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还信了呢?
信了也就算了。
你们怎么还真能实操出来啊?!
“大日月国债”属实是给姜星火来了一点小小的大明震撼。
姜星火在稻草堆上当了一回原始人,拿稻草做绳结,开始算自己到底都瞎吹过哪些事。
不算不要紧,从绩效削藩、摊役入亩,算到大明国债、化肥、央税地税、税卒卫……姜星火的头皮越发发麻,到最后几乎快要炸裂。
挠了挠头皮,姜星火的眼皮也开始狂跳不止。
出狱,只剩下四节课了。
出狱后,怎么面对这个全新的大明?
或者说,如何面对永乐大帝朱棣?
如果朱棣让自己帮他做事,自己做不做?
姜星火深思片刻,终于定下心来。
姜某不怂!
若是朱棣真的想要自己做一些有利于改变这个世界的事情,能让百姓过得更好的事情,那姜星火自然愿意与其合作。
但是若是朱棣想要自己做一些残害百姓,纯粹是为了巩固封建帝王统治的事情,或者是出主意,姜星火绝对不会做。
毕竟,身为穿越了八世的资深穿越者。
姜星火什么死亡方式没尝试过?
他只是表面咸鱼躺平而已,其实对痛苦的忍耐度,早已到达人类的极限。
妻离子散、被煮、被杀、极度饥饿……姜星火什么苦都吃过,什么罪都受过,根本不惧怕任何在物理意义上的威胁。
换句话说,姜星火不屑,也不会跟很多前世小说里的人一样,给帝王将相当狗,搏个什么封侯封国公的期许。
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
若是穿越一遭,还要做这些蝇营狗苟之事,为了自己血脉的延续,那穿越的意义何在?
要做,便做改天换地的大事!
姜星火认为,自己既然不怕死不怕折磨,凭借着脑海中的知识和见识,就有足够的跟永乐大帝谈条件的本钱。
姜星火即使帮助朱棣,也只是为了通过朱棣的力量,达到自己拯救苍生的目的。
姜星火觉得对于朱棣来说,朱棣肯定会想要采用他的计策来增强国力,但同时,对于威胁朱棣的皇权的事物,朱棣必然是警惕且提防的。
因此姜星火必须利用朱棣的精明与短视,来合理规避矛盾,达到自己拯救苍生的目的。
所以,要么既合作又对抗,通过共赢来改变世界,改造大明。
要么一拍两散,有种你宰了我。
姜某直接开启第九世,岂不美哉?
想清楚这一切后,姜星火莫名地却想起了唐代令狐楚的一首诗。
弓背霞明剑照霜,秋风走马出咸阳。
未收天子河湟地,不拟回头望故乡。
姜星火看着今夜的星光,不仅喟然长叹。
“不拟回头望故乡啊……”
随后,念头通达的姜星火径自翻身睡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 仙人竟是我自己?
翌日。
今日非是什么讲课日,姜星火顺理成章地起个大晚。
反正他早晨也不饿,睡到中午自然醒,方才吃午饭。
不然呢?在诏狱里也要卷吗?卷给哪个领导看?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嘛?
纪指挥使又不会给你评个“三好囚徒”、“优秀犯人”,何必呢。
姜星火始终相信,人生的最高境界就在于不为了从事劳动而从事劳动,这种劳动必须是自己所热爱的、理想的。
如果暂时没有或者做不了这种姜星火所热爱的、理想的劳动,譬如教书育人、譬如改造世界,那么放空自己一下,让自己好好修养精神也未尝不可。
反正仅仅是从姜星火的个人角度来看,他不认为一定要强迫自己做某些不愿意去做的事情,譬如早起折磨自己、譬如坚持某些毫无意义的打卡,才会让人生觉得有自律的意义。
更进一步地思考,那便是“一个人的命运,既要看个人奋斗,也要看历史的进程”。
有的时候,个人的奋斗成果,在历史的浪花或者说时代的大潮前,只是被淹没的一粒沙。
“我大清”处于内卷化之中的上亿农民,每日起早贪黑,精耕细作,鸡都没醒人就醒了,不自律吗?那过得苦不苦呢?这个答案姜星火已经深有体会了。
就如同自律的人往往只是笼子里跑的最快的仓鼠一样,苦难同时也并不值得歌颂,但若是从物理意义上消灭给予苦难的人……倒是挺值得歌颂的。
所以,苦难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往往难以避免,还是想办法解决给予苦难的根源,才是救黎庶于倒悬的法子。
先来了一段贯口清清嗓子,姜星火方才开始做舒展运动。
“这个时辰起床的人,是未来之星、栋梁人才,是成语里面的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是俗语里的天秀之人,是平话小说里的人中龙凤,是吾日三省吾身的自律者,是自然界的丛林之王,是世间所有丑与恶的唾弃者,是世间所有美与好的创造者,一想到有人与我这样优秀的人呼吸同一股空气,就忍不住为这同样优秀的人感到骄傲与自豪!”
隔壁和对面的狱友们,早都已经对这位古怪的姜先生见怪不怪了。
毕竟按照姜星火的话来说,貌似,他们这些起得早的更优秀吧?
就当是赞美大家了。
“铛啷啷~”
铃铛的声音响起,送饭的狱卒和轮到抽签的犯人来了。
今天竟然是大胡子负责送饭,平常需要两个人才能抬起来的大桶,在他手里一只手就轻轻松松地拎了起来。
狱卒老王站在前面摇铃铛吆喝着。
“来喽!来喽!”
姜星火停下运动,揭开陶盆,用储存在小桶里的水,简单洗漱完毕后,站在囚室边上等着用餐。
朱高煦显然额外照顾了姜先生一下,递给他一份锦衣卫的食盒。
这次的饭菜比较丰盛,除了馒头、咸菜和粥以外,还有一盘炒白菜,一碟酱豆腐,几片腊肉和一小碟腌萝卜,虽然不怎么好看,但吃饱吃好是没问题的。
郑和显然没有姜星火的待遇,狱卒老王冷哼了一声,手腕抖了又抖,一勺稀粥到了碗里只剩几口黄汤清水,分外可怜。
郑和本要发作,可从牢门小窗微微探出目光,侧目看到隔壁,也就是他与姜星火的囚室前,不知何时多出的朱高煦时,竟是硬生生忍住了。
“你怎么……”
正在和姜星火交谈的朱高煦,看到被化妆成赤脸长髯的关公形象的郑和时,陡然愣住。
郑和生怕露馅,姜星火手里的球型海图他可还没拿到手呢,连忙对着朱高煦颔首示意,作出苦笑的模样解释道。
“将军,不怕您笑话,您也知道,我本是山东的良善人家,靖难时是朝廷征发了徭役的……济南之战后整个山东都被打烂了,燕军游骑四出破坏淮北到德州大营的补给线,我们这些役夫完不成任务,才不得已去山里落草做了盗匪。”
后知后觉的朱高煦这才醒悟,郑和既然扮作囚徒接近姜星火,想来对自己的出身是有一套说辞的,这是再告诉自己一遍,相当于给缝好的衣服又打个补丁。
“咦,你们俩还是旧相识啊?”
姜星火停下“吸溜吸溜”,看了看自己的隔壁,正是昨晚那个动不动就瞪人的暴躁老哥。
“俺与这位确实是旧相识。”朱高煦语气揶揄,指着脸上一道短狭的刀疤说道,“我的这道刀疤,便是在淮甸上,被这位义士砍得。”
“……”
姜星火忽然发现,这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剧本啊。
有意思,很有意思。
扮演着“南军骑将高羽”角色的朱高煦也是入了戏,接着冷哼一声,作出义愤填膺状,沉声说道。
“若不是你们这些盗匪剿之不尽,灵璧决战,大军粮草何以供给不上?燕贼何以取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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