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火炮声响起,一排排炮弹划过虚空,带着凄厉的破空声飞扑而至,瞬间将他们撕碎,尸骨无存。
……
中军,一群白莲教高层聚集在一起,他们的脸色非常难看,眉宇间充斥着愤怒和绝望。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明军的火器部队居然如此彪悍、强大!
虽然不知道确切的伤亡比例,但看着自家军队遍野的样子,想来是很难看的……实际上,仗达到了现在,明军算上受伤和阵亡,也只有一百人出头,大部分还集中在一开始遭到了重压的右翼。
而白莲教叛军损失了多少人?
粗略估计,眼下光是被火铳和火炮收割性命的,就已经有三四千人了!
这个比例在冷兵器时代,尤其是白莲教这种乌合之众,根本就是全军崩溃的状态!
眼下不是他们想不想打的问题,而是明军的火铳方阵左右夹击,已经把白莲教叛军猬集成团的大阵,给彻底打崩了!
毫无疑问,明军取得了一场大胜!完胜!
即便不知道具体伤亡,但是军队的全面崩溃骗不了人,明军新式火器的威力极大地震慑了白莲教叛军,原本被明军重甲骑兵冲的士气低迷的白莲教叛军,此刻士气已然降至冰点!
“该死!我们完了。”一位帮会首领痛苦地说道。
“我早就劝阻你们,不应该跟明军硬拼!你偏不听!”另一位非白莲教嫡系的帮会首领也是愤恨道。
“撤吧……”
白莲教本部的舵主也是脸色苍白如纸,颤抖着声音说道:“我们挡不住他们的,快撤,先撤回营寨再做定夺。”
“别吵了。”
白天宇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能内讧,他拔出刀来,下了最后的命令。
“全军撤退!营寨里有大量船只,能跑多少是多少!”
命令很快下达了下去……实际上,不管白天宇下不下命令,白莲教叛军都已经开始溃退了。
“退!撤退!”
“快逃!”
其实,早在明军布置好阵型,并摆好攻击架势的时候,白莲教的叛军们就已经胆寒了。
现在听到教主的决策,少数还在勉力坚持的白莲教叛军士卒也是当场“哗啦啦”地作鸟兽散,丢弃兵器和铠甲,狼狈逃窜,朝着太湖边上的大营奔逃而去,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
白莲教叛军甚至开始了自相残杀,为了自己夺路而逃跑回大营,战力尚存的部队,主动砍杀着前面拦路的友军。
也有心存侥幸的人,觉得营寨里布置的接应部队还是可靠的,只要回了营寨,坚守还是能做到的。
然而事实上,他们很快就发现,白莲教的军队已经彻底溃败了,大营内的军旗都被砍倒,被看押的百姓也在慌忙往营寨外逃窜。
朱高煦的重甲骑兵部队已经无力追击了,但明军左右两翼原本用作斥候警戒的数百骑兵部队却还战力尚存,火铳手大阵移动速度不够快,他们这些轻骑兵便追逐在敌人的后面,一路追着砍杀,所有能追上的敌人,都被他们毫不留情地砍翻。
在断后(落在了最后)的白莲教堂主恐惧的目光下,他们身边的数十名亲信一个接一个倒下,有人当场毙命,有人抱着身体倒在地上哀嚎。
紧接着,刀光闪过,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长高了不少。
下一瞬间,他的头颅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呜呜——”号角声吹响了。
明军将士们没有穷追不舍,只是静静站在原地,冷漠地注视着这群丧家之犬。
火铳手方阵停止了追赶,开始重新集结掉队的士卒。
他们并不着急,愿意那很简单,已经不需要热气球在天上看了,明军从地面上也能看到,远处太湖水寨上的三个码头……结冰了!
是的,丁小洪不辱使命,虽然只有六十艘船只,但依旧让白莲教的三个主要码头那不算宽敞的航道,彻底报废!
策马赶到湖边的白天宇,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太湖。
他曾无数次来过太湖,可却从未有一日,曾亲眼见过四月结冰的太湖。
所有白莲教士卒,都满脸震撼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是最简单不过的化学反应!
这也是他们无法理解的神迹!
最后的生路,断绝了。
无数白莲教士卒,放弃了抵抗与逃亡的意志。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扔下了武器。
“叮叮当当”的声音,开始像是有感染力一样在白莲教的残兵败将里传播。
所有人都彻底失去了抵抗意志。
战马也畏惧地看着冰面,在原地打转不敢动弹。
白莲教囤积用来逃跑的船只,挤在狭窄的码头里,里面的向往外跑,却只能被堵在原地打转。
看着兵败如山倒的场景,白天宇一声长叹,扔掉了马鞭。
浑浊的泪水,从白天宇满是老人斑的脸上肆意流淌而下。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
“渡河而死,其奈公何?”
第三百六十三章 地狱
明军火铳方阵进行了最后一次突击,敌军彻底土崩瓦解。
经此一役,潜伏江南苦心经营多年的白莲教叛军,已经被彻底歼灭,同时,数以十万计的百姓被解救出来,明军自身伤亡不过百人,可谓是取得了辉煌的大胜!
“将军威武!”
“明军万胜!”
明军士卒纷纷锤击着自己的胸甲,肆意高呼。
这是刚刚成立的税卒卫经历的第一场纯火器实战,对于他们这些半路转兵种的人来说,同样意义重大。
“砰砰砰——”明军炮兵也在鸣炮庆祝。
这时,姜星火与陈瑄、柳升等将领走了过来,站在白莲教大营的辕门口。
姜星火环视左右,问道:“你们觉得此战如何?”
柳升抱拳道:“末将恭喜国师,今日大捷,虏获十余万众,此后江南变法,定然一帆风顺!”
柳升说的是事实,此次平叛的最大意义,其实就是把江南所有不稳定因素,都给一锅端了。
甭管是白莲教还是参与其中的山贼水匪,地方官府不敢管也管不了,都是多年的老大难问题,如今算是一朝肃清,地方治安自然极大好转,只要继续严抓下去,便能塑造出一个稳定良好的变法环境……只有百姓觉得安全了,生意才好做,人员才好流动,百姓不出门可不仅仅是因为一张路引,出门容易丢命才是最大的风险因素所在,窝在乡里好歹还有宗族和乡邻共同维系安全。
陈瑄笑道:“国师神机妙算,料敌先机,此役早就是胜券在握了!”
其他武将纷纷赞叹,说什么的都有。
姜星火听了一会儿,摆摆手道:“不必夸赞我了,能赢得这么漂亮,都是诸位将士们的功劳,且去看看百姓和俘虏吧。”
白莲教大营内里已然是一片狼藉,尸骸遍布,无数叛军被践踏致死,百姓因为被隔绝在中间且清晨出兵时清理过一次,倒是没受到太多败兵的冲击,但饶是如此,这些被白莲教裹挟的百姓,也都瑟缩在角落里,用惊恐的目光注视着姜星火等人。
姜星火看着这些被白莲教裹挟的普通百姓颇为畏惧他的样子,心里有点复杂。
姜星火本来是想等吃完粥,把百姓们召集起来,开个万人大会,认真地讲点什么。
甚至于,他连腹稿都打好了。
可此时此刻,看着这些百姓充满了警惕、畏惧、艳羡、惊恐等等神情的模样,姜星火却忽然觉得没了兴致。
如果用文豪的话来说,那就是“我似乎打了一个寒噤,我就知道,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永乐元年,经过了四年靖难内战的残酷洗礼,江南的民力物力已经到了几近枯竭的地步,这些农人被江南士绅和建文朝廷双重压榨,过着极为贫苦、悲惨的生活,他们在经济上完全依附于地主阶层;思想上饱受诸如白莲教、浦神等迷信思想的侵害;政治上毫无发声渠道可言,便是所谓国朝与士绅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也。
这种痛苦的生活,让他们对任何具有压倒性优势的强权,都具有天然的警惕心里,因为从未有手握权柄的人对他们好,过去的悲惨经历告诉他们,任何当权者都在觊觎他们仅剩的财产和劳力。
这层厚壁障是明初这个特殊时代的影子,也是数以千万计的大明百姓打不破的牢笼。
“好员工们还都很怕我,但是没关系……来日方长。”
其实,从某个方面来说,他们跟当初的姜星火一样,只不过,他们比起姜星火更加幸运,能够在最关键时候选择走上不同的人生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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