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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国师 - 第 577 页

  而周公,代表的则是周礼。

  孔子认为周礼是以礼治国所必需的,颜回问如何治国,孔子说:“行夏之时,乘殷之辂(马车),服周之冕,乐则《韶》《舞》”;而到了孟子的时代,孟子则对于礼有了准确的定义,也就是“礼之实,节文斯二者是也”,这里的“节”是通过节制人们的欲望、情感等达到社会和谐,“文”是把人际交往的形式予以文饰、美化,获得文明的形态,即礼是推进社会关系和人际交往形式的文明化。

  “郁郁乎文哉,大哉周礼。”

  曹端慎之又慎地发起了他的攻势,前半句是孔子的原话,后半句则是紧咬住了代表“古”的周礼不放。

  当然了,曹端跟解缙一样,他们咬着周礼不放,不是因为他们真的信那玩意,而是这是一种在儒家里绝对明确无误的学术正确,孔子把这事翻来覆去的说,用这个肯定是错不了的。

  姚广孝摇了摇头,并没有锋芒毕露,只是心平气和地说道:

  “周公作礼,固然集百圣之大成也,似可通天下之变而无穷尽。然诸侯既已林立,周王徒拥其天子虚器,死守周礼,可彼时虽自绝于天,有能变通周公之制而行之者,天下不必周,而周公之术盖未始穷也。”

  这里姚广孝的回答先是肯定了周公,随后又说在东周时期诸侯并起的时候,周礼并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而这个时候周朝虽然不如以前了,但要是有懂得变通的王,能够变革周礼,那么即便是天下最后依然不属于周朝,可周公的制度却能够(通过变革)无穷尽地传承下去。

  显然,双方是要围绕周礼这个命题,来辩论到底制度该不该随着时代的进步而变革。

  这也正是如今大明的庙堂所面临的最深刻的命题,也就是到底要将变法推到更深的层面,还是马上停止?

  既然已经回答完毕,姚广孝开始了他的反攻:

  “《周礼》一书,先王之遗志具在,孔夫子盖叹其郁郁之文,而知天地之功莫备于此,后有圣人,不能加毫末于此矣……然人道备,则足以周天下之理,而通天下之变。变通之理具在,周公之道盖至此而与天地同流,而尤其穷哉?”

  “天下大势之所趋,天地鬼神不能易,而易之者人也。自有天地,而人立乎其中矣。人道立而天下不以无法矣,圣人论《易》之法象而归之变通,论变通而归之人,未有偏而不举之处也。”

  前一段是反驳曹端的“郁郁乎文哉”,后一段则是陈亮与朱熹王霸之辩时的观点,被姚广孝引用了过来。

  姚广孝的反攻,核心主旨就是继承他开头的“要根据时势而变通”,进一步延伸到了“变通的关键在于人”。

  换言之,就是说要因人而异,而非死板地师法先王。

  决胜局虽然没有唇枪舌剑,但这种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的交手,却显得比之前所有对局都来的沉闷而……精彩。

  精彩到就连躺在街边喝汤的高逊志和汪与立,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思考着二人辩论的一招一式里,所蕴含的深意。

  两人各执己见,互相辩驳,而从辩论中所体现的智慧,也使两人在对阵中展现出了从开赛以来最令人惊讶的一幕——他们不仅仅是在阐述自己的看法,而且还在紧密地联系着庙堂时局,针砭时弊,这是“王霸之辩”和“义利之辨”并未有的,而这种紧跟时事的状态,显然也让辩论凭空多了几分重量,这里的输赢,可就真的关乎到眼下所有人的利益了!

  而台下的观众们,也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深思。

  很多人都翻阅过无数遍孔孟等圣人的著作,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如此专注地听两位大儒的辩论。

  这就好像你吃饭的时候,偶尔看到隔壁桌的客人,忽然吃了一道跟你不一样的菜,迫使旁人出于好奇心也想看上一眼,甚至想凑过去插一筷子。

  ……

  “这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周公啊人啊的?”

  躲在角落里的朱棣听得无趣,他本以为会有什么互相骂娘的交锋,谁知道就这?

  朱高炽刚想给父皇解释,然而却忽然呆呆地看着窗外,瞠目结舌了起来。

  由于他们是处于双方热气球空战战场的西北方,也就是诏狱前“T”型街道的竖道的左边二楼,所以他们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东南方的空域所发生的情况。

  飞鹰卫的十几只巨型热气球悉数升空,正在拦截三只来路不明热气球。

  远处的天边,一团又一团的“烟花”正在炸起,那是暴昭手下满载着猛火油的热气球凌空爆炸的景象。

  此刻的空中硝烟弥漫、火光四射。

  虽然距离还比较远,但依旧能感受到那种震撼性的效果,令人心旌神摇,难以自己!

  而此时扮演着“皇帝”坐在二楼窗前的朱高燧,也忍不住喃喃道:“这……这……真漂亮……”

  由于窗棂的视线遮挡,在二楼里面的朱棣并没有看到他俩所能看到的情景,连忙疾走了几步来到窗边不远处,这才看到远处空战的场景,一时也不由地怔住了。

  人类,在空中作战。

  曾几何时,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东西,而如今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成为了现实。

  这便是科学给军事技术带来的变化吧!

  朱棣回忆着,脑海中浮现出了昔日的往事,仿佛看到了在诏狱的最后一课,自己跟姜星火讨论未来的战争模式时的场景,不禁慨叹万千。

  那时候姜星火说的话,自己还不可置信。

  “等等……”

  朱棣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谁调动的飞鹰卫?

  按理说,飞鹰卫没有自己的命令,是不能擅自调动的,毕竟这是可以居高临下监测皇宫的东西。

  可眼下东南方空域被击落的不明热气球,显然不怀好意,那么唯一有可能或者说有能力调动的,就是姜星火。

  但姜星火不是去下关码头接李景隆去了吗?

  就在这时,派来报信的人终于赶到了,非是旁人,正是曹阿福,还是李景隆机灵知道轻重,百忙之中没忘派人给永乐帝解释一下调兵的事情。

  毕竟这是在京城里调动兵马,虽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兵马,但总归是大明的军队,还是皇帝直属的军队,事急从权一边做事一边打招呼,跟先斩后奏事后补手续,显然在皇帝那里的感受是不一样的。

  等听完了曹阿福的解释,朱棣的神色好看了许多。

  朱高燧这时候也来不及扮演皇帝了,毕竟情报侦查,也涉及到了他那部分的本职工作,所以退到了从外面窗户看不见的死角,等待着父皇的命令。

  朱棣回过神来,一脚就踹到了朱高燧的屁股上,指着儿子破口大骂道:“混账小子!干什么吃的?暴昭哪是这么好对付的?故意放松我们的警惕看不出来吗?”

  朱高燧愣了一刹那,旋即捂着身体赔笑道:

  “父皇息怒!儿臣该死,切莫气坏了身子,接下来怎么办?还请父皇训示。”

  “先关闭所有城门,然后让金吾卫、锦衣卫出动,更换口令,搜索暴昭的藏身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朱棣沉声道,语气冰冷,极为杀伐果断。

  朱高燧连忙应声道:“儿臣遵旨。”

  他顿了顿又试探性道:“只是,儿臣想知道,既然出现如此巨大的失误,儿臣可否亲自带队前去搜查?儿臣愿意戴罪立功。”

  朱棣本来打算让他去,反正现在他穿着这身龙袍也起不到迷惑的作用了,但一想到暴昭手下皆是真定大营的百战精锐,个个剽悍无比,说不得拼命之下就会有什么意外,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瞪了他一眼道:“你能顶个屁用?别废话,交代完了就老实回来待着!”

  “是!”

  朱高燧行礼告辞,匆匆便要离开茶楼,转过身后才长吁一口气。

  幸亏这次没闹出大乱子,否则的话,父皇肯定得拿他开刀!

  毕竟之前纪纲被停职了,而姚广孝主要追查建文余孽的方向是那些文人,他才是主要负责搜索暴昭踪迹的。

  “慢着!”

  “朕想起一件事。”朱棣说道,“你去找人往雨花台方向找,带着特旨出城,把国师找来,就说朕召他觐见,快去!”

  “遵旨!”

  朱高燧再度拱手告退,几名骑卒从后面骑马转过街巷后,便匆匆朝雨花台方向跑了过去。

  随着金吾卫和锦衣卫的大规模出动,南京城内已经风起云涌了。

  随着军队的出动,人们也通过市井流言知道了缘由,因为刚才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是方向传来消息,说是皇宫西方的某处地区车队遭遇突袭,疑似叛乱分子所为;第二件事是有试图袭击皇帝陛下的热气球在皇帝陛下的英明决断下,被飞鹰卫拦截击毁了。

  其实不需要确认真伪,因为很快锦衣卫和金吾卫都纷纷调集出动,朝东方和南方重点集中,压根就没有隐瞒的打算。

  至于叛逆是谁?到底是谁敢谋害永乐帝?虽然这些人的目标显然就是永乐帝,但究竟谁会如此疯狂,却没几个人知道。

  ……

  台上的辩经被东南方向的空战短暂地强制打断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里所发生的,从未见过的新鲜事物所吸引。

  以至于……辩经都没人听了。

  好吧,这或许就是网课永远打不过网游的根本原因。

  过了半晌,等到飞鹰卫的热气球浩浩荡荡地排成一字长蛇阵绕了个弯返回雨花台方向时,观众们的注意力才重新回到擂台上。

  台上的姚广孝倒也没有什么痛心疾首,反倒是跟着津津有味地一起看了半晌。

  之前的辩题来到了“变通的关键在于人”,曹端则借此时机重新审视了自己的对策,胸有成竹地说道。

  “礼起于何也?”

  “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求,求而无度量分界,则不能不争。”

  “争则乱,乱则穷,先王恶其乱也,故制礼义以分之,以养人之欲,给人之求。”

  “使欲必不穷乎物,物必不屈于欲,两者相持而长,是礼之所起也。”

  曹端依然没有动摇他的基本论点,还是从周礼出发,既然姚广孝认为变通的关键在于人,那么他也跟着从人这个角度来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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