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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国师 - 第 522 页

  “所以,我会是这种人吗?”

  徐妙锦扪心自问,得到的结果却颇为令她失望,她做不到这一点……这当然不怪她,任何一个女孩,在这种环境里活了二十年,都不可能马上做出背叛自己阶层的抉择,这才是真实的人性。

  但徐妙锦还是不甘心,她开口问道:“那姜先生觉得,到底什么是公平?或者说,姜先生想要把这个世界,改造成什么样子?”

  “在每个人做出选择,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左边、右边、旁观者的时候,所认可的选择原则,就是公平,这种公平,被我称之为‘无知之幕’。”

  事实上,这是姜星火前世政治哲学家约翰·罗尔斯的《正义论》中一个重要的理论。

  ‘无知之幕’就是像姜星火所说,是指在人们商量给予一个社会或一个组织里的不同角色的成员的正当对待时,最理想的方式是把大家聚集到一个幕布下,约定好每一个人都不知道自己将会在走出这个幕布后将在组织里处于什么样的角色,然后大家讨论针对某一个角色大家应该如何对待他。

  这种社会秩序下的“公平”,是因为大家不会考虑自己的既得利益而给出不公正的意见,也就可以避免“屁股决定脑袋”的情况,因为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将来的位置,因此这一过程下的决策一般能保证将来最弱势的角色能得到最好的保护。

  于谦似乎领悟到了什么,这跟他当初,在西湖边分鱼,是一个道理,或者说,是更深层次的道理。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块‘无知之幕’,那么就不会出现力气大的小孩,抢走力气小的小孩的鱼的情况了。

  ‘无知之幕’下的公平有一种程序正义的色彩,无知之幕背后的会谈,影射出了真实社会中各个社会群体的博弈,贫富差距不可避免,差距本身不代表不公平,关键还要看是否存在一套有利于社会中处境最不利者们的再分配体制。

  而‘无知之幕’却完全可以保证参加者做出的选择不被他们的特殊利益和好处所歪曲,可以使他们公正客观地确定原则,也就是说,只有在每个人都受到无社会差异的对待时,公平才会出现。

  姜星火继续说道:“至于我想改造的世界,一是可以为所有百姓提供最基本的平等抉择,不再有各种各样的限制,每个人可以接受均等机会的教育、医疗;二是在社会地位和经济水平上有根据差异原则确立的相对公平的制度。”

  在这个时代,女塾师和女医生无疑是极为少见的,徐妙锦想了想问道:“哪怕是普通人家的女子,也可以接受教育、从事教育,亦或是从事医疗吗?”

  “当然。”

  姜星火很肯定地回答道:“而且如果你有机会去江南看看,你会明显看到,随着棉纺织业手工工场的大规模兴起,自食其力赚取工酬的妇人在方方面面,都有着明显的改变……女人占了大明人口一半还多(因为战乱男丁减少),变法一定是要惠及这个群体的,我不主张激进的公平,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局限性,但能促进制造力的社会变革,所带来的社会地位以及经济水平的改变,这个差异原则的公平,是实际存在的。”

  事实上,差异原则是承认个体与个体之间的不同的,有些人就是聪明,有些人就是体魄强健

  这也是生物层面所不可避免的,在一个公平的社会上,天资聪颖的人也往往比天资弩钝的人赢得更多赞赏,赚取更多的利益,这在差异原则下,不叫做不公平。

  换言之,《正义论》追求的,是在保证教育、医疗等条件基本公平均等的条件下,基于‘无知之幕’保护好弱势群体,同时承认差异原则。

  徐妙锦点了点头,她并没有急着做出任何决定,因为姜星火在太平街上说的另一句广为人知的话同样在起作用。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实践方能出真知。”

  为什么不亲自去江南看看呢?正好有与日本的那位郡主(内亲王)一同前往的机会,去看看姜星火到底是怎么切实改变这个世界的,又是否真的能让自己为之心动。

  关于“公平”、“义利”的话题,很快随着饭菜的做好而戛然而止。

  在蹭了一顿饭后,徐妙锦带着两个小侄女告辞回隔壁魏国公府,临走前,还把装韭菜的泥盆带了回去……韭菜噶了一茬,还是可以再长出来的。

  “小姑小姑,以后我想当一个女塾师!可以打别人手掌心!”

  “我想当女医师,谁得罪我,我就要天天给他开黄连!”

  “嗯嗯,知道了。”

  徐妙锦心不在焉地敷衍着。

  “小姑以后你想干什么啊?”

  蓉儿的灵魂暴击,让徐妙锦忽然呆在了原地。

  “我在娴儿蓉儿这个年纪,好像想当个画师来着……后来我把这个梦忘了。”

  ……

  不远处,解缙府邸。

  “姜星火这次回京,恐怕又要卷入一场腥风血雨,我劝大绅(解缙字)你还是不要掺和到其中。”

  《永乐大典》副总裁王偁(cheng一声,读音同‘称’)劝诫道:“现如今,朝中争斗不断,我听说这段时间,变法派和守旧派针锋相对,甚至因为此事,还惊动了圣驾。”

  解缙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轻叹道:“我倒是想置身事外,但这件事,恐怕由不得我啊!”

  “哦?”

  王偁在一旁诧异道:“此话何意?坐山观虎斗还不行吗?”

  “呵呵,说句不好听的,我现在除了有个《永乐大典》《太祖实录》总裁的名头外,什么都没有。”

  解缙脸上浮现一抹苦涩:“我虽然不清楚此番争斗背后是何人,但不论如何,我一身荣辱是系在大皇子身上的,而眼下变法是盖过一切的大事,大皇子殿下想要成为太子,是不能不表态,不能不作为的。”

  这里便是说,前几天,周王的奏疏已经上了。

  周王上表请立皇太子,永乐帝赐书答之曰:储贰之达,所以定国本,系人心,其任甚不轻也,间文武群臣表请至再,皆未听纳,今贤弟复以为言,贤弟所以为国家经远之虑至矣,顾长子虽有仁厚之资,而智识未充,行业未广,方咨求贤达,与之偕处,翼以涵养其德性,增益其学问,使日就月,将底于有成,而后正名未为晚也。

  “咨求贤达”求的是哪个贤达?“与之偕处”是跟谁和谐相处?“增益学问”学的又是什么?“而后正名未为晚也”,这些答案都摆在脸上了。

  永乐帝明确地通过回答周王的奏疏,告诉大皇子,要多跟国师亲近学习、和谐相处,学明白了,有所成就了,那么就可以给你正名了。

  当然,大概率是在画大饼。

  可还是那句话,朱棣敢画,你朱高炽敢不信吗?

  说话间,解缙神色一黯:“只可惜啊,姜星火如鲲鹏一般扶摇直上九万里,我还在做这些熬人的活计。”

  说着,解缙举杯,猛灌一口。

  “滋~”

  烈酒顺喉而下,滚烫灼热。

  一瞬间,解缙感觉浑身燥热。

  “王兄,你……你也陪我喝点吧,好久不喝了。”

  解缙说道:“满朝文武,你是我唯一能倾诉的人。”

  是的,自从解缙与王艮、胡靖在吴溥家中聚齐,相约若是城破后就殉国,结果解缙第一个向朱棣投降,博了一个大好前程以后,他就真没啥好友了。

  谁敢跟他交心啊?

  王偁犹豫片刻,终究还是端起了酒壶。

  两人倒酒,酒杯碰撞,一口闷掉。

  酒水入腹,解缙脸颊泛红,醉态朦胧。

  “王兄,你我自洪武二十三年相识,如今已经十余年了,从来都是肝胆相照,你说说,我这个人怎么样?”

  王偁想了想,认真道:“解兄才高八斗,乃是当世第一大才子。”

  解缙笑着点了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

  “我这么优秀的人,怎么偏偏就被排挤在登天路之外呢。”解缙苦笑一声。

  王偁闻言,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闪烁了一下,忽的说道:“解兄,我想问你一句话,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可以帮助你达成愿望,甚至能够让你的仕途走得远远的,不必担心会被人弹劾,你可愿意听?”

  “你说什么?”

  解缙睁大眼睛,愣住了。

  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他盯着王偁,郑重道:“我希望这是真的。”

  “当然。”

  解缙知道,自己的好友王偁绝对不是信口雌黄,既然王偁这般说了,那就证明这件事很有可能……毕竟,以王偁的为人,是完全没必要欺骗自己的。

  王偁沉声道:“我王偁向来说一不二,从来不打半点折扣。”

  随后,两人低声交谈。

  “你想拉拢我,参与进去吗?”解缙冷静下来,慢条斯理的问道。

  “嗯,我想和解兄联手。”

  王偁毫不避讳:“不过,如果解兄不想答应的话,我也不勉强。”

  解缙仕途本就曲折,在洪武朝的坎坷,他根本不想再经历了,如今解缙已经三十四岁了,或许对别人来说还年轻,可要知道,解缙是什么时候中的进士?

  ——十九岁!

  他是天才中的天才,明初最闪耀的明星之一,怎能忍受自己碌碌无为地近乎原地踏步十五年之久?

  如今有好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

  更何况,解缙也看出来了,王偁的计划,并非不可实现,而他现在,正急缺这样一个机遇。

  “刚才的太过皮毛,我需要更详细的计划步骤。”

  “解兄爽快。”

  王偁松了一口气,笑道:“既然决定要合作,那么有些东西我必须先和你透露一下。你知道,大皇子还不是皇太子,他继任大宝之前,会面临很多的麻烦……这个过程会持续很长时间,也许几年,也许十几年,而且,很难保证在这个时间段里,能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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