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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国师 - 第 480 页

  “其一,白莲教叛军明日试图以百姓作为前驱,来阻挡我军火器的锋芒,借此迫近我军。”

  “其二,白莲教叛军内部各势力,包括白莲教嫡系军队,似乎都在太湖的码头、渡口处暗藏船只,做了撤退的打算。”

  闻言,在场众将的脸色都有些阴沉了下来。

  尤其是朱能,他直接了当地说道:“区区一群叛军,居然也敢跟朝廷的军队决战?而且还敢用老百姓当挡箭牌?简直就是活的不耐烦了!”

  要知道,这种事在过去上千年的古代历史中并非没有出现过,只是掩藏在史书中,数量相对少一点罢了。

  但每当出现这种事情,就会给人留下一个极坏的印象。

  因为不论是官军痛下杀手,还是因为主将软弱犹疑被对方得逞,都不是什么好结果。

  可以说,这是一条彻头彻尾的毒计。

  而且,一旦选择痛下杀手这条路,虽然这是最正确的决定,但百姓还是会从此对官军产生跟以前不一样的情绪,这就仿佛埋下来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爆炸。

  一旦民间的愤懑情绪积攒到一定程度,再加上有人刻意的煽动……

  军队的将领们当然会认为这跟自己无关,非但无关,而且有的时候,越乱,他们的功勋才越多。

  而朱能的表态,其实已经暗含了某种指示。

  可对于姜星火来说,事情却并非如此。

  那可都是我们厂里的好员工!

  是说不管就不管的吗?

  不管他们死活,谁去修基础设施,谁去纺织棉花?

  让你朱能去吗?

  而且,可以预见的是,除了对待被叛军裹挟的百姓的态度以外,修水利设施和建立棉纺织业手工工场,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对于新的变革,民间一定会有很多的不认同乃至反对的声音。

  通过以工代赈兴修水利设施,虽然能让粮食产量稳定下来,乃至有所提高,可是工业变革,又必然会产生类似于“羊叱人”的运动,为了更大范围地种植棉花,挤占耕地让农人进入手工工场做工,乃至促进城池化率的提高,是必然发生的社会现象。

  这种情况下,难免民众对于朝廷的反感和不信任便会达到顶峰,甚至连皇权和军队的威慑都会大幅度减弱,届时,整个江南都有可能再次陷入动荡和混乱之中!

  所以,姜星火从脑子里过了一遍,思虑片刻,确定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第一点,自然是把自己的好员工们拯救下来。

  第二点,则是在未来严格控制好工业变革的进程,保护百姓的利益。

  而当下最重要的,自然是第一点。

  可纠结的地方就在于,不打百姓可以,可是白莲教叛军,趁机以百姓为前驱,冲垮了明军的阵型,万一真的导致明军战败了,这可怎么办?

  没人负担得起这个责任,而且是有很大可能出现的责任。

  这样的结果和责任是谁都承担不起的,即便是姜星火恐怕也不行……朝野间对他的反对从未停歇过,多少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等他自己出错然后泼脏水呢。

  看着半晌未开口的姜星火,作为开山大弟子,朱高煦当然明白师父的顾虑。

  朱高煦微微皱眉道:“师父,如果叛军真如此谋划,您想要解救百姓,咱们不妨趁夜袭营……”

  话刚说完,朱高煦就立刻停住了,因为聪明了许多的他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

  果不其然,成国公朱能冷笑了声道:“夜袭?亏你想得出来。”

  “本国公来的时候,大约知道了战场周围的情况,白莲教叛军背太湖结营,水寨、陆寨俱全,俨然是有些章法的,而且把很多百姓放在了中间,外面是非嫡系的各路绿林势力,内里才是白莲教嫡系部队。”

  好歹是勇冠三军的二皇子朱高煦,朱能还是维持了几分尊重,只是进一步解释道。

  “若是夜袭,最多能引起骚乱营啸,可这就意味着,没有伤到根本的白莲教嫡系部队会受到惊扰,进而放弃决战的计划,利用囤积的大量船只进行转移,一旦他们不再顾忌其他收拢的杂牌势力,那么战火很容易扩散到太湖沿岸的其他县城,这对于彻底清剿叛军是极为不利的。”

  副将朱高煦吃了瘪,陈瑄此时作为指挥全军的主将,也不能不说话。

  陈瑄有些和稀泥地说道:“如果不夜袭,明日白莲教叛军驱赶百姓做挡箭牌,伤亡肯定是必然的;但若是按照二皇子殿下的建议,倒是能解救大部分的百姓……夜袭哪怕引起了营啸踩踏,造成的伤亡也肯定是比临阵让百姓面对枪林弹雨要小的。”

  旁边的柳升有些哑然,本来想说什么,但是此时不敢多说话了……确实,现在面临的是无解的难题,而且这种难题,从古至今,就没人找到过有效的应对方法。

  驱民填壑。

  守军从来都是直接视作敌人进行攻击的。

  除此之外,还真找不到别的好办法了。

  为将者不能手软,否则会累死三军,这是多少鲜血总结出来的铁律。

  所有人表态或沉默后,看向了姜星火。

  这时朱能环顾了一圈众将,淡淡地问道:“你们还有谁认为,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一群武将低垂了头颅……

  哪还有什么好办法?

  更何况,眼前可是大明军界的中流砥柱,他的暗示,别人敢质疑吗?

  朱能这个国公,可是他自己一刀一枪拼出来的。

  靖难之役,朱能跟着朱棣打满全场,那都是杀敌无数、浴血奋战出来的功勋。

  如此猛人来到军中巡视,武将们能指挥好部队正常打仗不被朱能挑出错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怎么还会上赶着往朱能的锋芒上面撞。

  唯独一直没说话的丁小洪,这时候挺直腰杆,大声喊道:“国师,卑职亲眼所见,被裹挟的百姓已经断炊数顿,人人饥苦,营中都在传,国师到了就能救他们于水火了!国师,您是他们最后的指望了!”

  丁小洪这一嗓门,顿时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包括成国公朱能在内。

  丁小洪没有给出自己的建议,只是描述了他的所见所闻,但却已经明确无误地表达了态度。

  他这个再小不过的小人物,本可以领到功劳躲在大后方等结果的小人物,此时此刻却冒着触怒国公的风险,替不能到姜星火身前说话的百姓,发出了声音。

  一直未曾说话的姜星火,终于开了口。

  “成国公刚才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姜某确实没打过仗,不懂军事。”

  “但是姜某懂人心。”

  成国公朱能毫不客气地说道:“人心,能决定这场战役的胜败吗?”

  “而且,若是出了岔子,国师你负得起责任吗?”

  这时,柳升突然插嘴问道:“国师,您可千万得三思啊!”

  姜星火摆摆手道:“无碍,你们只管安排好部队驻防、战斗就行。”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很平静,显得异常坚定,仿佛已经拿定主意。

  见姜星火态度坚决,其余人等也不好劝阻,只好默默颔首。

  “成国公,你的圣旨里没有陛下让你接管军队的命令,这里就还是要平江伯指挥。”

  姜星火望向朱能说道:“而且,我负得起责任,更清楚,自己肩负的是什么责任。”

  这便是成也在我,败也在我,一肩挑之的意思了。

  “战争,是庙堂的延续。”

  姜星火缓缓道:“战争和指挥战争的将领固然不能完全受到庙堂的限制,可有一点是要明确的,战争要为庙堂服务。眼下庙堂最需要的是什么?是江南的变法,是江南的人心,所以如果在不违背军事策略的情况下,有条件救下这些百姓,自然是要救下的。”

  朱能闻言倒也没急着反驳,而是陷入了思索。

  “战争,是庙堂的延续。”

  朱能如今走到了国公,走到了五军都督府事实上的负责人的位置,早已不再是单纯的武将,或许其他武将,会对庙堂影响战争感到本能的反感,直接怼一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但朱能却很快就领悟到了姜星火这句话里的深意。

  朱能略带一丝好奇的问道:“国师这句话,是从什么书上看到的,还是从谁那里听说的?”

  姜星火跟朱能无仇无怨,也不想激化矛盾,直接回答道:“《战争论》,等回南京,在军校会开一门课讲的,如果成国公有兴趣,欢迎来听。”

  “好。”

  但朱能随后正色道:“可驱民填壑,乃是千古难题,国师便有解吗?”

  这种下三滥的招数,虽然不要脸,但是还是很好用的,这么多代名将,没听说过谁有什么可行的解法。

  所以,朱能理所当然地认为,姜星火当然也不会有答案,只是书生的心慈手软,在驱使着他无法下定决心。

  而这在朱能这位从铁与火中搏杀出来的将军看来,是极为要命的一件事情。

  慈不掌兵。

  然而,出乎朱能意料的是,姜星火竟然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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