎所有知情的人都会对他们投去好奇和探询的视线。

  而当两人踏足皇宫时,周遭的目光就愈发炙热起来。

  只能说,人人都有吃瓜之心。

  “恭贺陛下取天下之才!”

  姚广孝作为主考官,首先上前行了礼,然后宋礼紧随其后。

  而此时的奉天殿内,六部尚书和姜星火也在。

  “平身。”

  朱棣笑吟吟地让大伙儿平身,永乐二年的甲申科是他登基后的第一届科举,意义自然非同一般,而他本人看着甲榜的名单,也颇有种李世民当年“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的快感。

  不过看着看着,朱棣的眉头就稍稍皱了起来。

  朱棣扫视众臣一圈:“朕近来听闻一事,据说江西有许多举人,纷纷赶赴京师应试,以至于江西的会馆都挤得人没个落脚的地方。”

  朱棣话音刚落,刑部尚书郑赐便站出来:“回禀陛下,确有此事!江西各县的考生,都集中到京师,人数颇为可观。”

  朱棣若有所思,旋即看向姚广孝:“这名单上的江西籍贯考生,数量确实有些多了啊。”

  姚广孝忙道:“臣已经统计清楚,甲申科预计登榜贡生四百六十人,其中一百一十七人为江西籍贯。”

  “江西文风鼎盛,本就是科举大头所在,这也是难免的……国朝有法度,既然是统一规定,总不能因为江西考中的多,就区别对待。”

  吏部尚书蹇义这时候也说道。

  蹇义说的也没毛病,既然统一划线了,那就按一致的规则来,江西考上的多是人家有本事,不可能说特意针对江西籍贯的考生。

  不过在明初,江西的考生确实数量又多,质量又高,从元朝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科举大省,这种情况一时半会儿是改变不了的。

  朱棣也想让北方的举子多一些,问题是,北方的人口基数和教育水平就摆在那里呢,科举上的表现,确实不如南方,更别提跟江西比了。

  但这个数字,还是令朱棣不太满意。

  “北方举子,只有寥寥数十名登榜吗?”

  “陛下,不能再来一次南北榜了。”

  忠诚伯茹瑺苦口婆心地劝道。

  听到“南北榜”这三个字,从洪武时代走过来的老臣们,对这件距今不过六七年的事情,可谓是纷纷悚然。

  南北榜,明初著名政治事件,影响力丝毫不逊色于洪武四大案,更有人将其称为第五大案。

  起因是洪武三十年的科举,朱元璋选择了八十五岁高龄的翰林学士(翰林院最高长官)刘三吾为主考。

  刘三吾,自号“坦坦翁”,元末时就曾担任过广西提学,是学政系统的资深大佬,在大明建立后,大明的科举制度条例就是由他制订的,老朱的《大诰》也是由他作序的,是当时无可争议的士林领袖,朱元璋选择他,其实就代表着,对这次科举,投入了很多的期待。

  但刘三吾让他失望了。

  丁丑科殿试,陈安阝为第一,取录宋琮等五十一名举子,因为全部为南方人,引起了当时广泛的舆论争议,这个结果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时南方经济、文化比北方发达的实际情况,但是北方人一名未取,却有些难以服众。

  会试落第的北方举子因此联名上疏,跑到礼部鸣冤告状,告主考官刘三吾偏私南方人,更有北方举子沿路喊冤,甚至拦住上朝的官员轿子告状,整个南京城里流言四起,有说主考贪污受贿的,有说主考官地域歧视的,动静闹得太大,以至于先后有十多名监察御史上书,要求皇帝彻查此事。

  老朱下令组成了十二人的调查组进行调查,调查组的结果是以考生水平判断,所录取五十一人皆是凭才学录取,无任何问题,结论出来,再次引起各界哗然,落榜的北方学子们无法接受调查结果,朝中许多北方籍的官员们更纷纷抨击,要求再次选派得力官员,对考卷进行重新复核,并严查所有涉案官员。

  因为事情闹得太大,老朱也知道不仅仅是科举本身的问题了,所以最后又一次举起了屠刀,把主考官和调查组都给解决了,用以平息民愤,然后老朱在六月重新进行殿试,钦点韩克忠为状元、王恕为榜眼,焦胜为探花,而这次录取的六十一人,全都是北方人。

  这就是著名的南北榜事件。

  南北榜事件,也是明代中叶开始的全国分卷考试的主要诱因,其实单就人才选拔的角度来看,本来不应该有地域之分,但若从朝野稳定的角度,又必须做到相对均衡。

  因此,在姜星火前世的历史上,仁宣两朝,就采取了南北卷和南北中卷两种方法进行科举取士,仁宗朝是“南士六分、北士四分”,宣宗朝则是“南北中三榜”。

  但在永乐时期,还是维持着全国统一会试的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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