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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国师 - 第 566 页

  汪与立仅仅是反驳了卓敬的议题,而且是选择了一个并不出彩的回答,几乎不用翻译,台下的所有人都能听懂。

  听了这个回答,高逊志面色有些沉重。

  “坏了,师道先生要输了。”

  卓敬自顾自地捡起沙漏给自己开始计时……其实不用计时了,从汪与立思考的时候,他就早已成竹在胸。

  或者说,当卓敬巧妙地避开了道统论,顺着汪与立的观点另辟新路,用以反驳汪与立,逼迫对方放弃关于道统的杀招的时候,胜负就已经大抵确定了,变数只在于汪与立能否有神来一手。

  眼下看来,没有。

  只能说,汪与立交出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应对方案。

  高手过招正是这般,汪与立很谨慎,但卓敬的构思更加步步为营。

  虽然有爆炸声的影响,但方才沙漏时间就要走完了,很难说没有爆炸声,汪与立就能找出神来一手,更何况,汪与立方才又有了充足的时间思考。

  当然了,思路这种东西,断了确实有天差地别的影响,谁也说不准,所以眼下汪与立一方,一定是极为不服气的,卓敬能理解。

  但是卓敬可以肯定,接下来,他将让汪与立一方心服口服。

  很遗憾,汪与立的杀招,恐怕没机会用了。

  而同样地,杀招,不只是汪与立有。

  ……姜星火同样交给了卓敬一招。

  这一招,卓敬确信,只要掏出来,就能让所有认为比赛因为意外干扰了汪与立所以不够公平的人,都哑口无言。

  因为这是提前问世足以震撼学界的思想。

  卓敬正襟危坐开口道。

  “董仲舒有言:仁人正谊不谋利,明道不计功。

  然古人以利与人,而不自居其功,故道义光明。”

  没什么好说的,这是在欲扬先抑。

  随后,卓敬干脆利落地亮出了自己的杀招。

  “陈同甫有词云: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

  然所谓‘义’之一字,有一人之正义,有一时之大义,有古今之通义。

  轻重之衡,公私之辨,三者不可不察。

  以一人之义,视一时之大义,而一人之义私矣。

  以一时之义,视古今之通义,而一时之义私矣。

  古今之通义,唯有天下之通利,如此一来,方为公利,不为私计。”

  ——什么?

  明明是大夏天,这一席话却是听得汪与立如坠冰窟,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卓敬。

  刚才汪与立还有些不服气,觉得如果不是爆炸声的打扰,那么自己或许能想出来更好的应对方法。

  然而当卓敬说完这段话的时候,汪与立知道,他输了,不管他用什么方法应对,都输定了。

  但是他不能理解的是,卓敬为什么会这么强?

  如果以辩经水平来看,北宋五子、朱熹、陈亮大约是第一档,他们都是能够开宗立派有自己理论观点的,相当于能自己写秘籍的存在。

  再往下,则是孔希路、被姜星火点拨后的姚广孝、未来曹端,这种穷究先贤理论,并基于额外深研所有经义的存在算第二档。

  再再往下,则是汪与立、高逊志、卓敬、张宇初这种硕儒级别的算作第三档。

  第三档与第二档差别在于,第二档有一定的基于继承第一档基础上的开创能力,换言之就是有自己基于先贤秘籍研发的独门绝技,而第三档没有,第三档只是把先贤留下来的秘籍练到了极致。

  而第三档,就已经是一个天资聪颖、勤勉好学、有名师指导和学派传承的儒生终其一生努力,所能到达的极限了。

  但卓敬的杀招,明显超脱了第三档的水平,直接给“义利观”开创了新的定义和理论分支。

  从此以后,义有了三种定义,并且在最高层次上,“公利”成为了通行天下的“通利”,与那些亘古不变的“通义”相提并论,争放光芒。

  台下在短暂的沉默后,瞬间爆发了巨大的声浪。

  曹端竟是着了迷一般,反复念叨着这几句极为简短又极为精妙的话语。

  “一人之正义、一时之大义、古今之通义……通义与通利,公利与私计……”

  高逊志也是有些震撼,心潮起伏一时难掩。

  不过旁人却并未在意高逊志的失态。

  因为只要对儒学稍有理解的人,都能知道,卓敬眼下是拿出了破题开山的立意之论!

  能够亲眼见证“义利观”这个被儒家核心命题在争吵了上千年后,有了更进一步的新突破,这无疑是一个必然会载入史册的时刻!

  “心服口服。”

  高逊志看着台上的卓敬,神色有些莫名。

  在声浪稍微散去后,卓敬方才长舒了一口气:

  “公者重,私者轻矣,权衡之所自定也。

  后世儒者,行仲舒之论,既无公利,则道德风俗者,乃无用之虚语尔。”

  汪与立张了张口,最终无言。

  他没什么能反驳的了,即便是强行不合时宜地拿出自己的杀招,恐怕结局还是输,而且输的更难看。

  毕竟在辩经的规则里,没到自己的回合,没有回答完对方的问题,就强行把话题拽到关联性极低的方向上,就已经是输了。

  更何况,‘三义之论’甫一问世,就打开了义利之争的新篇章,注定是旷古烁今的。

  米粒之辉,安敢与皓月争光?

  “我输了。”

  随着这三个字一出口,在军队的有序扩音下,输了钱的士子顿时如丧考妣了起来。

  不过也有人看得开,能参与此番盛事,又聆听了新的义利理论问世,输点钱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两人相对行礼,卓敬搀扶着他走下擂台,临别之际,把着对方的手臂认真说道。

  “或许师道先生再年轻一些,方才就能想出更好的办法,率先使出杀招,我便输了。”

  汪与立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显然虽然辩经时间不长,但高强度的脑力计算,已经让他有些难以承受了,如果卓敬赖一点,能挺住他的杀招,就算没有藏着“三义之说”的杀招,单单是对耗,都有可能让汪与立在擂台上倒下。

  汪与立心悦诚服地说道:“胜负已分,不用安慰老朽了……只是老朽心头有一事不明,还请卓尚书赐教。”

  卓敬笑问道:“师道先生可是想问,这‘三义之说’是我提的,还是另有高人指点?”

  “正是如此。”

  卓敬微微拱手:“实不相瞒,国师所授。”

  汪与立一时失神,良久才怅然道:“听闻国师乃是谪仙降世,老朽本不欲相信,如今虽未见其面,仅听其理论言语,便觉得视野之开阔千载少有,不能一见,实乃平生憾事。”

  卓敬点了点头,替姜星火答复道:

  “我会转达给国师的,国师或许稍后便会登门拜访。”

  远处老僧入定的姚广孝睁开了眼,神色平静地望着这里。

  结果没什么太大意外,在他们的分析里,第一场卓敬赢得概率本来就大,只要能撑过前面的试探和较量,在合适的时机放出姜星火的准备好的杀招,那基本就是稳赢的。

  他身边的张宇初拿着茶杯想喝,又怕待会上去尿急,一副想喝又不想喝的样子来回移动茶杯,无聊问道。

  “你猜他们接下来派高逊志还是曹端挑擂?”

  按照擂台赛的规则,不是三局两胜,而是挑战方的三人需要一座擂台一座擂台挑过去才算赢,相当于接力赛,既有可能一个人直接通关,也有可能挑战方的三个人全都栽在了第一座擂台上。

  当然了两种情况都不太可能发生,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挑战方和守擂方的水平基本上是差距不大的,这就意味着一挑二都很难成功。

  譬如汪与立虽然败给了卓敬,但卓敬的杀招被逼了出来,体力、脑力也同样被极大消耗了,那么接下来的挑战者,只需要规避掉卓敬的杀招,从另一个不相干的角度切入,获胜的概率就会大大增加。

  辩经相当于回合制卡牌solo赛,是一招定胜负的游戏,也是容错率极低的游戏,水平相近的两人,一旦在身体和精神状态上出现差距,或者储备的底牌上出现差距,另一方很容易把这微小的优势转化为胜势,从而获胜。

  “高逊志。”

  “为何?”张宇初有些诧异,随后细细分析道。

  “按理说高逊志应该是强于曹端的,那也就意味着能与你较量的,也只有高逊志。眼下对方又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一定是以保存高逊志的体力、脑力优先的,否则先派高逊志上来,即便赢了卓敬,甚至说他拼尽全力运气又足够好赢了我,到最后也一定会倒在你面前,那时候一个较弱的曹端,岂不是白送?他们这么排列,就输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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