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北宋大法官 - 第 1231 页

  虽然韩琦看上去是病怏怏的,但谁能保证,韩琦不是借机要重返朝堂,无论是对革新派,还是保守派,都是难以接受的。

  当然,韩琦在朝中的马仔,那是非常兴奋。

  “你那些客套话就免了,说得也不是很顺耳,还是直接问吧。”

  张斐刚刚张嘴,韩琦就摆摆手道。

  其实韩琦早已经不要强,但是面对张斐这个后生,还是激发了他一丝丝斗志,上来就先声夺人。

  “多谢韩相公理解。”张斐讪讪一笑,咳得一声,颇为严肃地问道:“韩相公目前担任河北四路安抚使,判大名府,不知是否?”

  韩琦点点头。

  张斐道:“可是根据我们检察院所查,针对程都监在河北展开的河防事务,韩相公是很少过问。”

  韩琦道:“那是因为近几年老夫旧病缠身,处理政务,已经是力不从心。”

  张斐问道:“韩相公对此是一无所知吗?”

  “那倒也不是。”

  韩琦摇摇头,道:“关于周副使他们方才所言,老夫也是知晓的,但老夫也如他们所言,对此不敢妄自干预。”

  张斐惊讶道:“以韩相公的地位,都会畏惧程都监?”

  程昉谨慎地瞟了眼韩琦,心里也是捉摸不定,他在河北确实没有给韩琦面子,但他也不认为,韩琦真的这么畏惧他。

  韩琦道:“我并非是畏惧程都监,而是因河防而畏惧。”

  张斐问道:“韩相公可否说得详细一点。”

  “其实他们方才已经说过了。”

  韩琦感慨道:“这天有不测风云,水患之事,是难以预判,倘若老夫对河防干预,万一此时闹起水患,那所有责任可能都会由老夫来承担。老夫就是地位再高,可也承担不起这数万万人命,更何况河北其余诸官。

  程都监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当下所为的事,直接关乎国之大计,关乎河北各路的百姓。”

  这一番话来,真是说到官员们的心坎上,也引得不少官员直点头。

  因为水患是无法预测的,你不知道下一刻会怎么样,你如果阻扰,万一出问题,后果是任何人都无法承担的。

  张斐伸手引向程颐,“但是程副使以法度,阻扰程都监调用水兵。”

  韩琦笑道:“老夫并不认为此乃明智之举,万一去年十二月,亦或者今年一月那条河道闹水患,程副使将会承担所有责任,因为无人可以证明,此番工事能否阻止这场水患,只能惟结果论。”

  程颐不禁问道:“韩相公之意,莫不是下官要放任不管。”

  韩琦目光直视,咳得一声,“遵守听证会的规则,倒不至于承担后果。”

  “……!”

  程颐是尴尬回过头去。

  在听证会上,你没有发问权。

  张斐嘴角微微抽搐了下,问道:“韩相公之意,莫不是让程副使放任不管。”

  韩琦这才回答道:“人各有志,老夫绝无此意,但如果程副使放任不管,老夫也能够理解,并且不会与之计较,因为事情必然会是如此发展的。”

  张斐问道:“韩相公此话怎讲?”

  韩琦道:“因为程都监也感到害怕,试想一下,他耗费这么多人力,物力,财力,一旦失败,他将面临怎样的后果?

  他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堵住那些决口,也必然会急功近利,而任何阻拦他的人,都有可能成为替罪羔羊,故而无人敢言,而这又会促使他进一步变本加厉,如此循环,直到出最终结果。”

  张斐问道:“韩相公认为这最终结果会是什么?”

  “将会以失败告终。”

  韩琦道:“河北百姓本就要肩负防辽重任,哪里经受得起这般消耗,税收年年减少,就已经说明问题,如此下去,水患未除,贼寇四起,而士兵疲之河防,无力剿贼,不说河防工事定会遭受破坏,倘若辽国乘虚而入,可能会遭受灭顶之灾啊!

  但此错不在程都监,亦不在程副使,而在于治水一直以来,都是我华夏之大计,责任重大,本应全国上下同心协力,共同治理,又岂能寄托于一人身上。

  而如今朝中大臣对此番工事是争议不断,如此情况下,在老夫看来,就不如不修。”

  王安石闻言不禁暗自皱眉,不愧是韩赣叟,这姜到底还是老的辣啊!

 

 

第六百九十五章 听证会(五)

  到底这姜还是老的辣,韩琦这一番话,引得无数官员是直接飙泪。

  无论是周革,还是程昉,神情也都渐渐变得委屈。

  可真是理解万岁。

  程昉为什么着急,不就是因为朝中很多人盯着他,在攻击他,同时反对他的河防计划,并且皇帝也对此开始生出疑虑,所以他必须马上做出成绩来,让皇帝安心。

  没有时间给他挥霍。

  这与王安石改革变法,其实也有些像似。

  要快速出成绩。

  而周革等河北官员为什么不敢阻止程昉,无非也就是他们怕承担这份责任,因为这责任太过沉重。

  而如盛陶这些御史,他们之所以敢弹劾程昉,那是因为他们不会直接阻碍程昉执行任务。

  其实还是目前的技术,得不到一个准确的答案,各有各的想法,对与错,仅仅是在于自己的信念,以及政治斗争中,而最重要的科学往往被人忽视。

  可是王安石、吕惠卿却有一种危机感,因为韩琦这一番话,看似不偏不倚,也没有直言当下的河防工事存有问题,但不难听出来,韩琦希望阻碍东流计划。

  相比起与王安石争斗多年的司马光,这韩琦手段显然是更为老练,虽然他心中锐气早已消失殆尽,但他到底是从党争中历练出来的,经验是极其丰富,这是王安石所不具备的。

  韩琦是深刻的知道,党争的危害性会体现到哪些方面。

  如果要在此案上怪罪任何人,这事反而解决不了,他会被卷入其中,且占不到任何优势。

  因为谁也不会认输,认输就是死路一条,只有说不怪罪任何人,才有可能扭转一些事情。

  而其中最为主要的人物就是皇帝。

  因为无论怎么说,这皇帝都是主要负责人,只要出问题,肯定跟皇帝有关,因为是你皇帝说了算,如今动员了这么多百姓,是不可能轻易承认自己失败。

  关键这事,还跟变法紧密的捆绑在一起。

  只有将这责任先说清楚,才有可能让皇帝改变这个计划。

  韩琦这是在凿坡让皇帝下驴。

  堂中的赵顼自然也听出韩琦语外之意,但他心中也是颇为感激,因为他确实是要借坡下驴。

  真不愧是韩琦,果真是厉害啊!张斐心中也是一番感慨,这是妥妥的友军,因为他开这场听证会,主要也是为皇帝卸下负担,轻装前行。就顺势问道:“关于治理河北河道,朝中争论非常激烈吗?”

  “争吵有数十年之久啊!”韩琦抚须感叹道。

  张斐故作惊讶道:“是吗?”

  韩琦点点头道:“关于此番治水的源头,应该是要追溯到景祐元年,至今约有四十年左右,那一年黄河在濮阳横陇决口,但与之前决口不同的是,这一次河水径直向东北方向分流,经大名至滨州入海。河水也自此也离开行水千年的京东故道,形成了横陇河道,此二道皆谓东流。”

  张斐不禁问道:“那何谓‘北流’。”

  韩琦道:“那横陇河道淤塞十分迅速,仅仅行河十余年便高民屋丈许之多,且极不稳定。以至于庆历八年,还是在濮阳,在横陇决口点的上游商胡县再次发生决口,且决口形成的新河道进一步向北摆动,经大名至乾宁军入海。此道谓之‘北流‘’,自此便有了‘东流’与‘北流’之争。”

  “原来如此。”

  张斐点点头,又问道:“不知韩相公是何主张?”

  韩琦回答道:“老夫与一位知己好友看法相近,这位知己好友便是刚刚卸任的青州知州欧阳永叔,他认为‘唯有疏浚北流之海之道,使之下流畅通,是为最适宜之策’。”

  张斐问道:“下官不太懂治水之道,韩相公可愿具体解释一下此中之理?”

  韩琦道:“在庆历年间,针对此事是有过一番争论的,当时我并未直接参与,而我之所以赞成欧阳永叔之言,乃是因为我认为在诸官的争论之中,永叔说得最合实际。

  他首先道出,水患之因,乃河本泥沙,无不淤之理。淤常先下流,下流淤高,水行渐壅,乃决上流之低处,此势之常也。

  而自东汉王景治水后,河水行之千年,而未有决口,故有大量泥沙淤积在河床中,河床日久淤高形成悬河。

  然而,河水经澶、滑二州时,由于河道两岸有山体约束,河道最为狭隘,上游洪水到来,至此壅水,极易溃决,纵观我朝水患,也几乎都是发生在澶、滑二州。

  若不清故道淤泥,则强行使河水再回故道,此无异于自寻死路。”

  有一些官员频频点头,但也有不少官员是嗤之以鼻,就连文彦博、司马光都是眉头紧锁。

  可见在这个问题,确实存在极大的争议。

手机版|搜书书小说论坛

GMT+8, 2024-5-29 10:05 , Processed in 0.066563 second(s), 5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4 Discuz! Team.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