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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国师 - 第 114 页

  “你们怎地这般慌张?前面发生什么事了,不能往前走?”

  还是为首的那名士子,此时有些欲哭无泪地说道:“我听同窗好友说,前面二十里外的村落被官军烧了!那些官军见人就杀,快跑吧!”

  朱棣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率重兵扫清江南是他做出的决策,朱棣也当然清楚手下这群丘八什么德行,但出发前已经三令五申,后勤补给均由五军都督府统筹的辅兵、民夫来运送,各支部队都带了帐篷炊具等物品,不许以任何借口扰民,否则实行连坐,军法绝不留情。

  若是真有一两个胆大包天的兵卒昏了头,杀人或者抢掠,朱棣能理解。

  可是在村里作乱这种事情,绝不是一两个兵卒能做到的,怎么可能有军官冒着脑袋和前途还搭上同僚上司的危险,去干这种事?

  更何况,最为吊诡的是,在前面探路的,就是皇帝的亲卫部队忠义卫啊!

  童信也冲他摇了摇头,示意忠义卫绝不可能干出这种没逼格的事情。

  忠义卫别说是军官,光是普通的士卒,一年的饷银来的都比洗劫村子高得多,而且一旦外放就是其他卫的低级军官,谁会闲的没事去在村里作乱?

  “去前面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机灵点。”

  一个护卫被派了出去。

  四名士子欲言又止。

  金幼孜复又问道:“你们是亲眼所见吗?”

  一名士子掏出手帕擦了擦止不住的鼻涕,凄凉地说道:“哪是亲眼所见?亲眼所见还有命回来?”

  闻言,朱棣等人反倒放下了心。

  “那你们是听谁说的。”金幼孜有些刨根问底。

  四名士子对视犹疑了起来。

  他们刚要拒绝,金幼孜从骡子后驮着的包裹里抖出半截衣服来。

  正是一件浆洗干净的绿袍。

  “你是朝廷命官?”

  士子们有些惊喜了起来。

  金幼孜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借道回乡探亲……之前不想暴露身份,还请见谅。”

  “怪不得,怪不得能雇佣得起蒙古人当护卫,还有好几个。”

  一个脸上被擦破了大半的士子指着朱棣对金幼孜说:“这位大人,你这老伴当看着是个孔武有力的,可否把他的骡子借我一用?我的驴子打的狠了,狂奔时崴了蹄子。”

  见金幼孜的面色有些惊愕,士子以为自己没有解释清楚,转身露出了驴屁股,上面满是鲜红的血痕,显然是几人狼狈逃跑时,不管不顾地抽打出来的。

  金幼孜已经在心里祈祷,朱棣能给他留个全尸了。

  却没想到朱棣应得干脆,不仅下了骡子,还亲自给他牵了过去。

  士子感激不已,连连道谢,又掏出了银钱递给朱棣。

  朱棣大方揣进了怀里,想要牵走驴子的缰绳。

  那倔驴认准了主人,不想登时便起一蹄。

  “小心!”

  童信眼睁睁地看着驴蹄子踹向皇帝,这要是把皇帝踹个好歹,那玩笑可就开大了。

  后世史书会怎么写?

  《明史卷五太宗文皇帝》:文皇少长习兵,据幽燕形胜之地,乘建文孱弱,长驱内向,奄有四海。即位以后,巡幸江南,遇一倔驴,卒。

  就在金幼孜以极为不雅的姿势扑过来护驾的时候,朱棣却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侧身躲开驴蹄,旋即抬手反扣住了驴的大腿根,用力一压。

  “砰”的一声!

  倔驴倒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之音!

  紧接着,朱棣以所有人都没看清的速度,对着驴的踝关节一推一拉,“嘎嘣”一声,驴子自己都愣了。

  眼看着倔驴挣扎地站了起来,旋即行动如常地走了两步,就向朱棣走去。

  几名护卫拔出了刀,却被朱棣阻止。

  朱棣拍拍手,倔驴亲昵地用脑袋上稀疏灰色鬃毛蹭着他的大手。

  “以前的老手艺,还没丢喔……”

  直到这时,金幼孜才恍然想起来,眼前的皇帝,也是能身披四五十斤的重甲,持枪负弓亲自在战场上浴血搏杀而不倦的狠人。

  一段小插曲过后,见识了“老伴当”和几名护卫的武力,四个士子终于肯说实话了。

  “在村里作乱的消息不是我们亲眼所见,但却是一个住在临近村落的同窗拦在官道上告诉我们的,就在前面不远处。”

  看着神态自若的金幼孜,其中一个士子恳切劝道:“这位大人,您应该熟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不管消息是真是假,都不必往前走的。”

  士子们又觑了金幼孜的护卫,有些眼馋地说道:“不如我们一起走回头路,也互相有个照应。”

  童信等人对此嗤之以鼻。

  互相照应?

  怕是带了四个拖油瓶才对吧。

  明明自己害怕有求于人,还说的好像双方互惠互利一般,这些儒生年纪轻轻,就已经是虚伪至极了。

  “你们先如实告诉本官一件事,再说其他。”

  金幼孜反而摆出了一副当官的气派,没有理会士子们的请求,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士子们对视一眼,旋即有人说道。

  “大人你且问吧,但凡知道,我们知无不言。”

  “最好如此。”金幼孜在马上捻了捻稀疏的胡须,问道:“那你们可知道,为何沿途有这么多弃婴?”

  听到这个问题,几名士子迟疑了起来。

  童信带头按住了刀柄。

  “我们说,我们说!别动刀子,有话好好说!”

  这便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讲不清了……几名士子七嘴八舌地说道。

  “当先一个的原因,便是本地的人家,委实是负担不起养孩子的。”

  “为何负担不起?”金幼孜今天打定主意刨根问底,问清楚弃婴这件事。

  “因为粮食不够。”士子的回答倒也干脆,“年年粮食都不够。”

  “松江富庶闻名天下,粮食怎么会不够呢?是因为朝廷的赋税重吗?”

  士子恳切答道:“朝廷的赋税确实重,但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便是要给田主和宗族交,留到自己手里的,也就勉强够糊口,养孩子就远远不足了。”

  田主?

  宗族?

  金幼孜和朱棣等人听得一头雾水。

  见话题以及说到了这个,不给眼前这位朝廷命官解释清楚,自己等人是别想跑了,四名士子干脆耐心解释了起来。

  “不是说这田在谁名下,地里的收成就都归谁的……官府的黄册和鱼鳞册上,这田是甲的,甲是自耕农,可实际上不是这回事。”

  “那是怎么一回事?”朱棣插话问道。

  回答的正是之前倔驴的主人,他详细说道。

  “有些田,甲跟乙是签了私底下的契约的,按手印的那种,其实都是乙的田,但名义上是甲的,便是所谓的‘寄托’,跟单纯的佃农比,没有那么苛刻。”

  朱棣恍然,这便是官府那里双册登记的不是佃农,是自耕农,实际上却是另一种形式的佃农。

  金幼孜思维敏捷,针对这一点,接连提出了两个疑问。

  “其一,若是佃农伪装成自耕农,以前的徭役怎么算?”

  “其二,如果甲要拿着名义上属于自己的田产出去租赁或是其他,乙就不害怕遭受损失吗?”

  士子无奈道:“这俩问题,都跟宗族是绕不开的。”

  “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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