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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国师 - 第 963 页

  朱瞻基咬着牙,努力地挺直自己的身躯,他的眼神坚定而有力,只说了三个字。

  “我不服。”

  是的,他不服。

  从小的时候,朱瞻基看着父亲朱高炽的勤苦,他就觉得,这个皇位,就该是他家的。

  杨士奇和杨荣顿感无奈,政变不是过家家,现在北征大军从上到下都是亲近朱高煦的勋贵,这道圣旨没有勋贵武臣们的认可,连榆木川大营都发不出去。

  更何况,就算裹挟着北征大军回到了北京,北京还有十万京营留守。

  “英国公张辅一向亲近我父王,北京留守行后军都督府左都督魏国公徐辉祖亦是如此,右都督盛庸也是可用的!再加上北京那么多文官,都是我父王生前的门生故吏,如何不可成大事?”

  “齐王殿下,这是造反!”

  怕御帐外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黄俨听见,杨士奇低声贴在朱瞻基的耳边,用近乎“低吼”的方式说出了这句话。

  “天下是我们朱家的,我造了谁的反?”

  朱瞻基拿着那把刀,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两位先生,天下唾手可得矣!”

  杨士奇和杨荣半是无可奈何半是心中祟动,这些年来,他们又何尝甘心呢?

  朱瞻基的行动很迅速,他深知时机稍纵即逝,于是在争取到杨士奇和杨荣的支持后,毫不迟疑地重新用内阁的馆阁体伪造朱棣的遗诏,盖上了朱棣随身的传国玉玺。

  经过杨士奇和杨荣之手的遗诏,比朱瞻基草草写就满是破绽的东西要强太多了。

  这份伪造的圣旨上,并没有直接写废除朱高煦的太子之位,而是写召太子朱高煦与宋王朱高燧入北京,同时授予齐王朱瞻基对京营的最高指挥权。

  这一招,就高明多了。

  直接废太子,北征大军的勋贵武臣全都要炸锅,而如果只是让齐王朱瞻基指挥整个京营,考虑到齐王作为亲王,也是军中等级最高之人的地位,以及朱棣对朱瞻基的宠信,这个命令要合理的多。

  而掌握了军权,以后的事情就好办的多,无论是慢慢把关键位置换上自己人,还是进行一些调防、换防,都非常合情合理。

  召太子朱高煦与宋王朱高燧入北京,则无疑是“请君入瓮”之际,只要在宫中皇帝的灵前擒杀了太子朱高煦,那么皇位就是朱瞻基的了。

  朱瞻基的行动并没有止步于此,他清楚地知道,想要稳固自己的地位,仅靠一份伪造的遗诏是远远不够的。

  于是在回军北京的途中,他开始积极联络军中的武将,尤其是那些手握重兵但却并不偏向朱高煦的实权人物。

  此时镇远侯顾成已经病逝,英国公张辅、北京留守行后军都督府左都督魏国公徐辉祖、右都督历城侯盛庸等人,在朱瞻基的游说下,逐渐被其说服,同意站在他这一边。

  而有了这些武将的支持,再加上本来就是朱高炽班底的北京文官领袖郭资的帮助,朱瞻基信心大增,他迅速控制了北京,为接下来的夺权行动做好了准备。

  ……

  朱棣驾崩的这一天,远在千里之外的南京国子监里,姜星火正看着天空。

  此时,他的周围,有朱高煦,有徐景昌和姜萱,有卓敬,有曹端,有解缙,有胡季犛等父子三人……王斌、曹松和慧空等人也护卫在周围,而王允绳、范惟兴、郑汉卿、何书良以及包括各国留学生在内的许许多多的国子监教师和监生,他们都围在这里,见证着这个历史性的时刻。

  整个南直隶的天空中,还飘着霍飞和丁小洪率领的飞鹰卫的热气球。

  不,这样说并不准确,准确的说,是整个大明的所有关键接点上,都飘着总数多达数百只的热气球。

  科学的推广,使得物理学中万有引力的存在,已经被人们通过全国开展无数次巡回演示的扭秤实验所认知。

  而已经开始成为常态的环球航行,更是让人们认识到,这个世界确实是一个球体,从大明出发由东向西,绕一圈还是会回到大明。

  而这就使得理学的很多理论基础被彻底破坏,并且是不可逆的破坏。

  因此,理学经过了二十多年的反抗,最终还是彻底失去了在大明思想界中的主导地位,而心学和实学,以及跟实学配套的科学,则逐渐成为了显学。

  可理学卫道士们还坚守着最后一块高地,那就是“理一分殊”。

  作为理学的宇宙观,“理一分殊”坚信所有事物的道理都来自于天理,而万事万物也因此各有自己基于天理所赋予的道理。

  而之所以要测日全食,是因为日全食的形成原理是当月球距离地球较近,且位于地球和太阳之间的升交点或降交点附近时,月球会完全遮住太阳的全部表面,使太阳变成一个黑色的圆盘,只留下一个金色的光环。

  这种情况下,只有在月球的本影(即最暗的阴影)范围内的人才能看到日全食,本影范围通常很小,只有几百公里宽,而且移动速度很快,所以日全食持续的时间很短,一般只有几分钟。

  而“永乐测月”,就是要在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实现对月球本影在地球阴影区的长度测算,从而推测出月球的直径,继而用数学方法证明质量大的太阳是地球和金木水火土等天体的中心,来证伪“理一分殊”这一理学宇宙观。

  为了测量地表日食阴影区长度,姜星火重现了当年元朝郭守敬“四海测验”的壮举。

  郭守敬当年主持的“四海测验”,在元朝各地设立了27个观测站,东起朝鲜半岛,西至川滇和河西走廊,北到漠北,其测量内容之多,地域之广,精度之高,参加人员之众,在世界天文史上都是空前的。

  而姜星火这次“永乐测月”,规模更大!

  姜星火在西起哈密,东至日本,北及漠北,南至爪哇的庞大区域内,建立了延绵数万里的4331个观测点和306个观测站。

  以这些观测点和观测站为基准,在某一段阴影所照的首尾四个观测站的两两区间内,用人力马力船力及时寻索,就能测量出该段阴影的具体位置和长度,继而通过数据汇总,再以郭守敬的“弧矢割圆术”,将地球球面上的弧段投射出来,就能算出月球本影在地球阴影区的长度。

  有了月球本影在地球阴影区的长度这个准确数据,就能等比例测算出月球直径,就能通过地、日、月关系来测算出太阳的直径和面积!

  如此一来,“理一分殊”便会彻底瓦解,新的宇宙观也会被彻底确立!

  “卓公,来了!”姜星火拍了拍卓敬的袖子。

  所有人都带上了用绳子捆起来的头戴式深色玻璃眼镜,日全食的时候,太阳的紫外线和红外线还在不断地照射到地球,如果直接用肉眼看,非常容易损伤眼睛,而在这个时候,连天文望远镜都最好不要用,戴着眼镜看天文望远镜还是会损伤眼睛……这也是姜星火建立这么多观测点和观测站的原因所在。

  天空,出现了异象。

  原本明亮的太阳,突然被一个巨大的黑影慢慢吞噬,天空变得越来越昏暗。

  南京的百姓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劳作,抬头望向天空,这里的人们并没有太过惊慌,而且因为《明报》上早已宣传,还是有很多人遵循了《明报》的建议,没有直接用肉眼去观看日食。

  姜星火他们看到太阳的边缘逐渐被黑影侵蚀,形成一个弯曲的弧形,随着时间的推移,黑影不断扩大,太阳的光芒也越来越微弱,整个天空仿佛被一块巨大的黑布笼罩,让人感到压抑和不安。

  草原上刚刚逃回老巢的阿鲁台和他的部下们同样感到惊慌,牧民们开始惊恐地尖叫起来,他们认为这是天神发怒的征兆,预示着灾难的降临,有的人则跪在地上祈祷,希望神灵能够保佑他们平安度过这次危机,还有一些人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纷,猜测着这异象的原因和后果。

  这个世界的所有角落,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

  正在江南纺织厂的唐音带着赵海川等人维持着纺织厂的秩序,防止女工过于恐慌;正在龙虎山大上清宫内打坐的张宇初听到清风女冠的惊呼,豁然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正在云南教书的郇旃,看着天象忿忿不平地嘀咕了几句怪话;正在安南王宫里的陈天平,推开身边的嫔妃赤着脚跑了出去;正在交趾布政使司聚餐的李至刚、黄信、裴文丽等人,则不约而同地停下了筷子;正在海上飘荡跑商的各国商人们,李增枝、吴传甲、江舸、刘富春、王贞庆、肥富……此时也都在甲板上看着这难得一见的异象。

  随着日全食的深入,天空变得越来越黑暗,仿佛夜幕降临。

  南京城内,原本喧嚣的街道也变得鸦雀无声,只有偶尔传来几声惊恐的呼喊声。

  而在整个大明,依旧有很多百姓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和不安,他们不知道这异象何时会结束,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但更多的人,尤其是依旧坚持着理学观点的读书人,则通过购买来的深色眼镜死死地盯着日全食。

  测月的详细原理,包括郭守敬的“弧矢割圆术”在内的计算公式和地、日、月的几何图,早都被刊登在了《明报》上,现在只差一个最初的数据,就能推导出来结果了。

  而这个数据,就是月球本影在地球阴影区的长度。

  就在完全形成日全食的那一刹那,随着一声“举火”,国子监观测点的火台被点燃,火焰腾空而起。

  在天空中的飞鹰卫观测员,则忠实地把地面的数据,用铅笔画到手上的地图上。

  如果能够视角抬的更高,如果在这时候有一个空间站,里面的人就能够清晰地看到,在一片漆黑的地球阴影区中,由北至南,升起了一道赤红的火线!而这道火线,与月球本影线几乎重合!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姜星火紧张地攥住了袖子里的手。

  今天,他就要在全天下面前,光明正大地正面击败理学,凭借全新而完整地宇宙观,跻身圣人之列!

  而就在这时候,朱高煦那有力的心脏,却忽然停了半拍。

  他似有所感地望向了北方,捂住了胸口。

  姜星火看到了他的异常,轻声问道:“怎么了?”

  朱高煦茫然地张开了嘴巴,想了想,只是摇头。

  “不知道,但忽然觉得很难过。”

  终于,在短暂而漫长的等待之后,黑影开始逐渐退去,太阳的光芒重新洒在大地上。

  永乐二十二年九月十一日,“永乐测月”的全部数据在钦天监和国子监的联手下,汇总计算、校准完毕。

  姜星火在《明报》上开源了全部观测数据,并给出了最终的计算结果。

  ——太阳直径约270万里,地球直径约25000里,月球直径约7000里。

  经过“永乐测月”,理学的宇宙观和以其为基础的整个理论大厦彻底崩塌,科学,成为了正确解释世界的唯一学说。

  地位已经追平了“北宋五子”的姜星火,此时地位也从诸子之境,隐约向着圣人之境迈进。

  而此时的朱高煦,正带领着浩浩荡荡的大军,沿着南北京铁路行军,抵达了济南以北的乐安州,在这里笔直地向北,就可以一直到天津三卫,而后沿着大明的第一条正式铁路,折向西北方的北京城。

  北京传来的圣旨很明显有问题,再加上老和尚留下的名单中的人员随后传递回来的种种情报,都说明了朱瞻基已经在谋求自立了。

  在这种前提下,如果只带少量随从前往,恐怕直接就被帐下刀斧手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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