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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法官 - 第 1003 页

  曹青情绪激动道:“他们要多收我的税,我才拒绝的。”

  李敏无奈一笑,又道:“之后他们便冲入你家。”

  曹青点点头。

  李敏道:“这时候,你妻子在干什么?”

  曹青道:“我妻子也想上来拦着他们,不曾想他们中有一人就趁机抱着我的妻子……”

  李敏道:“所以是你妻子先上来拦着他们,双方才发生身体碰撞的。”

  曹青道:“那淫贼是故意去抱我的妻子。”

  李敏根本不搭理他,而是向张斐道:“我问完了。”

  范镇站起身来,“他们有没有解释,你为什么要交这么多税?”

  “没有。”曹青摇摇头道。

  范镇道:“那你可有询问?”

  曹青道:“当然问了,可他们却让我别废话,赶紧将粮食交出来,我们这才吵了起来。”

  “多谢。”

  范镇点点头,又向张斐道:“我没有别的问题了。”

  接下来是被告金大宝出庭,是一个又白又胖的中年人,从头到脚都是富态相。

  范镇站起身来,“金大宝,你是何时买下高泉乡的两税?”

  金大宝道:“去年十一月买的,收得就是今年的税。”

  范镇问道:“那你对你所雇之人在曹青家所为,是否知情?”

  金大宝道:“我也是近日才得知的,我也只管收钱,其余的事,我不管。”

  范镇道:“所以他们的这种行为,也是你默许的?”

  金大宝道:“我请得人全都是经验丰富之人,是不会出错的。”

  范镇问道:“何谓经验丰富?”

  金大宝道:“那些人以前就是在衙里当差的,专门负责收税,我就吩咐他们,平时官府让你们怎么去收税,那你们就怎么去收税,咱也不知道如何收税,学着官府做,那总不会有错吧?”

  范镇眼中闪过一抹兴奋之色,问道:“所以你认为官府平时也是这么收税的?”

  金大宝道:“这我不知道,如果不是,我就得找他们麻烦,当初我可是跟他们说好的,我也不可能天天盯着他们。”

  范镇道:“我暂时没有别的问题。”

  李敏站起身来,扬起一份证据来,“大庭长,这是我们从河中府十余个乡村问来的口供,这些口供可以充分的证明,金员外手下的所作所为,在官府平日里收税的过程,是时常发生,且有百姓去告状,但官府从未追究他们的责任。”

  “呈上。”

  贵宾席的官员,个个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只要坐在这里,他们就觉得自己是弱势群体,MD,什么锅都往他们身上甩。

  你们现在都不怕官了吗?

 

 

第六百零四章 扑买税(下)

  官,肯定是怕的。

  但问题是,大庭长特么也是官啊!

  而现在管事的就是大庭长啊!

  那些扑户事先就想去找官府商量对策,但是官府根本不搭理他们,但如果他们将这些罪名全部承担下来,那他们可能就完了呀!

  但如果通过珥笔的辩护,来解决这个问题,那他们就可以依仗皇庭和司法,去避免遭到官府的报复。

  两害相权取其轻,他们也是被逼无奈,才选择采纳李敏的建议。

  毕竟现在河中府也不是官府一家独大,这么做还是一线生机。

  随后一个个原告接连出庭,无一例外,全都是指责那些扑户雇佣的泼皮无赖,滥收税,滥用暴力,给他们造成很大的损失,情况都是相差无几。

  而李敏则是不厌其烦地将责任全部转移到官府头上,真的是一点情面都不给。

  如此反复,那院外的百姓,都已经嘘得直喘气。

  但他们的情绪已经被李敏转移到官府头上,这官府才是万恶之源。

  这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官府自己就那德行,在收税过程中,也是想尽办法盘剥百姓,反正各种手段是层出不穷,你说那些扑户还能遵守依法收税吗?

  根本不可能。

  这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他们只会采取更加极端的手段。

  非首脑地官员们现在也已经躺平,经过上回他们与乡绅互扒底裤,对此也已经渐渐习惯,你们爱怎么说怎么说,我们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就是这么简单。

  第一回大家还是有些要脸面,第二回就相对轻松自在多了。

  关键,对方的控诉目标是官府,而不是针对某一个官员。

  但如果从双方的诉讼状来说,其实这场官司与官府是毫无关系的,但这一番问下来,却处处充斥着官府的身影,反正被告方几乎将所有责任全部推给官府。

  你说我的当事人多收税,问题是官府也是这么收的,各种折算、支移,我不根据官府的来算,难道自创税法吗?

  这要不找官员来问问,只怕这官司都审不下去。

  但控辩双方的珥笔,都不主动要求传官员出来问话。

  这范镇虽然当珥笔不久,但他是当了几十年的官,可是非常老练的,既然他告得是扑户,他肯定就是盯着那些扑户,到底官府并未对他的当事人造成直接的伤害,如果他传官员上来问话,不但会节外生枝,会令整场官司都变得非常复杂,也会令他诉讼,变得杂乱无章,观众都会纳闷,你到底在告谁?

  同时还会让人猜忌他的意图,是不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但他对于李敏他们将责任转移给官府,也从不提出任何质疑,不管李敏怎么转移,因为李敏只是转移,并不进行反驳,这责任总是在那边,双方看似是针锋相对,但其实是其乐融融。

  而对于李敏而言,他们是有足够的证据将责任推给官府,官府屁股上那一堆屎,谁还看不见么,那么不传官员上来问话,对他其实是非常有利的,至少官府就没有反驳的机会。

  既然原告都不传,那他就更加不会传了。

  张斐是非常清楚双方的心思,但对于他而言,要不传一名官员上来问问情况,他这判决就没法判,于是他主动传一名官员上庭来。

  这官员名叫李思文,是一个监当官,这种监当官属于财政最底层的事务官,多半还都是差遣官。

  根据宋朝的制度而言,这种差遣官是有权力的官员,但是由于他们是属最底层的,干得全都是一些脏活累活,是比较低贱的,也就比吏好一点,这一般科举出身官员,是不愿意当这官,导致很多监当官都是从外面雇来,或者是将吏升上来,这里面也是鱼龙混杂。

  但他们也是掌管事务最多的官员,这州县内所有税收、库藏、杂作、专卖全都是他们在管。

  他们也就构成了北宋最为庞大的财、税官僚队伍。

  而这李思文,就是专管扑买场的监当官。

  “本庭长今日传李监务出庭,主要是了解清楚,官府这个扑买税制度。”

  张斐是非常认真地问问道:“李监务可否说说,为什么官府会将一些墟市的商税,甚至一些乡村两税拿出来扑买?”

  李思文回答道:“这因为是那些地方都非常偏远,官府暂无人力,在当地建立监务来征税,就只能采取这种方式来进行征税,而且对付官府而言,这是既省钱,又省力,一举两得的办法。”

  张斐又问道:“那么官府是采取通过怎样扑买方式,将这些税卖出去?”

  李思文回答道:“我们监务是采取实封投状法,也就是扑户将自己的价钱写于状内,然后封口上交,以价高者得。”

  张斐稍稍点头,继续问道:“在竞价之前,官府是否会给出一个底价?”

  李思文点点头道:“一般是会的。”

  张斐问道:“那不知官府是如何计算这底价的,就比如说这扑买税。”

  李思文突然谨慎地瞧了眼张斐,思忖一会儿,才回答道:“官府是根据当地往年的税收,以及当地的户口数、田亩税来进行评估,最终给出一个底价。”

  张斐稍稍点头,道:“本庭长假设某墟市往后的税收在一百贯,那么一般官府又会给出多少的底价?”

  这个问题一出,四小金刚、许芷倩、苏辙他们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李思文身上。

  李思文又认真思索一会儿,“这是不一定的,大概是在八十贯到一百贯之间。”

  一些官员闻言,当即面露郁闷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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