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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国师 - 第 912 页

  自从到达讹打刺以来,帖木儿就一直在酗酒,如今到了锡尔河河畔,因为内部争执、年事已久无法恩爱等种种原因,酗酒成了一身战场伤疤的帖木儿阵痛和麻痹自己的好办法。

  阿拉克烧酒代替葡萄酒成了他的最爱,这种从发酵的棕榈汁提取,与大米和糖蜜相配比所生产出来的烈酒,既有米酒悠长的韵味,又香甜好喝,唯一的问题就是对于一个年迈的战士来说,它的劲头实在是太大了。

  “今天大汗没有去圣人的陵墓,而是病倒了,酗酒导致了风寒和高烧,去祭拜陵墓那只是对外的说辞,用以拖延时间。”

  哈里勒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匕首,刺破了原本就稀薄的暖意,他蓝色的眼眸中满是阴沉,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般砸在傅安的心上,他在帖木儿汗国待了几年,很清楚帖木儿的健康对于整个大军,乃至于他们这些囚徒来说,都意味着什么。

  这个岁数的老人,如果高烧不退,那么一命呜呼只不过是旦夕之间的事情罢了。

  “我给你准备了快马、食水、通行凭证,如果真有万一,你跟着我的亲卫一起出发,他们会护送你绕路去大明面见大明在甘肃的最高指挥官平羌将军、西宁侯宋晟,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当年出西域的时候,你见过他。”

  宋晟是洪武国时的老将,不仅跟蓝玉一起征过西域,而且四镇凉州,前后二十余年,在甘肃可谓是威信著绝,朱棣也很信任他,把甘肃的军政民政统统交给了他。

  不过因为大明在甘肃兵力单薄,所以三年前另一外帖木儿汗国的皇孙伊斯坎达攻略于阗的时候,宋晟并没有任何举动。

  “到时候,有句话带给他。”

  “要我与西宁侯说什么?”

  傅安精神振奋。

  “送宋将军一场大战功,拖住哈里·苏丹,我断会他的补给。”

  哈里勒的神情沉静的可怕,完全没有了往日嘻嘻哈哈跟人吹牛时的样子,仿佛在说着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

  实际上,帖木儿的孙子里,最能打的伊斯坎达如今已经被软禁,只要哈里·苏丹回不来,那么本来就有合法继承权的哈里勒,在帖木儿的孙辈里将再无敌手。

  唯一需要忧虑的,就是他的四叔……

  大明靖难之役的结果,就让哈里勒觉得很不爽。

  同样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受宠皇孙,同样骁勇善战的四叔,不得不让哈里勒掂量掂量,沙哈鲁会不会也给他“靖难”了。

  实际上,如果看看沙哈鲁的人生经历,他拿的确实是标准的“四叔”模板。

  沙哈鲁作为帖木儿的小儿子(不包含私生子),出生在帖木儿刚刚建立汗国的时代,他的少年在撒马尔罕的宫廷中受到良好的宗教和文化教育,通晓波斯语、察合台语和阿拉伯语,喜爱文学艺术,善于骑射,文武双全,七年前年受封于霍拉桑。

  如果历史线没有变动的话,接下来沙哈鲁将借哈里勒被叛将背叛之机,从封地霍拉桑起兵,进军河中夺取撒马尔罕,然后将除西波斯以外的原帖木儿汗国领土统一。

  随后就是“四叔”该干的事了,迁都。

  沙哈鲁把都城迁到了便于控制波斯一带的赫拉特,随后在他四十多年的执政生涯中,他除统一领土和平息各地叛乱外,把主要精力投入国内建设,以恢复其父征战时带来的破坏,主要手段是采取措施发展农业、手工业和商业,修建灌溉工程,开辟新商道,遍设驿站,重建和新建主要城市,这些内政举措使得整个帖木儿汗国进入了繁荣,而赫拉特和撒马尔罕也成为波斯文学和艺术的黄金时代代名词。

  随后他将在晚年按照“四叔”模板,因病死于平叛的路上。

  藩王、起兵、夺位、迁都、盛世,再加上“生于战火死于征途”。

  朱棣若是看了,应该会觉得这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异父异母亲兄弟。

  不过未来的事情,眼下的这两个人并不知道。

  此时傅安虽然心头一颤,但还是勉力答应了下来,随后他又问了一个很关心的问题。

  “杨德文呢?”

  “他和大明使团的其他成员得留下。”

  傅安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这是题中应有之意,其他使团成员一方面是他不愿意也不方便放,另一方面,则是作为影响他的羁绊,免得傅安误事。

  风声呼啸,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而在这个风暴的中心,哈里勒的命运、巴耶济德和傅安的命运,以及整个远征大军的命运,都如同飘摇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第五百五十三章 脱困

  皇孙哈里·苏丹,作为这支远征大军的前锋统帅,骑着他那匹神骏的汗血宝马,目光如炬,凝视着前方哈密卫那座奇怪的堡垒。

  这座堡垒,不,应该是整个西北走廊的堡垒群,都是由姜星火和工部的大匠们精心设计的,然后在具体施工过程中结合了一下当地地形和其他条件进行微调。

  而眼前的奇怪堡垒它不同于哈里·苏丹以往见过的任何城堡,跟格鲁吉亚人和亚美尼亚人那些有圆形或三角形城齿的高耸幕墙的堡垒不同,跟奥斯曼土耳其人学自拜占庭的以圆柱形塔楼为主的大理石堡垒也不同……这座堡垒是由一种奇怪的土所浇筑而成的,棱角分明,宛如一块巨大而突兀的岩石在戈壁上崛起,堡垒的墙壁上,射孔密密麻麻,如同一只只冷酷的眼睛,盯着外面的敌人。

  正是这座像是脱了水的海星一样的不规则棱形堡垒,折磨了他的军队已经有足足二十多天了。

  哈里·苏丹率领的军队已经不间断地围攻了这么久,但这座堡垒依旧屹立不倒,他们的投石机砸出的巨石,在堡垒的墙壁上重重砸下,却只留下浅浅的痕迹,箭手射出的箭矢,更是扎进堡垒的墙壁都做不到,充其量就是铁质箭簇蹭一个火星子出来。

  哈里·苏丹的脸上虽然没有太大神情变化,但心底却满是焦急和无奈,他知道,这座堡垒是他们的绊脚石,如果不将其攻下,他们将无法继续他们的远征,他望着那座堡垒,眼中闪烁着愤怒和不甘的光芒。

  可看了看手里的地图,打完了哈密卫,后面还有沙州卫、肃州卫、山甘卫、永昌卫、西宁卫、凉州卫……等等十多个堡垒等着他呢。

  一想到这里,哈里·苏丹难免有些心态崩溃。

  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就在一瞬间,哈里·苏丹强忍住了把副将一刀砍了泄愤的冲动,继续指挥攻城,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紧紧盯着前方那座巍峨的棱堡。

  夕阳如血,映照着哈里·苏丹的部队,他的亲卫队还没有动,这些骑在雄俊战马上的重甲武士,他们像一群嗜血的狼,眼中闪烁着征服的渴望。

  不过现在还不到他们上场的时候,必须先摸清棱堡的弱点才行。

  棱堡的城墙不算高大,但却格外坚固,仿佛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屹立在天地之间,城墙上,明军严阵以待,他们的眼神坚定而决绝,仿佛已经做好了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准备。

  在前面的部队已经基本伤亡殆尽后,随着哈里·苏丹一声令下,进攻的鼓声震天响起,上千士兵像潮水般涌向棱堡,他们的脚步沉重而有力,震得大地都在颤抖,帖木儿军队的箭雨如蝗虫般从天而降,密集的箭矢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死亡的弧线。

  哈里·苏丹的部队如同狂风暴雨般猛烈地冲击着棱堡的城墙,辅兵们先是踩着沙袋与死人尸体形成的缓坡登上去,然后继续抛下自己抱着的沙袋,来堆高攻城位置,如果他们没有被击杀的话,就可以返回自己的出发阵线,继续拿新的沙袋来重复这项工作。

  而相比于在不远处的戈壁沙漠能够大量获取的沙子而言,人命反倒在这个残酷的战场上显得珍贵了许多。

  同时,云梯车也架了上去,手持充满了草原风格的牛皮圆盾牌的刀盾手们,从中蜂拥登城,可是无论他们如何挥舞手中的兵器,发出怎样震天的呐喊声,他们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多么异常勇猛。

  可棱堡的城墙就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山岳,任凭狂风暴雨的侵袭,依然屹立不倒。

  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双方的士兵都陷入了疯狂的拼杀之中,鲜血染红了城墙,顺着棱堡的城墙流淌下来浸湿大地,死亡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哈里·苏丹的目光始终紧紧盯着棱堡的城墙,他知道,只有攻破这道防线,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然而仅仅靠云梯车,显然是不够的。

  现在哈里·苏丹只能寄希望于把棱堡前的几段战线直接用沙袋和人命填平,并且能够消耗完明军大炮的炮弹。

  然而,防守棱堡的明军却表现出了惊人的顽强和勇气,他们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让哈里·苏丹的部队一次次无功而返。

  马上就要夜幕降临,战斗依然没有结束的迹象,哈里·苏丹的攻城部队却已经疲惫不堪了。

  在夕阳的余晖下,哈里·苏丹下令撤军,除了游弋在棱堡外防止明军缒城而出,摧毁下面沙袋缓坡的骑兵外,其余全都撤回了营地。

  他骑着战马,缓缓地离开了那座让他束手无策的堡垒,背影在只剩下一抹红色的夕阳的照耀下,显得那么孤独和无奈。

  他看了看手里部下抠出来的灰色混凝土碎片,自嘲今天倒也不是一无所获,因为通过攻城车的掩护,他们已经挖掘到了棱堡最前面的钢筋部分。

  可惜,面对这些坚硬的钢,哪怕是再锋利的大马士革弯刀,都无可奈何,埋在混凝土里面,就算是大锤也敲不弯多少。

  眼前的这些棱堡,已经成为了哈里·苏丹军中绝大多数士兵的梦魇。

  哈密卫的北面就是两座山脉,山脉中间有河流湖泊,哈密卫本身也建立在拥有独立水源的要道上,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天然地形条件极为优越。

  哈密卫很难啃,但哈里·苏丹率军绕过去肯定是不行的,因为这里就掐着要道,他绕过去了,后面的补给部队怎么办?没有大量兵力护送,明军一袭击一个准。

  而且绕开了哈密卫,西北走廊这么多卫,他能都绕过去吗?都绕过去怎么补给?这时候又没有空投,没吃的只能喝本地特产西北风顶饿了。

  除了这些当下的问题,让他烦心的,还有另一个重要的问题。

  哈里·苏丹坐在营帐中,灯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粗糙的布帘上,如同一只困兽在挣扎。

  他看着手里的信,眼神深邃而沉重,仿佛承载着无尽的忧虑。

  因为这封信上写的东西,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爷爷帖木儿大汗身体有恙。

  这个消息对于哈里·苏丹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帖木儿大汗是他的精神支柱,也是整个远征大军的灵魂,如今,大汗的身体状况堪忧,这不仅仅是对哈里个人的打击,更是对整个军队的打击。

  这次远征就是帖木儿凭借一己之力推动的,而如果大汗身体有恙这个消息传出去,那么前锋军肯定无心攻城了。

  哈里·苏丹感到一阵无力,他仿佛看到了远方的爷爷,他的心中充满了愧疚和自责,作为孙子,他未能在大汗身边尽孝;作为前锋,他未能攻下眼前的堡垒,为大军开辟道路。

  这时,马穆鲁克王朝进贡的黑珍珠掀开了他的帐篷帘子,担忧地看着他:“殿下,你还好吗?”

  哈里·苏丹失去了往日对她的温柔,下意识地用手遮住密信,然后蹙眉不耐道:“你先出去,我要自己静一静。”

  黑珍珠很听话,放下手中托盘的食物安静地走了出去。

  他闭上了眼睛,双手紧握成拳,仿佛在寻找着某些力量。

  哈里·苏丹坐在静谧的营帐之中,心头的忧虑如潮水般翻涌,无法平息,他的思绪在两种恐惧之间徘徊:一是担心爷爷的病情如果无法好转,那么他的兄弟哈里勒会趁他在前线征战之际,暗中谋夺大汗之位;二是忧虑如果爷爷的病情好转,看到对哈密卫的进攻毫无进展,会责备他攻城不力,一怒之下撤销他先锋的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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