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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国师 - 第 888 页

  这种无法证伪的事情,如果大开杀戒,既不符合法度,也不符合基本的情理。

  他说不知道,既有可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有可能是真的不知道。

  姜星火不可能因为这些差役胥吏不主动举报地主士绅的种种“投靠”行为就把人都砍了,人家在地方上混,确实不太可能为了朝廷的事情,把地头蛇都得罪死。

  这些胥吏差役不敢偷奸耍滑老老实实清丈田亩就已经不错了,指望这些人在“投靠”问题上得罪人,不现实。

  那么怎么解决地主士绅的“投靠”问题呢?

  通过“双册”来核定的话,效果不太好,因为这些人玩飞洒、诡寄、花分、挂虚的把戏,又不是一年两年了,做戏做全套,肯定在官府的册面上都伪造好了。

  而农人举报,很多人又确实没这胆子。

  因为举报完,在朝廷的主持下,士绅可能确实把土地还给你了,但问题是以后怎么办呢?

  朝廷的军队和清田的官员,不可能永远都住在这里,总有走的时候。

  等这些人走了,那士绅的打击报复,一介小民,如何承受得住?

  都不需要上升到什么人身威胁的地步,只需要让你在乡间被孤立,孩子不能上私塾,就已经足够让一个家庭崩溃了。

  这还是讲点脸面的,若是遇到不讲脸面的,就是把你全家都趁夜做了,又能如何呢?

  在大明现行的制度下,底层案件主要是宗族自行裁决,可能没人会报官,就算报了,现在又没有现代社会的监控设备,查不到人证物证,也只能成为悬案。

  所以,农人举报是要考虑后果的,很多人没这胆子。

  姜星火看向李景隆,李景隆给了他一个默契的眼神。

  小人畏威而不畏德,没办法,看来还是得上强度。

  “投靠的问题,我们自有解决办法。”

  很快,李县令就知道国师的“解决办法”是什么了。

  简单、干脆、有效。

  一共就两点。

  一,士绅不主动向官府自首,一旦被官府查出来有“投靠”问题,轻则全家充军流放,重则直系斩首。

  二,胥吏和差役主动检举,视为立功表现,轻则赏赐金银田亩,重则调入大明行政学校进修,毕业后分配为官。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黑暗森林就此形成了,在这座森林里,以往高高在上的士绅成了猎物,而卑贱的胥吏,反而瞪着通红的眼睛,盯着想要从士绅身上扒层皮下来。

  不用说,什么金银田亩,朝廷是不会出的,都是从士绅家里抄出来的,羊毛出在羊身上。

  但这种合法薅羊毛的机会,很多人一辈子都碰不到一次。

  在大明打家劫舍有风险,很容易沦为明军的军功,但这种抄家获益却毫无风险,只需要出卖自己已知的不算秘密的秘密就可以了。

  充军流放的士绅,又有什么报复能力可言呢?农人确实怕士绅报复,但作为城池里生活的胥吏差役,本身也不是像乡间农人那般好拿捏的,都有各自的势力庇护。

  姜星火简简单单一招“猜疑链”,就让胥吏差役和士绅地主这两对原本亲密无间的群体,不仅产生了巨大的裂痕,而且互相视若仇雠起来。

  ……

  常熟府乡下的陈家,内堂宽敞明亮,地面铺设了厚厚的地砖,里面摆着不少的家具,都是木器,看起来就不便宜。

  内堂外,有两名身材魁梧的壮汉,守卫在门边。

  见一位员外打扮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们立刻行礼。

  “家主!”

  那人点头回了个礼,然后走到正中,坐到主位上,旁边已经有几人等着。

  “今天叫各房的人来,是有大事想商量一下。”

  坐在旁边椅子上的人听着,脸色有点不好看。

  他们平常在乡里嚣张跋扈惯了,根本不将朝廷放在眼中,如果是以前,这位家主肯定会忍气吞声,但是现在情况无比危急,各房这些眼界窄到没边的混账还是没有半点危机感,就让他忍无可忍了。

  忍无可忍,陈家家主自然就不用忍了,他开口道:“县里的通知,你们都看到了吗?”

  二房和三房对视一眼,接着中间的三房开口道:“自然是看到了,可现在夏收,现在要把田地和田地里的收入,全部上交朝廷?”

  “要我看,朝廷就是吓唬人的,那些税卒下来也没查出什么来,在这里咱们陈家就是规矩!更何况,如果都把那些投靠的田地交上去,咱们活不活了?恐怕,咱们这一大家子,会撑不过今年冬天的!”

  这时候又有人说道:“咱们账册做的齐全,都这么多年了,哪有朝廷一吓唬就自己都交代的道理?损失太大了。”

  陈家家主的脸色变幻不定。

  这个时候,旁边四房的人说道:“是啊,如果都收的话,咱们家没了田,还真就不如死了算了。”

  众人一唱一和,把陈家家主说的哑口无言。

  他揉着眉心,有些头疼的叹息一声:“所以你们就算是死,也不愿意交投靠的田?”

  “哪有那么严重。”

  “要交你们长房交,兴许交上去了,朝廷就不为难咱们了呢。”

  看着这群捂紧了自己饭盆的族人,陈家家主彻底无可奈何。

  他们虽然眼皮子浅,但其实都是一个聪明人,朝廷的公告发下来,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键。

  朝廷这么做,无非是想让胥吏和他们互相攀咬,从而让朝廷的税收能够提高,而且还不影响到其他百姓。

  现在就看双方能不能沉住气,不闹到两败俱伤的局面。

  或者说,看平时给胥吏们输送的利益够不够,如果长远的利益,能够大过朝廷给予的,这些胥吏肯定不会选择撕破脸皮。

  然而就在这时,外面慌张地传来了声音。

  “不好了,有朝廷的兵马过来了!”

  很快,军队和这里的税卒,已经县城里的胥吏差役,都赶了过来。

  当先领头的一名穿着盔甲的年轻军官走到厅堂正中站定,目光环顾着众人,沉声问道:“陈家的陈海山呢?”

  陈家家主站了出来,躬身行礼。

  “在下陈海山,不知阁下……”

  “税卒卫,朱勇。”

  “这次我是奉命前来查处投靠问题的,在查清楚之前,如有反抗的,就地处决。”

  “什么?!”

  这话一出口,满屋子哗然,二房的陈云山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凭什么啊!凭什么!”

  朱勇冷笑一声,拔出了腰间的刀。

  士卒们纷纷拔刀,一时间出鞘声不绝于耳。

  “好了,现在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陈海山咬了咬牙,说道:“是!”

  “很好,我问你,你们陈家的田地里,有多少是投靠到别人名下的?”

  “没有!”

  二房的陈云山抢先答道。

  看着这些把田土看的比自己命还重的乡间士绅,朱勇皱起眉头,冷声说道:“陈海山,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现在还是陈家的家主,给你一次主动自首的机会。”

  陈家家主陈海山脸色一白,只说道:“我们长房有。”

  朱勇面色一沉,这就是给脸不要脸了,清田没有条件可以讲。

  朱勇转身对一旁的军官吩咐道:“带人去查实。”

  “喏。”

  过了半晌之后,军官跑回来禀告,说是陈家的田地里,确实跟双册上记载的不符,跟胥吏检举的是一样的,很多土地都挂在别人名下,这些土地相当于都被陈家的族亲们私藏起来。

  朱勇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陈家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将军!”

  陈海山跪倒在地,痛哭求饶:“我们家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将军饶命啊,求将军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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